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娘……”
哭泣聲隱隱傳來,在昏沉的黑暗中激起漣漪,漸漸擴散。
東兒在哭……
東兒……
他只覺得自己陷入了荒誕的世界中,黑暗,絕望,卻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東兒……!
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眼睛,佟日禮突然從困擾自己的噩夢中醒了過來。
頭上那熟悉的牀帳,還有旁邊的牆,上面掛的畫,這是他生活了幾年的地方。
原來是做夢了……
佟日禮擦擦臉上的薄汗,掀開被子下了地,又立刻坐回了牀上,倒吸了口涼氣。
目光觸及的地方,一把椅子,一個人。
抱着他的東兒。
“佟大人。”低沉的嗓音,記憶裡不熟悉的溫度,無比詭異。
“我已經不是什麼佟大人了。”
相對於皇甫覺的平靜,佟日禮神情有些慌亂,一雙眼睛緊緊盯着皇甫覺懷裡的兒子。
“也對。”皇甫覺這時才把視線從東兒熟睡的小臉上轉回到孩子的父親那裡,“不告而別,只是一個逃官。”
那樣的眼神,很平靜,平靜的不像是捉拿逃跑的犯人,也不像是重逢舊友,猜不出意味,卻讓佟日禮無所遁形,他只能漸漸上前,爲了皇甫覺懷裡的,屬於自己的兒子。
“皇上,紋繡在哪裡?”
“誰?”
“東兒的母親,我的妻子。”
皇甫覺很不喜歡這個問題,佟日禮知道,從房間裡的氣氛更加森冷就可以察覺到了,這讓佟日禮更加擔心。
逃跑的臣子,甚至是逃跑的男寵,他的妻子,孩子,在皇甫覺看來是不是那麼……
欲除之而後快。
不爲別的,只爲一個帝王的顏面還有不可冒犯的尊嚴。
“你不說,朕倒忘了。”皇甫覺好似不知將佟日禮一家從廟會上擄回的不是自己一樣。
大掌,從孩子的後背,移上了那白白細細的脖子,手指摩擦着上面的細膩皮膚。
那個舉動,太危險,讓佟日禮不顧一切的撲到了皇甫覺的面前,一把拉住,生怕他做出什麼傷害到東兒的事情。
“皇上,要殺要剮,奴才無話可說,東兒還有紋繡無辜,求皇上放過他們!”
他離開的時候,明明該想到也許有一天,他會被抓住,而他身邊的親密的人也會因此受連累。可是他不信,不信自己還會再回去,更加因爲不願意面對這個可能,所以他娶了紋繡,有了東兒,讓這場自由更真實,更無法回頭一些,讓那場擔心也離得更遠一些。
今天,是他第一次那麼後悔,後悔不是孑然一身,後悔讓質樸,無辜的妻兒分攤他當年種下的惡果。
而皇甫覺懷裡的孩子,還熟睡着,紅撲撲的小臉依然掛着想念爹爹和孃親的淚滴。
“佟日禮。”下巴被緊緊捏住,很痛,對上那深不見底的眼,居高臨下,耳邊響起的是略帶嘲諷的聲音:“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還是這麼自以爲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