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鬧完了,姜宥便慢慢的說回到了婁永法的身上。
和宜兒猜想的差不多,今日秦風的開張,的確是婁大處心積慮籌劃出來向郭勝蒲良尋仇的跳板。之前郭勝的確是收到了以蒲良的名義送過去的密信,密信中也實實在在的提到了所謂五年前婁大貪公的罪證,只是這信並不是蒲良寫的,而是婁大仿照蒲良的筆跡故意爲之的。
宜兒就有些納悶,道:“婁大既能想到辦法算計郭勝蒲良,他又爲何要假意投靠於我,選在這新鋪子開張的時候發難呢?難道,真的只是想要引人矚目,然後藉助民意給官府施壓?我看那京兆府尹喬大人並不糊塗,這事只要挑了頭,不管民意如何,他必不會坐視不理的,婁大這般無辜將我拉了進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姜宥伸手在宜兒額頭上點了一下,道:“你平日的聰明伶俐都到哪去了?這事要不是牽扯到了你,你以爲喬川成日裡無所事事不成,會去管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宜兒糊塗了,一臉茫然的看着姜宥。
姜宥見宜兒一副懵懂的模樣,心裡像灌了蜜,甜滋滋的,道:“你以爲憑他婁大的本事,能請得動喬川?”姜宥冷哼了一聲,繼續道,“他花了重金,不過是說動了另外一個小小的推官罷了,至於喬川,那是爺的意思。”
宜兒呆了一下,已有些反應過來了,道:“也就是說,在婁大的計劃中,來的應該是另外一個推官大人,所以,沒有民意的推動,很有可能這案子即便水落石出,也會被官場上的諸多權衡,到最後給不了了之的,這便是婁大爲何要製造轟動,引人矚目,特選在新鋪開張的時候向郭勝二人發難的原因。”
姜宥點頭,道:“婁大想不到來的會是喬川,所以在時機的選擇上沒有比你這鋪子開張之日更合適的了。”
“之前的那場煙花,哼,這婁大到真算是處心積慮啊。”
姜宥道:“遠不止這些,你再猜猜,爲了這事,這婁大還做了什麼?”
宜兒想起雲大公子云重,他來得也是太巧了點,不禁擡頭道:“難道雲大公子也是……”
姜宥眼中不禁有一絲戾氣一閃而過,道:“你猜他是如何搬動雲重這尊大佛的?”
宜兒原本聰慧,不過是年紀太輕,這種事經得太少,是以很多東西之前未曾深想,此時既已知道來龍去脈,略微思索了一下,不禁也是微微變色,道:“難道,他竟是打了我的名義?”
姜宥道:“你與雲家長房的那位小姐交好,這哪裡是什麼秘密?他以你的家奴的身份求見了雲家小姐。既是你的奴僕,若出了什麼事,難免會牽連上你這位主子,那雲家小姐念及此點,去求她的兄長也是順理成章。只是爺還是沒有想到,雲重竟對這事如此重視,竟然會親自出面來解決!”說完,他有意無意的瞥了宜兒一眼,又道,“爺原以爲,這等小事,雲家隨便派一個管事出面就夠了,這雲
重……你告訴爺,這裡面可還有什麼爺不知道的事情?”
宜兒一怔,已猜到雲瑤必是告訴了雲玹,而由雲玹去求的雲重,所以雲重纔會如此重視的。又見姜宥這話裡的意思,顯然已是知道了雲玹的事,遂也不瞞着,道:“我想這裡面,應該還有云家五公子的功勞。”
“雲五公子?”
姜宥這話說得有些陰惻惻的味道,宜兒無奈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別想那麼多,我的心意,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清楚麼?”
姜宥冷哼一聲,道:“你的心意爺自然明白,不過這雲五公子……”
宜兒有些無語,索性撇開這個話題,道:“照這般說,婁大當日賣身給我,就存了這般計算?”
姜宥哪裡不知道宜兒這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他也不以爲意,只在心裡將雲五公子的名諱給記了下來,面上是神色不變,道:“爺覺得那到未必。這人是有些能力,不過並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你尋他尋得突然,之前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人物,他也不可能有意去打聽過你的事情,所以那時候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和雲家的關係。”
“那他爲何又一定要賣身於我呢?”
“銀子。爺在想那時候他確實缺錢,而他籌劃的這一切實施起來都需要銀子的。還有那晚的煙花,其花費必然不菲。”
宜兒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也不糾結這些了。對了,還有喬大人爲何會連他也給抓走了?”
姜宥嘿了兩聲,道:“爺知道你大度,被一個奴才算計到頭上了也無所謂。不過你大度不代表爺也得海量,這人想要報他的仇爺不管,可牽扯上了爺心尖上的人,爺豈能輕饒得了他?”
宜兒呀然,道:“是你讓喬大人抓的他?”
姜宥道:“算計到你的頭上來,爺總的讓他掂量清楚他自個的份量才行。”
宜兒皺眉道:“可是我現在是他的主子了,他下了獄,我豈不也得去衙門交過底?”
姜宥瞪了宜兒一眼,道:“傻瓜,京兆府衙那是什麼地方?你現在是什麼身份,哪需要你親自去交什麼底?縱使需要,到時候隨便打發一個人過去應付一聲就是了。爺這麼做,實際上還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
姜宥道:“你不是一直覺得手下無人可使,成日都惦記着爺身邊那幾個人麼?這婁永法說到底,到也算是一個人才,你如果還想用他,這到是一個機會!”
“機會?”
“一個徹底收服他的機會?”
宜兒想了想,道:“你是說讓我再次施恩於他,將他救出來?”
姜宥道:“婁永法這種人,不是你身邊跟着的那些小丫鬟,他們有才,有能力,心思通透,城府太深。對這種人,你一味的施恩,事倍而功半,自古御下無非只有四個字,叫恩威並施,有時候,恩施過了,適當的威嚴才更有成效。”
卻說婁永法這邊,被衙役五花大綁,押回了京兆府衙,他原想着接下來怕是應該有一連串的突審,甚至於就連喬川在審訊他的時候會用上什麼大刑他都有想過,可哪曾想到,一進府衙,衙役將他往府牢裡一丟就了事,竟根本就沒人再來過問他。
婁大有些意外,喬川在抓他的時候曾說出了封流年的名字,他就知道一年前的事情必然已是瞞不住了,也罷,如今即便是死,好歹臨死之前他也算是坑了郭勝蒲良那兩個王八蛋一回,只是不知道喬川究竟會不會如他所說的那樣做到真正的公正不阿。
還有封大哥,以他的身手本事,只要他想走,要離開京城,並不是什麼難事,到如今婁大隻是有點擔心封流年在聽到他再次入獄之後,會闖進府牢裡來劫獄。再聯想起喬川將他抓進大牢,卻是不聞不問的這麼一個陣勢,他心裡的擔憂就越盛,只怕喬川也是算到了此點,才故意將他作一個誘餌,爲的就是用來釣封流年這條大魚。
想通了這點,婁大卻是無計可施,一時就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牢房裡很安靜,從婁大被關進來之後,連一個牢頭獄卒都沒有看到。他心裡不安,坐在有些發黴的乾草之上,只覺是度日如年。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不過從低矮狹小的透氣窗裡透進來的光線判斷,怕是天色轉暗,已近黃昏的時候,婁大隻覺再也無法忍受,他想見一見喬川,起碼他想要弄明白喬川究竟想要幹什麼,於是他試着喊了兩聲,可空蕩蕩的牢房裡只有低沉的回聲,哪裡有人理他?
婁大嘆了一口氣,正要放棄的時候,卻意外的聽到對面的牢房裡傳過來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婁大一怔,這牢裡的光線本就昏暗,他一直以爲這裡除了他再無別的犯人,此時聽到聲響,立時運足目力,朝對面望去。
果然,對面牢房的草叢裡翻身坐起了一個人來,身形壯碩,顯然是剛從沉睡中醒來,人還有些沒有徹底清醒,正用力的甩了甩頭。
因離得稍微遠了一點,那人又是背向着婁大的,婁大看得不是很真切,可那人的身形他卻是越看越熟悉,到後來,便禁不住滿心的驚詫,脫口喊道:“封大哥,是你嗎封大哥?”
封流年頭還有些昏,根本記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忽然聽到婁大的聲音,身子猛地一震,回頭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之時,二人同時一怔,繼而大喜,可隨後又是一陣惶然,幾乎又是同時出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封流年呵呵一笑,道:“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我潛進郭勝那廝的府宅裡尋到了幾封和一個叫劉方的人的密信,那裡面有提及五年前你那樁貪公案,我心想這東西說不定是個重要的證據,便帶在身上,出了郭府,哪知道剛剛越過院牆,在外院的小巷子裡我便遭人打了悶棍,那直娘賊下手還真狠,搞得老子現在這後腦勺還隱隱作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