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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我心疼的撫着洛清嵐淤血青紫的右肩,手都有些顫抖。
“疼嗎？”
洛清嵐竟然又笑，側頭吻了吻我的嘴角,道,“傻丫頭,別心疼了，只是看着嚴重,其實並沒有多疼！”洛清嵐額頭貼着我的臉頰，輕聲道，“比起你身上的傷,我的輕多了……”
“姐……”我還是心疼,“你怎麼就那麼傻,直接把我拽走不就好了，還要自己撲過來……萬一爸爸失了準頭，砸在你頭上，那……”
“雲！”洛清嵐笑着打斷我的話，“這不是沒事嘛！好了，別難過了，一會兒我還得幫你塗藥呢！”洛清嵐說罷，輕輕吻了下我的脣，“乖，躺好！”
我依樣畫葫蘆的吻了吻她，乖乖的趴好。
“雲……”洛清嵐一邊幫我塗藥，一邊低聲說，“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了……”
“嗯……”我小聲回答着，“還有祖父和祖母啊，”頓了下，我猶豫着說，“也許……我們還有媽媽……”
“媽媽？”洛清嵐放在我背上的手一頓，又繼續幫我塗藥，“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吧……”
“不，”我趴在自己交叉疊起的手背上，輕聲回答，“前幾天，媽媽還認出我來了呢！還問我你去哪兒了。媽媽還說，等你放學回來，好好收拾你！”
洛清嵐聞言沒做聲，一會兒塗好藥卻突然俯身摟住我，低聲道，“雲……我好想媽媽……”
……我何嘗不想！可是，相見不如想念。媽媽若是不認得我們還算好的，萬一犯了病，把我們倆當壞人，那就徹底杯具了！
不見，至少，在我們心裡，媽媽還是那個溫柔可親的媽媽，雖然愛嘮叨，雖然總是支使我和洛清嵐做這做那讓我們忙得團團轉累個半死，雖然喜歡訓斥我們，可是，那時候的媽媽是我們的媽媽。見了我們不會打不會罵，更不會認都不認得，也不會把我們當成壞人……
每次，見到媽媽，被她當成要害她兩個女兒的壞人時，我心中都百味陳雜。媽媽雖然不認得一點一點長大的我和洛清嵐，但是，她始終是記得我們的，就算已經瘋了，她心心念唸的還是不能讓壞人傷害到她的兩個女兒……
最讓我們心酸難過的不是她的不識，而是她的牽掛。
無論她自己的世界已經怎樣虛化顛覆，我和洛清嵐始終佔據着最重要的地位。
無數次想要靠近她，又無數次被旁人攔住。家裡人甚至祖父母都不讓我們接近她。因爲，媽媽若發起狂來絕對的六親不認。她甚至能對祖父大打出手。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十六歲的洛清嵐差點被掐死的那次，那年，我才十三歲。
那時候媽媽犯病，家裡沒人，只有我和洛清嵐守着她。我見到媽媽犯病，已經有些怕了，偏偏洛清嵐又在身邊，更讓我的恐懼放大。如果，洛清嵐那會兒不在身邊，我的恐懼不會表現出來。可她在，她讓我不自覺的想去依賴。於是，緊緊的縮在洛清嵐懷裡，被她摟着，兩人一起顫抖着，看着發狂的媽媽胡亂砸家裡的東西。
我和洛清嵐都不敢靠近。
可是，她卻越來越靠近我們。
我本來是縮在洛清嵐懷裡的，見她越來越逼近我們，尤其她表情那麼兇狠，我很害怕她會傷害到洛清嵐，某種意義上我已經沒有了媽媽，只有洛清嵐這一個姐姐了，我絕不能讓洛清嵐受到傷害！也不知道當時哪裡來的勇氣，我竟然掙脫洛清嵐的懷抱，站在洛清嵐身前伸出雙臂把洛清嵐牢牢的擋在身後——雖然，那時候十六歲的洛清嵐已經比我一個十三歲的小破孩高出好多來，我擋了就跟沒擋沒什麼兩樣。可是本來在洛清嵐懷裡時就已經有些發抖，站出來就更是怕的腿彎直打顫。如果一開始沒有露怯，或許我還可以強撐門面，但是在洛清嵐面前我根本沒有一絲警覺的意識，所有最真實的情緒在一開始就完全毫無遮掩的展現出來，我的恐懼已經完全被釋放。所以，當我強撐着膽子擋在洛清嵐身前時，卻根本撐不下去多久。
媽媽依然在逼近。
我心中恐懼更甚。自然是知道，如果媽媽真的對我們出手，我們絕無還手能力的。發狂的媽媽連爸爸都攔不住，更何況我們兩個小女孩。所以，眼看她離我們越來越近，我一邊把洛清嵐擋在身後，一邊握住洛清嵐的手，一點點後退。大腦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我甚至忽略了爲什麼一向疼愛我的洛清嵐會乖乖的待在我身後，任由我牽着後退。
也許洛清嵐是嚇傻了。她本來也就愛哭。愛哭的人膽子都小。我不愛哭，膽子小也只是小在不敢看鬼故事而已，平時沒少幹危險的事情，諸如爬坡、上樹、下河之類的，這些洛清嵐從來沒做過。所以，當媽媽越來越靠近我們時，我的念頭只有一個，拉着洛清嵐逃跑。然而，媽媽堵在門口的方向，我們要想出去就必須經過她身邊，不出去就要被她堵在屋子裡——這纔是最危險的，誰知道她發了狂會對我們做什麼！
我估計當時腦子抽了，本來也許可以試試拉着洛清嵐一起從媽媽身邊跑出去的，可我怕媽媽會攔住我們，於是，拉着洛清嵐往外跑經過媽媽身邊時，一見媽媽朝我們伸手我立刻鬆開洛清嵐的手，猛地用力一把把洛清嵐往外推到門邊，自己死死摟住媽媽的腰，妄圖拽住她不讓她往前去。
“姐，你快跑啊！”我又急又怕，都快嚇哭了，傻不拉嘰的抱住媽媽的腰對洛清嵐喊。
可是，媽媽本來也就發狂，不讓人接近，猛地被我抱住，幾乎是立刻就抓住了我的肩頭，幾乎用上了全力，我都懷疑她會不會把我肩膀捏碎，於是立刻疼得大聲“哎呦”一聲，眼淚掉了下來。
傻逼的洛清嵐本來可以跑出去喊大人過來的，都好不容易跑到門旁了，一閃身就能出去，竟然又折了回來，咬着脣去掰媽媽捏着我肩頭的手。
“姐！姐！”我又疼又惱又懼，被媽媽捏着，我根本不用抱住她，我自己都跑不掉，於是騰出手來去推洛清嵐，“你跑啊！你快跑啊！”
洛清嵐由着我推，卻根本不搭理我，只是一徑無聲落着淚，幾乎把嘴脣咬破，死命的去掰媽媽的手。
媽媽估計被洛清嵐掰疼了，竟然鬆了捏着我肩膀的手，轉而掐住了洛清嵐的脖子！
我的神哪！這還不如捏着我的肩膀呢！
洛清嵐很快臉色憋得通紅，我嚇壞了，用盡渾身力氣去掰媽媽的手，卻無論如何都掰不開，一邊哭喊着“媽媽”一邊死命的掰。最後，我實在嚇壞了，直接一口咬在了媽媽手腕上，都把媽媽的手腕咬出血來，她這才鬆手。
洛清嵐好一會兒沒緩過氣來，我顧不上這些，媽媽鬆了洛清嵐，我就立刻拽着她往外跑。一直跑到門外，從外面鎖上門，把媽媽關在院子裡，我和洛清嵐站在門外。
緊緊握着洛清嵐的手，靠着鎖好的門上狼狽的跌坐在地，這才發現洛清嵐一直在抖。
我是真的嚇到了，一邊哭着喊“姐姐”一邊顫着手去摸洛清嵐的脖子。
很明顯的兩道指印。
洛清嵐不斷咳嗽着，緩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卻又害怕洛清嵐真的死了，於是哭的幾乎岔氣，把洛清嵐摟在懷裡，不斷的哭喊着“姐”。
“雲……”等洛清嵐緩過氣來喊我時，我幾乎把嗓子都嚎的說不出話來了。
可是，卻驚喜的不行，又怕又高興又委屈，還是想哭。
洛清嵐竟然靜靜的看着我哭，也不哄我，就看着我哭，連眼淚都不給我擦。我自己哭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又哭的嗓子都快廢了，才抽抽搭搭的自己抹掉眼淚，嘶啞着聲音抽噎的不行，“姐……我……我以爲你死了！”說着這句話，嘴一撇，又想哭。
洛清嵐突然用力緊緊的把我摟在懷裡，勒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抱還好，說不定我就不哭了，這下倒好，她一抱，我哭的更放肆了。
洛清嵐抱着我，自己哭着哄我，“……雲……別哭了……乖……你別哭……雲……不哭……”
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話哄我，可這時候再哄有什麼用！我都已經扯着嗓子哭開了，更何況，她自己還哭，她一哭，我就更想哭……好嘛，這一哭到最後竟然就是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哭累了，迷迷糊糊窩在洛清嵐懷裡快要睡着時，洛清嵐還不停的重複着說，雲，不哭……
自打這次事件之後，大人就再不敢讓小孩接近媽媽，有時候就算媽媽病情好了點，我和洛清嵐想靠近也被攔住。其實，一直都被這件事嚇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最後乾脆不如不見！於是，這將近二十年來，我和洛清嵐見過媽媽的次數屈指可數。
今天，突然聽洛清嵐說想媽媽，幾乎立刻勾起了我的回憶。我不覺伸手撫向洛清嵐的脖子，輕聲問，“你還怕嗎？”
洛清嵐一頓，手上更加用力摟住我，吻着我的脣，小聲說，“不怕……從來都不怕……”
我不由翻白眼。不怕，不怕你那會兒還抖得跟篩糠似的！就嘴硬吧！
洛清嵐見我翻白眼，笑着捏我的臉，戲謔道，“比起那個，我更怕你哭！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我那還不是被你嚇到了！不滿的撇嘴道，“你又不是沒哭！”不僅哭了，估計比我哭的更久，反正我睡着那會兒她還是哭着的！
洛清嵐好笑的戳我的臉，“還不是被你帶哭的！”
……少來吧，明明你自己纔是最愛哭的那個！動不動就哭，還不哭出聲音！從小就這壞毛病！也不知道怎麼養成的，也不怕憋着……
我小聲咕噥，洛清嵐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秀眉輕挑，道，“你以爲在心裡說，我就不知道你在說我壞話了？”
說罷，洛清嵐伸手揪住我的耳朵，咬牙說，“你自己說，要不是某個調皮搗蛋的壞小孩淨惹事，我會被氣哭！嗯？”
……好吧，洛清嵐哭的大多數都是被我惹哭的……可也有少部分不是因爲我啊……
“哎呦，姐，姐，我現在可還是傷員哪~”我心裡想着，卻不能反駁，不然，最後倒黴的還是我……
洛清嵐氣哼哼的瞪我一眼，鬆了手，把我摟進懷裡，熄了燈，“睡覺！”
我不由偷笑，微微擡頭吻在洛清嵐下巴，尋到嘴脣吻上去，沒話找話的說，“姐……明天就是元宵節了……”
洛清嵐嘴角帶笑的任我吻着，摟住我的脖子說，“是啊！過罷元宵，我們就該回去了……”
嗯，過罷元宵，我們，就該回去了。
回去，搬家。
作者有話要說：排版有沒有亂？~~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