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國師殿漸次亮起燈火。
小淨空去和上官燕打葉子牌了,他無聊,上官燕也無聊,就把從姑婆那兒學來的牌技教給了上官燕與兩個國師殿弟子。
四人湊一桌,正好。
蕭珩的廂房中,四人一鳥齊聚。
鳥是小九,它負責放哨,雖說國師殿沒人盯梢他們,可防人之心不可無。
顧嬌、蕭珩、顧長卿與顧承風圍坐在桌邊。
顧長卿道:“沐、韓兩家的事你們都聽說了?”
三人齊齊點頭。
動靜這麼大,想不聽說都難,何況蕭珩如今是皇長孫的身份,要打聽這種消息簡直不要太簡單。
“沐家交出兵符是爲了保沐老太爺。”蕭珩說。
“劫持一個郡主的後果這麼嚴重啊?”顧承風有些咋舌,“咱們昭國的陛下被人追殺了也沒這麼興師動衆呢。”
顧長卿說道:“不一樣。”
昭國皇帝是仁君,燕國陛下是暴君,二人行事作風完全不同。
並且大燕國君這麼做也有一點殺雞儆猴的意思。
十大世家粉飾太平多年,一個小郡主將各路牛鬼蛇神全炸了出來。
國君不來一招狠的鎮住他們,這羣人怕是要蹬鼻子上臉,反正作妖的代價不大,那就輪番來作妖好了。
蕭珩不疾不徐地說道:“沐家的兵符到了大燕國君手中,短期內不會交給任何世家,可能會指派十大世家以及南宮家之外的勝任統帥。”
顧長卿贊同地點點頭,說道:“沐家的兵權先放到一邊,目前唯一有希望爭取的是韓家的黑風騎。”
他話音一落,就見三人齊刷刷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愣:“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顧承風問道:“大哥,我們說過要去爭取韓家的黑風騎嗎?”
顧長卿反問:“難道……不爭取嗎?”
“爭取。”顧嬌說,她的眼神很堅毅。
“爲什麼?”顧承風疑惑地朝她看來。
顧嬌凝眸道:“沒有爲什麼,就是覺得應該要去爭取,不然可能會後悔。”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直覺。
自從懷疑淨空與軒轅家有關係後,這種直覺便越來越濃烈。
去爭,可能會有危險,可不爭只會更危險!
蕭珩分析道:“韓家除了韓燁也還有不少優秀的子弟,族中人才輩出,他們的勝算還是很大的。而且這次的規則也明顯有利於韓家。”
要得到黑風騎,需要通過三場比鬥,其中兩場都與騎術有關,而騎術與戰馬正是韓家人的強項。
而就算優勢如此傾斜於韓家了,陛下還要求得是勝過韓家子弟良多者,良多者什麼意思,那就是險勝還不行,得完勝!
勝得人心服口服!勝得人無話可說!
他頓了頓,看向顧長卿:“韓家那邊什麼打算?”
顧長卿答道:“韓家挑選了十名子弟,有本家子弟,也有族中的旁系子弟。”
顧承風眸子一瞪:“這麼多?不是一個世家只能有兩個名額嗎?”
蕭珩說道:“本來就該由韓家人繼承,改爲所有人競爭已經很不合理了,怎麼也得照顧一下韓家。”
顧承風撇撇嘴兒:“他是暴君,他還怕人說麼?他這是一邊暴政,又一邊給自己立仁君的人設。”
所有人都對國君的行爲表示不解。
顧長卿說道:“太子給了我一個名額,讓我以韓家旁系子弟的身份參加,我的任務是消耗對手,保住韓家人晉級。”
顧承風嗤了一聲:“想得倒是美!”
顧嬌想了想,點頭:“嗯,這個可以有。”
顧承風看向顧嬌:“你要去參加啊?”
顧嬌:“嗯。”
顧承風正色道:“那我也去!”
顧嬌淡道:“你還是算了,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兩下就被人捶下臺了。”
顧承風炸毛:“你瞧不起誰呢!”
“還是我去吧。”顧嬌說。
顧長卿看了妹妹一眼,欲言又止。
顧嬌古怪地問道:“怎麼了?”
顧長卿說道:“你是不是來燕國太久,忘了自己其實是昭國人了?”
大燕選騎兵統帥,只讓本國人蔘加。
顧嬌:呃,還真忘了。
……
紫竹林。
一名弟子正在清掃小竹屋前院的落葉。
顧嬌邁步走了過去。
她先在院子外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名堂,叫了那名弟子一聲:“小師父。”
弟子停下手中的活計,側過身來,見是顧嬌,他客氣地打了招呼:“蕭公子。”
“還記得我啊。”顧嬌彎了彎脣角,“國師大人在嗎?”
弟子靦腆地笑了笑:“剛出去了。”
好奇怪,明明是一個男子在對他笑,爲何他會害羞啊?
顧嬌挑眉:“哦,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弟子道:“好像不會太久,國師大人沒讓我們收走他的棋盤,應該一會兒還要過來下的。”
顧嬌:“多謝。”
隨後她便不吭聲了,默默地在原地等待。
弟子掃了兩下落葉再度開口:“蕭公子是要在這裡等國師大人回來嗎?”
顧嬌道:“對,我有點事找他。”
弟子道:“那請進屋來等吧。”
還能進屋等?
顧嬌從善如流地進了院子,在臺階上留下鞋履,穿着白色足衣踩着纖塵不染的地板進了堂屋。
弟子將她請到客人的墊子上坐下,倒了一杯涼茶給她:“蕭公子請喝茶。”
顧嬌接過茶杯:“多謝,不用招待我了,我自己等就好,你去忙。”
“蕭公子請隨意。”
說完,弟子便打了簾子走了出去。
顧嬌摸了摸下巴,都不交代一下什麼的,這麼放心我?
顧嬌會老老實實坐在這裡纔怪了。
好不容易來一趟國師的老巢,不深度造訪一下怎麼行?
目前院子裡只有一名弟子,他在認真掃院子,才掃了一小半,一時半會人掃不完。
顧嬌悄咪咪地站起身,在堂屋轉悠了一圈。
堂屋空蕩蕩的,沒有可以提供任何信息的東西,倒是東邊有間小書房。
顧嬌悄無聲息地推開書房的門,一股書香之氣撲鼻而來。
窗子開着,光線不錯。
陳設也簡單,只有一排書架、一個書櫃、一張書桌以及一個多寶格。
顧嬌的燕國文字學得不錯,已能無障礙閱讀,可這些都是論語詩經,看得她頭疼。
很快,她被多寶格上的玩具吸引了。
沒錯,就是玩具。
迷你版的小木刀、小木劍、小弓箭、小小流星錘、小小九節鞭以及小小紅纓槍。
不是吧,她給小淨空做的專屬小兵器都沒這麼全。
國師這麼有童心嗎?
做給誰的?
不多時,顧嬌在這些小兵器旁發現了一本釘起來的畫冊。
她以爲國師收藏的都是什麼名師字畫,打開一看全是小孩子的塗鴉。
“咦?這又是什麼?”
顧嬌放下小冊子,拿起了另一個格子裡的畫軸。
她拆掉絲帶,鋪開一瞧,是個小女嬰的畫像。
白白淨淨的,五官精緻可愛。
顧嬌欣賞了片刻:“唔,還怪好看。”
格子裡有十幾個畫軸,顧嬌全都看了一遍,發現是同一個人,從女嬰到女童,顧嬌好似看見了這個人在自己的眼前長大。
“爲什麼我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兒眼熟?我見過嗎?”
畫像畫到大概七八歲就沒了。
“國師殿有過女弟子嗎?”顧嬌疑惑極了。
如果不是國師的弟子,那麼這個小姑娘又是國師的什麼人?
不會是偷偷和人生下的女兒吧?
不然很難解釋這裡爲何有這麼她的東西。
除了小姑娘的畫像之外,顧嬌還在多寶格最大的櫃子裡發現了一幅畫像。
畫的是一個身着玄甲的將士,身材頎長,英姿颯爽,手中拿着一杆紅纓槍。
畫像上的人沒填上五官。
不過顧嬌認出了那杆紅纓槍,正是軒轅厲的神兵。
所以……這個人是軒轅厲?
畫像下方有一行字——憶故友,丙申年二月十九。
國師與軒轅厲是故友?
另外顧嬌還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陶土捏的庭院,院子裡的桃樹下坐着三個陶土小人,正在舉杯暢飲。
三人都沒捏臉,衣裳也都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男子長衫。
顧嬌摸了摸下巴,心道,一個是國師,一個是軒轅厲,另一個……不會是國君吧?
這三人從前是結義兄弟?
“國師大人!”
門口突然傳來弟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