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人
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若雲……”
我沉默。心頭止不住的失落，平靜了心緒，淡淡的說，“小雅姐。”
“……”聽筒裡一陣靜默，“你永遠不知道回頭。”
我皺了皺眉頭，捏緊了手機，下意識的回了下頭。我身後站着一個拿着手機的女人，對我悽然一笑。
“小雅姐！”我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麼在這兒？！”
“除了第一次遇見你之外，你總是看不到我，不是嗎？”肖雅對我笑，我默然。
“我要結婚了。”肖雅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說。
“什麼？”我有些驚訝，“你……”肖雅竟然最終還是妥協了嗎？我還記得以前那個意氣風發、志得意滿，笑靨如花的女人。安靜時的肖雅氣質跟洛清嵐有些相象，所以第一次見到她，我纔會癡了。可是，真正的肖雅和洛清嵐完全不同。肖雅熱情大方、開放，有點傲，有點不羈、隨性。姐姐卻含蓄內斂，溫柔體貼，又有點逆來順受，但是偶爾也會絕情、倔強的要死——比如，都四年了，竟然一點音訊都不給我！洛清嵐，你不要我，也不要爸爸不要家了嗎？四年來，一如既往的給家裡報平安，卻從來不說自己在哪兒、做什麼！洛清嵐，你好狠的心！
“嗬！”肖雅自嘲的笑拉回了我的思緒，“你還是這樣。看着我，你又想起了誰？”
我收回目光，歉然道，“對不起。”
“你知不知道，”肖雅坐到我身邊的位置上，“我最討厭、最怕的就是你的對不起。”
“若雲，”肖雅目視前方，聲音很輕，“你有沒有喜歡過我？有沒有喜歡過，肖雅，只是肖雅，不是別人，不是你透過我看到的那個人？”
我扭過頭看着肖雅的側臉，安靜時的肖雅的側臉，肖雅臉上有淚，我心頭一緊，不可自抑的想要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可是，我不能。不能再自私的困住肖雅。這是肖雅，不是她，不是那個狠心的女人。
“呵呵……”肖雅低頭輕笑，聲音悶悶的，“你又看癡了嗎？你最喜歡看我的側臉，所以你總喜歡待在我的身側，每次看我的側臉時你總是眼神癡迷，安靜的撫摸我的臉頰。你最受不了在側面看我流淚，你眼裡是滿滿的心疼……只可惜，那心疼不是爲了我。你總是忍不住輕吻我，忍不住擦掉我的淚，怎麼，這次竟然忍住了？”肖雅口氣中帶着嘲諷，說完，轉頭看着我。
我握緊了手，別開眼，輕輕說，“小雅姐……對不起……”
“我又最喜歡聽你說對不起，”肖雅緊緊盯着我，“因爲你說對不起時，是對我說的，是對肖雅。只有說對不起的時候，你纔會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肖雅。”
肖雅擦掉臉上的淚，舒了口氣，看向另一邊，“我要結婚了，你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我心底驀地一疼，有些心疼這個女子，柔聲道，“小雅姐，你……想好了嗎？你……”
“我什麼？”
“你接受得了一個男人嗎？你……別意氣用事……總會找到適合你的，不要……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呵呵……”肖雅嘲諷的笑了起來，“意氣用事？我的幸福？”肖雅聲音不大，卻字字讓我愧疚，“我曾經願意用一生來爭取我和一個女人的幸福，她對別人總是淡淡的，總是帶着戒備，唯獨對我笑靨如花，唯獨對我真心呵護，總是對着我發花癡，總是喜歡拽着我的手臂很開心的大聲喊‘小雅姐’，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我，我以爲她是愛我的，我以爲她會是我的幸福，我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天堂。第二天，我滿心幸福的看着懷裡的女人醒來，一覺醒來，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懷裡，我的幸福都要溢出心來。可那個狠心的女人睜開眼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瞬間就把我從天堂打回了地獄，她說，小雅姐，對不起，我愛的不是你。呵呵……”肖雅哭了出來，“她根本不愛我，把自己給我，只是爲了補償我！那個混蛋！”肖雅笑着擦掉臉上的淚，語調輕鬆的說，“從那天起，我就再無幸福可言！我最愛的女人竟然只是爲了補償我，我就是他媽的徹底的悲劇！我都不介意做她心裡那個女人的替身了，她還是不要我！”肖雅的聲音越來越低，“若雲，你說，她是不是個混蛋？”
“是，”我眼中噙滿了淚水，輕輕把肖雅攬進懷裡，“她是個混蛋，她是世界上最混蛋的混蛋！肖雅是個好女人，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去守護，那個心早就丟在別人身上的混蛋女人根本配不上肖雅！她是混蛋，她怕欠人情，她愧疚，所以她自私的決定把自己給肖雅，她以爲，這樣可以減輕自己的罪孽……”
“混蛋！混蛋！你就是個混蛋！你是全天下最混蛋的混蛋！”肖雅趴在我懷裡，泣不成聲，卻毫不留情的一拳一拳重重砸在我的背上，我忍着疼，摟着她，不作聲。
“我爲什麼要遇見你，爲什麼愛上你，你根本就沒有心！你只陪了我一年，卻給了我一生的痛！我真想一刀殺了你！”肖雅恨恨的說着，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我肩膀上，痛的我倒抽一口冷氣，卻沒有阻止她，很快肩膀上一股血腥味散開，我緊抿着脣，咬緊牙關，不發出聲音。
“可是，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啊！我看不得她痛，看不得她忍，看不得她難過……”肖雅鬆口，怔怔的望着我肩上已經染上血絲的衣服，“我最怕她看着我的側臉，最怕她那時的目光，最怕那時她身上濃得散不開的愁緒和痛楚……也怕她看向我時眼裡滿滿的愧疚……所以，我決定放開她，離開她，不再找她。半年多以來，我努力的讓自己忙碌，讓自己忘記，我不斷告訴自己，她會開心，會幸福的。可是，當我時隔半年再次遇到她，卻看見她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人離開，看着她失魂落魄的一個人坐上公交，我的心，一下就疼了。我放手了，她卻沒有得到幸福，我如何甘心！”肖雅捧着我的臉，“既然愛她，爲什麼不留住她？你爲什麼還要悲傷？你爲什麼不幸福？你讓我如何甘心！”
“……我會幸福的。”我鬆開肖雅，看着她的眼睛，笑，“小雅姐，我一定會幸福。我也希望你幸福！”
“等到你幸福了的那天告訴我一聲，我就知足了。”肖雅輕輕的吻過我的脣，“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
車子快要停下來了，肖雅起身準備下車，背對着我卻頓了頓，問我，“能告訴我，你愛的那個人到底是是誰嗎？”見我遲疑，又開口道，“是剛纔你送走的那個嗎？”
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剛纔那個，或許是她曾經愛過的。”我自語般輕輕道，“我找不到她，她走了好久好久，我找不到，我不知道她在哪兒……我找不到……”
肖雅猛地轉過身，駭然的盯着我，“她……”
“不不，”我見肖雅的樣子連忙澄清，“你想多了，她只是離家出走，離家出走！早晚有一天，她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嗎？我不知道。可是我卻不敢去想她若不回來是什麼境況，我不知道如果我再也等不到她，會怎樣……
“下車！”肖雅卻突然拉着我下了公交，我沒回過神就被她拽了下來。
“小雅姐！”我掙脫肖雅的手，站定不肯再走。
“若雲，”肖雅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半晌，張了張嘴，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她已經死了呢？”
“胡說！”我一下炸毛了，再也冷靜不了，再也理智不了，激烈的反駁，“肖雅，你什麼意思！她不會死的，她怎麼可能會死！姓肖的，你再胡說我就跟你絕交！”
肖雅眼神無比受傷，拉住我的手慢慢鬆了下來，“你的心真狠！”
我回過神來，頓了頓，輕聲道，“對不起……”別過頭，我仍有些餘怒未消，“可你不該這麼說。這種‘如果’，我承受不起……”
“你這樣跟我說話，我就承受的起了？！”肖雅紅了眼眶，“楚若雲，我只是愛你而已……你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小雅姐，”我有些後悔剛纔的態度，可是卻不得不硬下心腸，“我這輩子只能愛她。即便不是因爲愛情，我還是得愛她。我註定跟她糾纏不清。”
肖雅靜默不語。
“對不起，”我擡頭看肖雅，“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告訴我她是誰，”肖雅突然開口，“我幫你找她。就算要輸，我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輸給了什麼人。”
我的腦子卻轟然炸開。
這句話……好耳熟！我什麼時候聽過？！
“你……剛纔說什麼？”我急切的抓住肖雅的手。
肖雅眼中又是一痛，澀然道，“告訴我她是誰，我幫你找她。”
“不，不是這句，後面，後面，”我急切的說，“最後一句，最後一句！你說什麼？”
肖雅有些奇怪的看着我，猶豫了下，道，“就算要輸，我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輸給了什麼人。”
“啊！”我呆呆愣在原地。這句話……這句話，林樂楠也說過！當着我和姐姐的面說過！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四年？三年？是洛清嵐離家出走的那天，是林樂楠從我家逃走的那天，林樂楠說，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輸給了什麼樣的人而已，讓她送我離開而已，你都不捨得嗎？林樂楠說，我還能吃了她不成！你倒護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