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苒如往常一般,依舊只帶了琳琅一個丫頭,進淺雲居的時候,宜兒就領了人迎到了門外,二人廝見了一番,才進了屋,分賓主而坐,丫鬟上了茶點水果,宜兒就笑着道:“姐姐這都有段時間沒來找我了,我還以爲,姐姐都將我忘了呢。”
竇苒道:“郡主如今身份貴重,我這裡若還是像往常一樣的不知輕重,怕是會遭了人的閒話,我一個破落戶的到沒什麼打緊的,就怕郡主也受了連累,那可就不好了。”
宜兒道:“姐姐又跟我生分了不是?照我說啊,姐姐忝爲京城四美之一,怕是瞧不上我們這些生得醜的,所以才老長一段時間不上門呢。”
竇苒淺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啊,做了郡主,這性子還是沒什麼變化。什麼京城四美,別人說說也就罷了,你也跟着上來湊熱鬧!滿京城裡誰不知道,我們宛茗郡主生得國色天香,將個寧國公世子爺迷得是神魂顛倒的,非要趕緊了娶回家放着才肯罷休的?”
宜兒微微紅了臉,道:“姐姐也是,一來就如此打趣戲耍於我,仔細我是個小心眼的,中午就只端些清粥鹹菜來招待姐姐了。”
竇苒哈哈大笑,道:“清粥鹹菜好啊,這天氣,吃些這個還解暑呢,郡主了真要拿的出手,端得上桌纔是哈。”
二人笑鬧了一陣,宜兒卻察覺出竇苒的眼底似乎有一絲苦澀,到四娘執了茶壺,上了二道茶水的時候,她便出言詢道:“姐姐今日來尋我,可是有什麼心事?”
竇苒愣了一下,斂了臉上的笑容,眉眼間果然就有了一絲愁緒,思索了半晌,方道:“郡主也知道,寧國公世子爺不是剛剛和流昆族訂了盟約麼?那流昆族還起了意想與我大輝聯姻,聽說日前流昆族出使我大輝的使臣都已經出發上路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京師昀都了。”
宜兒微微蹙眉,這事她自然聽過,近段日子,京裡說得最多的就是她與姜宥的大婚以及大輝與流昆族建交聯姻的事情。
竇苒接着道:“不知郡主可聽說了,因皇室宗親中並沒有適齡的貴女,所以皇上有意要在京中勳貴中挑選一位官宦女子,由皇后出面,收爲義女,賜公主名,遠嫁苗西,聯姻流昆的事?”
這事情宜兒也有耳聞,實際上皇室宗親中並非沒有適齡的貴女,最起碼,明微公主便是一個,只是明微向來得皇上皇后的寵愛,苗西又是蠻荒亂地,皇上皇后豈會讓她去聯這個姻,受這份罪?所以纔有消息傳出來,說是皇上有意在勳貴女子中選一個出來,替代皇室宗親之女,嫁去流昆族。只是這畢竟只是傳言,皇上究竟是什麼想法,宜兒自忖是判定不了,所以竇苒這話一出,她便道:“姐姐這話也不知是聽什麼人說起的?皇家的事,哪裡是這麼容易就傳出消息來的?”
竇苒嘆了一口氣,道:“郡主還別不信,這事是家父從
樑尚書那裡聽來的,照樑尚書的意思,應該是皇上爲了此事,特地招了內閣商討,這是最後議定的結果。”
宜兒這才凝色,微微有些意外。樑尚書乃是內閣首輔,要是消息真是從他那裡傳出來的,那其可信度就沒什麼可懷疑的了,再想着竇苒今日的過府,忽然間心頭一動,猛然朝竇苒看去,驚道:“姐姐忽然和我提這事,難不成…皇上已經有了人選?”
竇苒苦笑着晃了晃頭,道:“家父不過是太僕寺卿,位不高,權不重,本來這事怎麼也和我扯不上關係,可是當初也不知是哪個好事之徒,無聊到了極點,排了個這勞什子的京城四美出來,我…我便這般也被擺上了皇上斟酌的人選之中了。”
宜兒愣了一下,想了想便安慰道:“如今皇上那裡不是還沒有定下來麼?姐姐也想開一點,這京裡的勳貴權門那麼多,姐姐的運氣不定就會這般差,恰巧就被皇上選中的!”
竇苒看了宜兒一眼,道:“郡主覓了良配,又有皇上的聖旨賜婚,自然是沒這些憂慮。我又是什麼身份,說得難聽點,也就是一個養馬官的女兒,到時候如何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這所謂的京城四美中,樑尚書位高權重,深得皇上倚重,樑姐姐又是聞名於世的才女,我大輝多少青年才俊皆是樑姐姐的仰慕者,與流昆族的聯姻,無論如何,也攤不到樑姐姐的頭上的。雷茜在身份上比起樑姐姐自是差了點,不過她姑姑乃是宮裡的雷妃,很得皇上的寵愛,有雷妃居中調停,雷茜必也能逃過這一劫去。剩下的,也就只有西昌伯府的蔣明玉和我了,坊間早就有傳言說,蔣明玉和東昇侯世子爺譚琛交情不淺,就是看在東昇侯府的面子上,怕是皇上……”
宜兒有些無話可說了,竇苒分析的這些,雖說有些地方在宜兒看來是有點牽強,不過說到底,卻也並不能排除這些可能的。如果最後當真是在蔣明玉和竇苒之間選擇的話,宜兒幾乎能斷定,皇上選的一定會是竇苒,原因無他,蔣明玉這個人,嬌縱慣了,不識大體,在京中的勳貴圈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而反觀竇苒,無論是禮儀才情,皆爲上上之選,幼時又曾入宮做過明微公主的伴讀,以她去流昆聯姻的話,確實說得上是上上之選。
宜兒忽然間有些奇怪,京城四美無論容貌家事,都可算是極佳,四人也都算不小了,怎地到了如今,尚沒有一人成婚不說,就連婚約紙契,也沒有一人訂了下來呢?
宜兒這廂正疑惑間,竇苒便頓首悔道:“也怪我眼光高了,前幾年家父曾有意將我配給一位軍中的右武郎將軍的,是我嫌這嫌那,錯了姻緣,到如今……唉,不瞞郡主說,我是下了決心了,就是在京裡與人爲妾,我也絕不會嫁去苗西那種蠻荒不毛之地的。”
宜兒一怔,沒想到以竇苒的性子,竟能說出這般話來,當下咬了咬脣,只得安慰道:“事情尚還沒
有定論,姐姐何必太過憂心呢?古人有云,車到山前必有路,即使到時候……”
“到時候就晚了。”竇苒搖了搖頭,眼中已噙了淚花,用力的吸了口氣,起了身,就向宜兒跪拜而下。
宜兒連忙將人扶了起來,道:“姐姐這是做什麼?”
竇苒道:“不瞞郡主,我今日過府而來,本也是有一件事想求郡主。”
“姐姐你說,但凡我能幫得上忙的,定不叫姐姐失望就是。”
竇苒大喜,又要跪拜,被宜兒死死托住,拜不下去,嗚咽道:“如此我先謝過郡主了。”
宜兒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道:“姐姐究竟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竇苒又深吸了兩口氣,定了定情緒,這才道:“我仔細想過了,如今這個時候,要是有人能爲我向皇上陳情說項,說不定或許我便能夠逃過這一劫,只是這個替我出面陳情的人選,我思來想去,怕是除了寧國公世子外,再無別人了,所以我……”
宜兒坐回了軟椅上,端了桌上的茶水輕喝了一口,沒有應話。
竇苒臉上有些尷尬,道:“我也知道,這事來求郡主,有些……但是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所以才厚了臉皮,過來求一求郡主的。”
宜兒道:“姐姐如何認爲寧國公世子會是最好的人選呢?”
竇苒道:“首先,寧國公世子家事門楣顯貴,世子爺又是我大輝的少年戰神,深得皇上的器重寵愛,世子爺在皇上面前說的話,一句也頂的上別人百句千句的,再說了,世子爺如今剛剛立下不世之功,皇上是褒獎有加,說起來,流昆族與我大輝聯姻的事情還是世子爺一力促成的,只要世子爺在皇上面前替我說上一句話,想來皇上必會欣然允准的。”
宜兒道:“我知道姐姐的意思,世子爺是皇上賜婚,我的未來夫君,不過現在畢竟尚未完婚,無論在情在理,我與他都還扯不上關係。我到是聽說,當年北漠大戰之時,令尊竇大人爲太僕寺卿,曾親自送了戰馬上過戰場,算起來,當和寧國公世子爺也有交情纔對。姐姐要請了世子爺替姐姐做這個說客,請令尊上門親向世子爺求請,怕是怎麼也勝過過來尋我的有用。”
竇苒咬了咬牙,道:“我也知道這事郡主有爲難的地方,原不該來求郡主的,只是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世子爺冷心冷肺,只獨對郡主……”
宜兒皺了眉頭,尚爲說話,一旁侍候的高四娘再也忍不住了,開口打斷了竇苒的話,道:“竇小姐說的是什麼話,我家小姐向來稟識閨儀,雖與寧國公世子爺有皇上賜下的婚約在身,但一言一行,莫不遵了閨閣禮儀,小姐這般說,豈不是有損我家小姐的聲名閨譽?”
竇苒一怔,估不到宜兒身邊這丫頭竟如此嘴快,一時被嗆得啞口無言,面上就有些尷尬難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