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在原地,甚至忘記了往前去追剛纔看到的那個人影,我突然彷彿置身於喧鬧的街道上一般,只一會兒的時間,已經有四五個人影從我眼前的燭光中穿過。
我心裡越來越起疑,怎麼這些人都好像看不到我一般,而且神色匆匆又是要到哪裡去?我知道很快還會再有人影出現,而我也下了決心,一定要攔住一個人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影很快就又出現了,那是一襲長衣的女子,淡黃色的衣裙,因爲行走的速度飛快,而輕輕的蕩起了裙襬。
女子面容冷峻,雖然並未回頭後看,可好像被什麼東西追趕着似的,有種逃命的感覺。
我不由得往身後看去,那黑漆漆的環境裡什麼都看不到,但前面的情景也是一樣的,更加是什麼都看不見,而女子走的卻很是沉着冷靜,就好像前面有什麼東西我雖然
看不到,她卻能看的一清二楚。
“這位女士!”
我再也忍不住了,只想着趕緊攔住這女子,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底要到哪裡去。
我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這極度安靜的環境裡,卻異常的清晰,而那女子卻一絲反應都沒有,就好像她是聾子一般。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反而心裡更加想問清楚,腳下跟着就加快了速度,想要追到女子前面去。
我一直在讓那女子停下,也不停的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清楚自己並不是壞人,可那女子只是低頭走着自己的路,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我已經從快步走變成了跑,很快就追到了女子身後,擡手往女子的肩膀上拍了過去。
我心裡覺得這樣很不禮貌,可此時此刻也不是講這些的時候,只是我的手放下來的卻很慢,生怕嚇到眼前的女子。
本來心裡已經想清楚了女子轉身後我該如何解釋,也做好個這裡的人都是聾子啞巴的可能,但我卻眼見我的手指穿過了女子的肩膀,而我的手指上卻感覺並沒有碰到任何的東西。
我吃驚的愣在了當地,我實在沒想到,一切會是眼前的結果。
這些人難道都是虛幻的影子?可是他們出現在這兒又是爲了什麼?這些是曾經真實存在的人嗎?
我的腦子裡又只剩下了一片混亂,而眼前的局面也變得進退兩難。我跟着這女人的影子七繞八繞早就不知道原本那黑色石門的位置,就算現在想回去,卻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已經沒有了方向感,在這似乎無邊無際的地方也已經算是迷了路,我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能一咬牙又重新跟上了那個女影。
我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這女子一定是有目的地的,她絕對不是在這裡漫無目的的瞎轉悠。
這一路跟隨,走的距離卻很是不短,但讓我漸漸有些欣慰的是,我開始發現,越是往後走,我所見到的人影卻越來越多,而且看上去這些人影所要去的地方,也與我跟隨的女人似乎一樣。
我開始期待這路程的重點,那裡到底有什麼?能讓這些人趨之若驁的往那裡去?
周圍的人影越來越多,甚至到了最後我所跟隨的都不再是那女子,而其實是隨着整個人羣往前走。
“嘩啦啦~~”
我以爲我聽錯了,這裡怎麼可能有鈴鐺的聲音?但同時我的心裡卻深深的一沉,這讓我想起了青銅鈴的聲音,而我幾乎遇到的所有的不順的事情都開始於這悅耳的鈴聲。
我只是稍微停了停,但又不得不重新擡腳往前走去。
鈴聲好像是招魂的聲音,我突然覺得身邊這些人影很像是一個又一個孤魂野鬼。
鈴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急促,我眼睛直勾勾的向前看,想看到前面的鈴聲來自於何處。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而腳步卻反而變得越來越慢,我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影子輪廓,而隨着距離的拉近,我也看到了那輪廓是什麼。
我突然有一種舊地重遊的感覺,那視線的盡頭裡,我看到了一頂有着綠色頂子的古代小亭。
那亭子簡直就是北京城西司家小院地下那個小亭的翻版,就連那頂沿兒上都掛滿了青銅鈴鐺,只不過數目不是十個,而是十一個。
這裡絕對不是在司家小院的地下里,但這亭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四周看了看,好像這周圍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這頂小亭,又或者是這龐大的空間裡只有這頂小亭。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我哪裡還有猶豫的餘地?我只能低下頭,擡步就上了小亭前的臺階。
我心裡早有準備,當穿過小亭之後,我就感覺周圍的環境變了,這裡並不是流雲子那個鬼王所在的牢籠裡,圍繞在我身邊的,是朦朦朧朧的霧氣。
這霧氣讓我想起了琉璃碎末,但霧氣落在手上卻與碎末不同,那溼潤的感覺確是水汽無疑。
身旁依然是人影綽綽,但與剛剛不同,這些人影到了這裡突然好像沒了靈性,只是渾渾噩噩的往前走,但我查看自己的身體,卻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霧氣裡遠處能看到有一座山,因爲這裡雖然光線並不是很明亮,但卻也有了些亮光,蠟燭在此時已經沒了用處。
在淡淡的光亮裡,讓我吃驚的是每一個周圍人影的身上都好像有一根藍色的線,那線很細,如果不是仔細去看是絕對不容易發現的,那些線所連接的另一個方向正是前面遠處的那座山下。
很顯然我的出現與這些人影有所不同,我的身上沒有藍線,但我也不敢隨處瞎逛,只能跟着整個人羣往那遠山山腳走去。
山腳距離小亭的距離至少也得有幾公里遠,但是整個人羣的速度卻不慢,我也幸虧有了些本事,否則還真不容易跟上這整個人羣。
當走到山腳之後,我遠眺看去,山腳下的竟然是一處土地廟。土地廟並不少見,幾乎村村鎮鎮都有,神格不高,建造也很簡單,但卻是與陽間凡人接觸最多的廟宇,有的地方也叫福德廟,傳說人在陽間做的很多事,都會被土地廟公記錄下來上稟給閻王判官。
看到這土地廟我的心裡卻有些不太舒服,越發覺得這些跟我同行的人影有點像孤魂野鬼。
可問題是,我是從琉璃碎末的幻象裡過來的,怎麼又走到這裡了呢?難道眼前的一切依然是幻象?
我不敢往深了去想,同時有點不敢往前走了,我生怕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走到閻王殿前,一下給判到了地獄。
可是我不往前走,四周卻也沒有了其他的路,我安慰自己,我應該與這些人影不同,他們是被藍線牽連着的,思想也似乎只是一片混沌,而我卻是清醒的,同時也沒有藍線牽連。
我狠了狠心,正像那琉璃幻境中所表達的惡念似的,貪戀生執着於生,本來也是一種惡念。
也許這就是惡念的引誘,如果我此時心有退縮,也許就無法從這裡走出去。
我跟着人羣進了土地廟,這廟沒有院子,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廟殿,不高也不大,普普通通的裡外三間房,門自然是開在中室,左右兩間屋卻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
我看那些人羣只在中室對着土地公的神像拜了一拜,隨後就繞到神像後面,從廟殿的後門走了出去。
我本打算去左右兩室看看裡面有什麼,可再一想這裡本就詭異的很,實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跟着人羣出了後門。
後面本該是小山纔對,但出了土地廟之後我看到,後面出現的卻是一個黃土鋪就的土路。
周圍的霧氣彷彿更濃,更因爲黃土飛揚,使得眼前整片的景象都是黃霧濛濛,好像佈滿了黃煙一樣。
這裡的人影彷彿更多了,前後簇擁着往前行。這黃土路並不好走,彷彿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水坑之中,可低頭再往腳下看,腳下卻除了黃土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任由我發揮鬼草效力速度力量提高不小,可就是在這黃土路上走不快。
我走着走着突然間想起一個民間的傳說,說是有一個村子遭了大旱,別說莊稼地裡顆粒無收,就是人喝的水都是少之又少。村中有這麼一戶人家,哥三個上邊一雙父母,老父老母本就體弱多病,這一遇乾旱更是眼見活不成了。
哥三個都是孝敬的人,這一商量不能眼見父母雙雙因爲喝不到水而亡,輪流在自家院裡打起了水井,地都乾裂了地下又怎麼可能打出水來。但是哥三個全都不死心,沒日沒夜的挖水打井,眼見這井一天比一天深,可直到父母眼見不行將要斷氣了,井裡還是一點水都沒有。
這可把三人中的老大急壞了,竟然直接住在了井底,天天就聽井下有挖土的聲音,而老二和老三就在井上運土。
終於有這麼一天,井底下竟突然冒出了水來,可是誰也沒見過的是,井底冒出來的水卻是土黃色的。
老二老三根本來不及把老大拉出來,就趕緊把這黃色的井水送到父母面前喂他們喝。
可誰會想到,水是來了,老兩口也撒手人寰了,等老大再從井底上來,哥三個不約而同的抱頭痛哭。
哭聲剛響起來,卻聽牀上他們的老父老母開口說話了:“兒啊都別哭了,是你們爸媽命裡該去閻王面前報道了,不過爹媽也謝謝你們,你們打出來的這口井直打通到了去往陰間的路,到讓我們兩人少有了不少的路,也算是你們孝順了。”
從那以後,陽間凡人就把這井底下通向的陰間之路稱作“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