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兒沒有回國公府,而是又去了青湘侯府,處理了漣漪院裡的一干事宜,並在院子裡接見了李氏外面產業鋪子的幾名掌櫃,她規整在了一起,讓門板領了個頭,訓了幾句話,就全交給門板去打理處置了。
院子裡原本的奴僕丫鬟,宜兒也問了她們自己的意思,尋得到親人,想要離開的一律發放了身契,並賞了遣散銀子,任其自去,不願被放出去的宜兒一概收了,先讓濺淚將人帶去郡主府,待日後再具體安排差事。
內院的事情處置得差不多了,外院的秦過三,嚴析等人又進來給宜兒磕了頭。
這些人都是很早以前跟着杜子悟的,宜兒當年在荒村和杜子悟夫婦相認,這些人都是見證,如今再見,宜兒就有些恍惚失神。
秦過三年紀大了,杜子悟遭了不測,他已是心灰意冷,此次進來是向宜兒辭行的。宜兒致了謝,讓綠芙賞了個紅封下來,秦過三本來是推辭不受的,宜兒道:“秦老莫要推辭,你跟在杜大人身邊,時日最久,平日裡出謀劃策,算是杜大人的良師益友,這個封兒也算是我替杜大人謝謝秦老這麼多年的跟隨鑲助。”
秦過三是老淚縱橫,這才顫着手接了。
和秦過三不同,嚴析等一干護衛卻是不想就此散了,想過來跟了宜兒。宜兒那郡主府如今的護衛是煙青領着,手上確實缺人,便欣然點了頭,嚴析等人自是大喜,慌不迭的又叩拜他們的新主子。只是這些人和煙青等人不一樣,這些人沒有賣身,不是奴籍,宜兒即便留了他們在郡主府,和宜兒也只是簡單的僱傭關係,算不得她郡主府的家奴。
衆人都已安排妥當,卻又有一個小廝噗通一聲跪在了宜兒面前,道:“奴才沒有什麼本事,可是老爺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懇求世子妃,讓奴才留在六少爺身邊侍候吧,奴才願意用奴才的下半輩子,細心呵護着小主子長大成人,如此,奴才此生便再無遺憾了。”
宜兒看去,說話的卻是杜子悟貼身的小廝靳山,這人雖一直在外院侍候,宜兒卻是有印象的,這人精明,腦子活絡,對杜子悟更是忠心,如今其他人都爭着要在宜兒身邊侍候,他卻祈求能守在杜昱身邊,這固然是念着杜子悟的恩情,想親手將小主子撫養成人,可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想求個萬全,畢竟宜兒與杜昱從血緣上扯不上什麼關係,而李氏留下的私產價值卻是不菲,若是宜兒動了什麼私心的話,那對杜昱來說,便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靳山想留在杜昱身邊看着,管不管用是一回事,只是想求個心安。
其實這也不是說靳山就不信任宜兒,只是這事對他來說,茲事體大,他總得要親眼見了,才能徹底的放下這個心來。
自然了,對靳山這點小心思,宜兒是渾然不以爲意的,反而很是欣賞這人對杜子悟的忠心,想了想,道:“你想留在小昱身邊,自是可以,只是小昱年幼,回去後我是會
將人留在內院撫養的,你年紀大了,成日在內院遊走也是不便,這樣吧,我許你每半月可以進府來見一見他,其餘的時間,你先跟着門板,熟悉一下大夫人留下來的各項私己產業,將來這些都是要留給小昱的,你理順了之後,替了門板,先幫你家小主子看着,將來小昱長大了,有了這份進項家業,總是一樁好事。”
靳山呆了一呆,也知他的這點子心思,宜兒是理得透切,又見宜兒非但沒有生氣,還直接讓他插手進李氏留下的私產,當即心裡感動,跪在地上,又重重的給宜兒磕了三個響頭。
漣漪院的事情了了,宜兒也不願久待,更不想同四房那些人照面,當即就啓程回國公府去了。
折騰了大半天,都快未時過半了,宜兒卻是連午飯都沒吃上一口,她們這些大人捱個一時半會的到沒什麼事,只是同行的還有杜昱這個小包子,這小傢伙不叫不鬧,窩在宜兒的懷裡,和他平日裡的調皮好動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他剛剛父母雙亡,雖說年紀小,但到底怕是在心裡有些感覺的,宜兒心裡憐惜,又見他這幾日竟像是瘦了一圈一樣,更是禁不住一陣揪心,伸手掀了車簾,見馬車正好經過棋岔口,想了想,就讓馬車直接轉過棋岔口,往燕子街去了。
馬車在大雜院外停了下來,宜兒下了馬車,就看到掛在門框頂上那寫着“稻香苑”的牌匾,這字當日還是婁大所求,宜兒親自題的,只是在那之後,宜兒一直沒再過來過。這字做成匾掛上之後,宜兒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只見這匾做工考究,邊框古色古香,看上去內斂低調,卻又不失大氣奢華,想是婁大那廝假公濟私,借用了秦風的手藝材料,才做成的這門匾。
綠芙上前去叩門,許是梓穗等人都外出辦事去了,綠芙叩了半天,也無人應門,只得悻悻的返了回來。
宜兒也是隻道不巧,就沒有再上馬車,一人領前,信步就朝巷外走去,小杜昱本是徐嬤嬤抱在懷裡的,此時卻是鬧騰開了,非要下了地,一溜小跑過來抱住了宜兒的腿,擡起一張圓鼓鼓的小臉,道:“姐姐抱。”
宜兒俯身將人抱了起來,徐嬤嬤也跟了過來,小聲道:“少爺快下來,少爺長重了,小心乏着世子妃了。”
宜兒擺了擺手,道:“無妨,我抱一會,不礙事的。”
徐嬤嬤佯惱着瞪了杜昱一眼,卻也只得作罷,下人們跟在後面,隨着宜兒緩緩的向前走去,杜昱看了看後面跟着的徐嬤嬤,再向宜兒望去,道:“嬤嬤說,父親母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姐姐,他們真的不會再回來看小昱了麼?”
宜兒道:“他們若是真不會再回來了,小昱告訴姐姐,小昱會想他們麼?”
“會。”小包子舉了雙手,道,“小昱白天想,晚上想,吃飯的時候會想,睡覺了還要想。”
宜兒看着杜昱,輕輕的道:“小昱記住了,小
昱若真能像說的這樣每時每刻都想着他們,念着他們,並乖乖的話,以後,他們就會找個時間回來看小昱的。”
“真的?”
宜兒擡起空着的手,憐惜的摸了摸杜昱的頭,柔聲道:“姐姐什麼時候騙過小昱了?”
杜昱頓時眉開眼笑,喃喃的道:“小昱就說,孃親最喜歡小昱了,怎麼會不要小昱了,他們一定會回來看小昱的。”
宜兒暗自嘆了口氣,又道:“午時都過了,小昱可是餓了?要不,姐姐帶你去吃些平日裡吃不到的東西?”
一說到吃,這小包子眼裡就見了光,當即連連的點頭。
卻不想剛剛轉過巷子拐角,宜兒就看到梓穗抱着小婉兒正和一個男人拉拉拽拽的,糾纏在一起,當即微微皺了眉,停了下來。
那男人看上去三十來歲模樣,穿了一件貂絨大衣,人到是生得齊齊整整,相貌堂堂,就是雙眼中有濃濃的血絲,看起來像是常常熬夜所致。梓穗抱着婉兒要走,這人在後面抓了梓穗的手,不讓人走,還嘀嘀咕咕的說着些什麼,宜兒離得遠,到是沒有聽清楚,只是二人抓扯之下,婉兒卻是嚇得不輕,張口大哭了起來。
因二人處在燕子街和稻香苑所在小巷子的拐角處,燕子街本就是文物古玩一條街,這個點上街上的行人自是不多,婉兒的哭聲雖驚了人張目望了過來,卻無人上前問詢。
這般僵持不下,宜兒眉頭緊鎖,正要吩咐人上前,卻見燕子街對面飛奔過來幾條人影,當先一人一把推開了和梓穗糾纏的那人,伸手將梓穗護在了身後,那人大怒,還要再搶上來,卻被另外兩名護衛一左一右摔翻在地,將人牢牢的壓在地上,那人尤自不忿,雖被按在地上,依舊破口大罵,護着梓穗的這人卻是渾然不理,扶着梓穗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就朝巷子裡走了過來,卻是隻走了幾步,擡頭之下,二人幾乎是同時看到了宜兒,皆是渾身一震,齊齊的向着宜兒跪倒在地。
宜兒面上沒見什麼表情,又見這邊的鬧騰終於是引了人注意了過來,便回了身,吩咐門板道:“將人全給我帶回稻香苑來。”
婁大是宜兒郡主府的外院總管,這人門板自然是熟識的,事實上當日還是他向宜兒舉薦了婁大,宜兒才專程過來尋的人。如今門板看着和梓穗一起並排跪着的婁大,微微搖了搖頭,杜子悟夫婦這纔剛剛下葬,宜兒心裡本就煩躁傷悲,這當兒犯到宜兒的手裡,誰也摸不清宜兒是個什麼心思,要作怎樣的處置,是以他只是規規矩矩的應了,並不敢插言。
回了稻香苑,宜兒在主屋裡坐了,四娘上了茶,宜兒接了,喝了一口,吩咐四娘道:“你去外面燕子街,尋一些點心吃食回來,先給小昱墊着肚子。”
四娘領了宜兒的話,退了出去之後,宜兒纔看向跪在地上的婁大和梓穗,道:“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