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喪魔剛當上領主不久,實力與之前相比,並沒有明顯的進步。他的身軀上,仍然帶有屬於不死生物的特徵。等他全身肌肉和皮膚都腐蝕脫落,就代表向骨魔的進化完成。他將會成爲一具長着角的惡魔骨架,擁有和巫妖不相上下的,控制不死生物的能力。

他由瘴魔進化而來,因此有着致病能力,威力更勝疫病術。不過,蘇眉已經免疫了疾病效果,縱使與他近身接觸,也不必擔心染上那比天花還可怕的熱病。

在過去的戰鬥中,她從未有機會嘗試埋下陷阱,伏擊敵人。唯有別的軍團試圖攻陷她的火山時,她纔會組織下屬,設置種種陷阱,用來對付他們。

因此,她終於切身體會到,爲何巫妖總那麼得意,宣稱類似於“做好準備的巫妖天下無敵”的理論。梅萊吉斯現身之時,那場面令她膽戰心驚,卻又無比得意和暢快。

連炎魔都沒料到,她居然這麼大膽,使用她本人的地盤作爲襲擊地點。萬一她失敗,那麼任何人都救不了她,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脫開關係。

但從另一個角度考慮,這也是最恰當的選擇。哈根達斯能夠絕對控制地盤,可以把這地方佈置成任何喜歡的樣子,最大限度地配合炎魔的傳送。

這同樣是法師經常使用的方法,專門用來綁架目標。如果配合得當,那麼只需一眨眼的時間,目標便被制服,傳送到預設地點。

當然,這僅限於普通目標。大貴族通常佩戴各種魔法飾物,又有僱傭法師保護,很難被人用這種方法得手。但這一次,炎魔樂意配合哈根達斯,所以梅萊吉斯也沒太大的反抗餘地。

果不其然,喪魔一旦回神,第一反應便是召喚下屬。他雙翼振動時,發出奇異低沉的嘯聲,能夠傳到很遠的地方,配合他的心靈溝通和呼喚,瞬間籠罩了領地的大部分地方。從這一點看,他確實具有控制領地的底氣。

嘯聲也是一種音波攻擊。剎那間,這個安排好的山洞地動山搖。

蘇眉埋下了大量法術陷阱,打算控制他的行動,隔絕他的交流,最終給他造成大量傷害。這個時候,來自雙方的攻擊同時出現,竟然產生炸平整個山洞的恐怖效果。洞頂、洞壁、地面,一切都在碎裂崩塌,彷彿正在經歷一場強烈地震。

這還不足以波及整個火山,所以沒有岩漿黑煙直衝半空的後果,但仍影響了附近區域。

喪魔的身影被數不清的符文覆蓋,猶如困在彩色大網裡的黃蜂。蘇眉只來得及看了他一眼,便看到了熔岩爆發,漫天都是熾亮的滾燙岩漿。她不得不進行短程傳送,瞬間轉移到山洞外面,以免被埋葬其中。

還好,她的準備並非徒勞無功。喪魔現身之時,便已受了不輕的傷。他可以無視許多傷害,例如刀劍和弓箭的穿刺、普通錘擊和砍殺,還有聽上去無比恐怖的即死法術。但巫妖尤其精通對付同類,給了蘇眉一百個方案,內容全都先下手爲強,並且缺德到冒煙。

蘇眉在模擬各屬性能量方面,比巫妖更具有優勢。巫妖自身承受着詛咒,厭惡神聖和聖潔的力量,也被這兩種力量排斥。對它來說,使用聖劍術,難度和使用律令魔劍差不多,最後還會叫出一把討厭的長劍。但在蘇眉看來,這完全不是問題。

從遠處看,這裡爆發的能量直衝雲霄。若旁觀者扔個能量偵測過去,將驚異地看到,那些能量全都散發出聖潔的白色、金色光芒,如同聖殿主教在那裡戰鬥。

哈根達斯表情極爲嚴肅,眼神也冰冷的毫無感情。她沒想到,喪魔在這種時候,還能成功進行召喚。不過,這召喚仍然受到隔絕的影響,只持續了幾秒鐘,便被硬生生切斷。

法術爆發時,巫妖發出了一聲出於本能的咒罵。它知道蘇眉必須這麼做,卻不可能因此高興。它近距離接觸具有神聖效果的法術,即使法術目標根本不是它,那感覺也像不吃榴蓮的人,被扔進了榴蓮專賣店。

這聲咒罵十分響亮,哈根達斯卻無暇顧及。她此時正在襲擊地點的正上方,冷冷看着那個不斷塌陷的地方。

她並未尋找幫手,反而撤掉附近駐守的惡魔,專門留出一塊空白地域,準備進行這次戰鬥。她看到,塌陷的地面忽然加速凹陷,岩漿從中直噴上來,彷彿岩漿噴泉。喪魔可怕的灰色身影從中撲出,也只閃了一下,便以常人無法看到的速度,移動到離她很近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柔和,但絕對不好聽,“原來莫洛斯沒錯,原來你真是人類!”

“儘管咆哮吧,”蘇眉淡淡說,“這附近全在我的控制下,就算你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聽到這個秘密!”

此時,她還無法瞬發比較強力的法術,只能依靠卷軸和高等的定序術。但她不必像普通法師那樣,發出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用來協助法術的完成。她可以一邊說話,一邊熟練地以手勢驅動符文,速度還比旁人更快。

喪魔已經受到多處灼傷,創口蒼白無血跡,正是神聖能量對不死生物的效果。這種創傷給他們帶來最大的痛苦,也是他們感受疼痛的唯一方式。

說話期間,兩個人像正在纏鬥的兩架戰鬥機,不停變幻位置,向對方投出遠程攻擊。蘇眉的速度比不上喪魔,卻佔了擅長短程傳送的便宜,和閃現犬似的,在附近空間裡隨機移動。就算這樣,喪魔居然也跟得上,數次逼近她。他的鐵叉已完全白骨化,刺向她的時候,讓她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但不管怎麼說,喪魔的處境顯然比她慘烈很多。她實力比烏娜卡琳高,和喪魔差不多,就算不做任何準備,向他正面挑戰,也不見得一定會輸。但那將把戰鬥時間無限拖長,足夠他用人海戰術淹沒她一百次。

她做出這麼多準備,爲的正是速戰速決。喪魔被圖勒菲欺騙,匆匆趕往覲見大腿時,命運便已經註定了。

他都沒空醞釀悔恨情緒,兩隻血紅的眼睛中,流露出極端仇恨的情緒。可是,哈根達斯無動於衷,仍在不停打出各種手勢,每次結束,便有法術虛空成形,向他當頭擊來。忽然之間,她雙手迅速向內一合,作出花苞形態,然後又立即張開。

一朵巨大的金色火焰在空中張開,準確無比地碰上了梅萊吉斯的身體。他知道,這是聖殿牧師常用的聖焰,與死靈法師的冥焰交映生輝。但他不知道,這只是蘇眉的模擬,且威力比普通聖焰只強不弱。

他心裡立刻出現一個想法:“難道哈根達斯是凡世聖殿派來的臥底?準備從內部襲擊活火熔獄?”

這一刻,他自以爲自己掌握了準確內幕,也自以爲明白了哈根達斯謀殺拉耶多斯的真相。他都沒有猶豫,就把這個想法質問出來。

但那隻劣魔仍然沒有承認,只又像最討厭的小飛蟲那樣,從他鐵叉下溜走了。新的位置傳來她的嘲笑聲音,“柯南二號,你們爲什麼都不相信,其實我根本不是人類,對你們也根本沒有敵意?”

天空中開始出現黑點,衆多守衛聽到了梅萊吉斯的聲音,卻因召喚消失太快,竟沒能及時察覺他的位置。等他們確認領主正在軍團長哈根達斯的管轄區,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哈根達斯看到了他們,卻不着急,反而說了最後一句話,“不過,你想把我交給魔將,或者主君大人進行查看吧?有了這種想法,你還指望我把你當成上司,簡直做夢!”

梅萊吉斯的攻擊比起謀殺瓦里辛時,緩慢了許多,也軟弱了許多。他很少受到如此可怕的創傷,更無法驅散對神聖屬性攻擊的天生懼怕。他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傳來劇烈的疼痛,不斷影響着他攻擊的準確度和力度。

他利用天賦法術和哈根達斯周旋,才能支撐這麼久。但論對法術的理解,活火熔獄中,還沒幾個人比得上哈根達斯。而且,他的天賦和死靈法師頗爲相似,都是巫妖用剩的套路。儘管他一次拖延了不少時間,讓自己多活了一會兒,卻沒有一個法術能夠傷到她。

他僅存的生命能量正在迅速流失,移動速度也越來越慢。他殺掉瓦里辛時,還要費力氣搜索死者的靈魂,以防灰燼魔起死回生,在濃灰之海里輪迴一圈,找上他復仇。蘇眉對此倒沒有意見,但她還沒能接觸到靈魂和生死的領域,無力摧毀一隻大惡魔的靈魂。

就算這樣,如果梅萊吉斯肉身被摧毀,就會銷聲匿跡相當長的時間。說不定要百年抑或千年的時間,他才能恢復成現在這樣。

最近一隻惡魔守衛已經趕到,開始向這個地方發動攻擊。然而,哈根達斯的下屬不明所以,還以爲他們前來挑釁,毫不猶豫地發動了反擊。傑卡尼斯知道哈根達斯的打算,給了她不少建議,此時更是提醒哈根達斯的守衛,要他們效忠到底,別因爲對方的話語而動搖。

不知不覺間,仁慈的哈根達斯大人變成了上司屠戮者哈根達斯。她的運氣實在很好,遇上了一隻得罪圖勒菲的領主。倘若圖勒菲不想殺掉梅萊吉斯,那她只能束手無策,眼睜睜看着梅萊吉斯公開秘密。

領主的精英守衛力量強大,又有過不少配合作戰的經驗。但哈根達斯畢竟成了軍團長,選出不少強大的惡魔,與以前有了天壤之別。即便面對精英守衛的襲擊,他們也能進行成功攔截,並未立刻潰散成一團散沙,導致守衛支援梅萊吉斯大人。

戰鬥並未持續很久,甚至可以說,在相當短的時間裡便結束了。

蘇眉面對一個受了重傷,又被剝奪一切優勢的對手,勝的自然很輕鬆。然而,她的臉色卻一點輕鬆的意思都沒有。大惡魔與人類不同,與低級惡魔也不同,只要靈魂不滅,就有迴歸的一天。曾有凡世的英雄隊伍成功殺死惡魔主君,卻無力摧毀他的靈魂,最終仍然遭受了最可怕的報復。

也就是說,她和這隻喪魔徹底結下了仇,有了一個可怕的大惡魔作爲敵人。雖說她不怕他,但惡魔的壽命很長,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也許某一天她腹背受敵時,梅萊吉斯會突然冒出來,帶着咬牙切齒的恨意,給她奪命一擊。

巫妖評價道:“這沒辦法,所以我明知自己要完了,也得先拼死毀掉溫迪爾圖斯的靈魂。毀滅靈魂比毀滅身體困難很多,靈魂力量越強,難度就越大。我覺得,你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但是,蘇眉別無選擇。反正死仇已經結下,那麼後來有可能得到報復,也是理所應當的。

她早就想到,梅萊吉斯遇襲之時,會狂叫出她的秘密,所以在此之前,她已經隔絕了那塊區域所有的聲音傳遞。這本是用來保密的法術,防止他人竊聽房間,這時卻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無論梅萊吉斯如何努力,如何大喊,惡魔都聽不到他的喊聲,只能看到他從頭到尾被哈根達斯追打,最終不幸身亡地全過程。

他的骨叉從空中墜下,深深插入地面,只剩末端一點留在外面。然而,這個末端也很快崩解,化爲了骨頭渣子,代表主人已經死去。

梅萊吉斯最終沒能逆襲,也沒能在神聖力量下堅持多久。他被蘇眉以骷髏陷阱三連擊攻擊時,已被解除了最後一層防禦,身體有一半成了焦炭,所以立刻粉身碎骨,和骨叉一樣,窸窸窣窣地落了下去。

可他畢竟天性兇殘,明知要死,還必須反噬對方一口。死亡降臨時,他以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向哈根達斯降下一個詛咒。儘管詛咒的力量被奧法防護削弱不少,卻還是成功了。

詛咒的內容很是特別,看似無聊,仔細一想又非常可怕,對依賴睡眠和冥想的法師來說,更是致命性的打擊。它的名字很樸素,就叫“噩夢詛咒”。受害者將被夢魘纏上,無論睡覺,還是合目冥想,眼前都會出現內心最害怕的場景,導致從夢中驚醒。

只有不需要休息的生物才能無視詛咒效果。倘若哈根達斯真是人類法師,那她的戰鬥力將被削弱至少一半,然後繼續下降,直到疲勞到無法施展任何法術,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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