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確定,因爲他很喜歡聶無雙。”甲子在陳諾的耳旁輕聲笑道,“聶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聶無雙,他又怎麼會出賣她呢?”
“什麼?”陳諾心中一驚,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怎麼了?他就不能喜歡聶無雙嗎?”甲子撇了撇嘴,說道,“事實上,他比你更早喜歡上聶無雙!你知道嗎?他原來叫費維,是一個意氣風發的特種兵軍宮,本來可以呆在特種部隊裡當一輩子教官的,可是自從他看到聶無雙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喜歡上了聶無雙,從此放棄了他忠愛的軍人職業,改名換姓來當聶無雙的私人保鏢,情願做一名沒有地位的下人。”
“他真這麼喜歡無雙?”陳諾頓時呆住了,半晌才說道,“看他那冰冷冷的木頭樣子,不像個動了感情的人啊……”
甲子“哧”地笑了一聲,說道:“切,你說他像根木頭,我倒不這麼覺得,我看他比你更隱忍,更專一,而且敢於犧牲,他纔是一個真正的情種!”
“可是他說過,作爲一個保鏢,是絕不能喜歡僱主的,他還說過……”陳諾的話剛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下來。
那些零碎的往事片斷,忽然在他腦海裡串了起來——
聶忠有一句口頭禪“小姐說了”,只要是聶無雙說過的話,他就會去不折不扣地去執行,不管是對還是錯。
從陳諾和聶忠的多次接觸來看,他確實是時時刻刻把聶無雙的話當作聖旨來執行的,陳諾毫不懷疑,就算是聶無雙要他的一隻胳膊,他也敢卸下來給她……這是一般的保鏢能做到的嗎?
包括陳諾第一次坐聶無雙的車時,聶忠始終不肯讓陳諾坐副駕駛位置,甚至要和陳諾拼命,他說:“小姐說了,就算她不在車上,也不能讓人坐她的專用座位。”
這件事,難道僅僅是因爲那是聶無雙的專用座位嗎?還是因爲他對於與聶無雙所親近的人有些嫉妒?
聶忠的長相十分憨厚,眼神中卻透出一份特有的狡詐或精明。只是他的眼白多,眼珠小,加上眼神中的冷酷,就使他的眼睛就象鯊魚的眼睛一樣,能讓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些寒意。聶無神卻認爲這種眼神是呆滯,所以一直讓他戴着幅墨鏡,把這種“呆”的眼神給藏起來,免得丟她的臉……
聶忠也不折不扣地執行這條命令,即使是獨自呆在房間內和睡覺時,也極少脫下墨鏡。
墨鏡的質量再好,看世界也是灰暗的。爲了僱主的一句話,從此便讓鮮明的世界永遠變成灰暗的世界,這是一個正常保鏢所應該具有的心理嗎?
陳諾也終於回想起來,聶忠的眼神其實並不算呆滯,只是每每在他看着聶無雙時,眼神纔會忽然呆滯起來。
現在陳諾想通了,聶忠的眼神之所以顯得呆滯,是因爲那是一種深情的凝視!
還有,聶子木解聘掉聶忠之後,聶忠寧願不要工資,也要一直跟着聶無雙,他私下裡的解釋是聶子木已經一次性支付過給他的五年工資……
可是,既然聶子木給了他五年工資,不要他退回來,他完全可以另外找一份工作,又爲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聶無雙身上?
這麼看來,恐怕聶子木給五年工資的事也是聶忠虛構出來的。在那之後,他甚至還經常用自己以往的工資收入去補貼聶無雙,試圖讓她過得好一點。
“既然小姐已經離開了聶家,聶家就沒有我要保護的人了。”
“就算聶總不辭退我,我也會自動辭職的。”
陳諾還記得在臥龍山莊的那個天台上時,當所有的人都躲瘟神一樣地躲着陳諾和聶家雙,只有聶忠說了這麼兩句話,讓聶無雙和陳諾大爲感動,聶忠也從此無怨無悔地繼續跟在聶無雙的身旁。
雖然他只是一個保鏢,但保證了聶無雙的生活不受干擾,也繼續保留了一個“富家千金”應有的矜持和驕傲。
從某種意義上說,聶無雙能在離開聶家之後,依然保持心平氣和與快樂心態,聶忠的守護是功不可沒的!
陳諾和聶無雙始終那麼緊密地在一起,包括在金沙大學的擁抱、接吻,包括在醫院的春宵一度,聶忠的心裡也應該是很嫉妒的吧?難怪他控制能力雖強,卻每每有一些失態的表現,特別是在醫院裡的那一回更爲明顯……
可是……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依然默默地跟在聶無雙身旁……
他能享受大富大貴的生活,也能享受粗茶淡飯的日子,只要他能繼續呆在聶無雙身旁,只要聶無雙不強行趕他走,他就能用一個軍人的態度,去命令自己克服滿心的嫉妒,忠實地履行保護聶無雙的最終目標……
陳諾還記得他是怎麼樣搬運那兩輛破舊的自行車,並小心翼翼地保養着,爲自行車上油除鏽,只爲了聶無雙有時要用自行車代步……
陳諾還記得從聶家回來的那一晚,他追問聶忠是不是喜歡聶無雙,聶忠卻用“保鏢是絕對不能喜歡僱主”的話消除了陳諾的顧慮,說他只是欣賞小姐,並不是那種喜歡的感情,他還說“小姐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就算是聶無雙懷疑在醫院裡和陳諾發生親密關係的事是聶忠告的密,因此大發脾氣,要趕聶忠走,一再說“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需要你了”,而聶忠依然固執地跟着聶無雙走,滿肚子委屈地說“小姐,相信我,你現在仍然需要我的保護……”
雖然聶無雙屢屢地聲明自己不再需要聶忠的保護,但聶忠卻毅然拋棄了自己作爲一個男人應有的尊嚴,依然死皮賴臉地跟着聶無雙,在出租房對面租了一間房子,只爲了能繼續守護她,只是守護距離變了,從近身保鏢變成了五十米以外的固執凝望和守護。
這種死皮賴臉,讓陳諾屢屢地看不起,此刻卻有些震撼了,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法達到聶忠的這種程度。
其實聶忠雖然很隱忍,但他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其實已經夠多了,只是陳諾一直把自己擺在比他更高、更優越的地位上,把他當成一條看門狗來對待,從而忽略了他也是有情感需要的正常男人,沒有從正常男人的角度去分析他,才這麼後知後覺,直到現在纔想明白這件事情。
正因爲如此,所以陳諾一直有種誤解,先入爲主地認爲聶忠的種種怪異之處,是因爲他是聶子木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把尖刀,一個臥底!
而現在,陳諾霍然發現,他心目中的這個叛徒加臥底,原來竟是對聶無雙最忠心的人,甚至比自己還忠誠!因爲陳諾相信,如果自己和聶忠換一個位置,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奪走,而一定會做點什麼,或者是決鬥,或者是暗算!
聶忠應該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否則也不可能當上聶無雙的保鏢。他的功夫一直未顯山露水,但作爲一個特種兵教官,想必不低。但他始終沒有和自己決鬥,也沒有對自己下絆子,或許是他一直在等着聶無雙發現他的真情,在他和自己之間作出自由的選擇。
應該說,這種胸懷已經超越了普通男人能達到的程度,而達到了情聖的境界。
或許,在聶忠的眼裡,愛一個人,就應當讓她像蝴蝶一樣自由飛翔,而不是將她囚禁在自己的房間裡,捆綁在自己的身旁。
遠遠地凝視,默默地守護,看着蝴蝶在花叢中快樂飛翔——小姐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這一刻,陳諾的心靈被震撼和感動了——他見過暗戀女人的,但還真沒見過暗戀程度如此之深、犧牲程度如此之大的男人……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嘆了一聲:聶忠真是一個情聖,一個真正的情種!
儘管陳諾不欣賞他這種隱忍不發的暗戀方式,但依然對聶忠滿懷敬意——一個能夠將自己的真實感情隱藏得這麼深的男人,一個能這麼剋制和自律的特種軍人,總是值得尊敬的!
面對聶忠的這份癡情和專一,陳諾忽然有些自慚形穢起來。他雖然也算專一,但自問無法達到聶忠的這種癡情和專一的程度,他和聶無雙開始這段戀情時,他幾乎是被動地接受了這一份感情,心中還想着利用聶無雙,
在和聶無雙談戀愛之後,他偶爾還會和身旁的其他女孩有一點小曖昧——在葉冰凌拉他的手時,他沒有拒絕,在葉冰凌要求他送玫瑰花時,他也沒有拒絕;此刻甲子讓他揹着她,他還是沒有拒絕……
“喂,發什麼呆呀?快揹我去衛生間!”甲子輕輕地拍了拍陳諾的肩膀。
陳諾回過神來,趕緊大步往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走去。
“駕……駕駕……”甲子興高采烈地在陳諾的背上起伏着,把陳諾當成了一匹馬兒,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胸脯在不斷地摩擦着陳諾的背,讓他很有些“難受”。
陳諾被摩擦着,本有些心猿意馬,但聽到“駕駕駕”這幾個字,他忽然冷靜下來。
蘿莉有三好,清音柔體易推倒。但對於陳諾來說,這個“清音”卻能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甲子的玩鬧心態同樣讓他想起了陳怡佳,還想起了身爲情聖、無比專一的聶忠……
剎那間,陳諾心中慾念全無,只老老實實地把甲子馱到了衛生間門口,然後把她放了下來。
甲子下了地,拂了拂額前有些散亂的頭髮,似乎想起了什麼事,臉忽然有點紅。
陳諾不等她開口,就從口袋裡掏了一包餐巾紙過去。
甲子的臉色更紅了,接過餐巾紙,一瘸一拐地向衛生間裡走去。
陳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異樣,趕緊掏出根中藥煙點上,在走廊上抽了起來,然後撥通了聶無雙的電話。
他決定了——聶忠的事,要找聶無雙問個明白,說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