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佳被反綁着雙手和雙腳,縮在房屋的角落裡,她面前的地上,擺着一個大碗,上面有幾個有些發黃的小饅頭。
這間房屋實際上是山腰裡的一個大草棚,草棚不大,裡面擺着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掛着幾張野獸皮,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顯得很有些陰森。
“媽媽,我怕……”陳怡佳的膽子雖然算大的,但此刻也禁不住輕聲抽泣起來。
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總會格外地想念自己的親人。
雖然方晴有些顯得過於嚴厲和嘮叨,但對女兒的關懷和慈愛卻從未淡薄過,陳怡佳一想起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了,鼻子就直髮酸。
“草,這賤人又在哭了,煩不煩啊?哭你孃的喪啊!”兩個青年滿臉不耐煩地走了過來,正是那天在車上坐在陳怡佳左右兩旁的陸永、季亦。
陳怡佳見他們走過來,趕緊止住了哭聲,把頭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雖然她已經用地上的灰土把自己的臉給抹得骯髒不堪,但還是害怕這兩個人獸性大發、污辱自己。
“喲,你還會害怕?你昨天不是很兇嗎?”陸永嘿嘿地冷笑了一聲,不屑地說道,“你放心,我現在不會動你的,你是留給二爺的祭品,只是個東西,算不上一個人,我可沒那興趣……不過等陳諾一到,我就先挖了你的心肝給二爺下酒。所以你也不用絕食了,趕緊吃了那碗飯吧,總比做個餓死鬼強。”
“陳諾?”陳怡佳忽然驚詫地擡起頭來,驚疑不定地問道,“這件事和陳諾有關嗎?”
“你到底吃不吃飯?不吃我就扔出去喂狗了。”陸永沒有回答她的話,只不耐煩地喝道。
“我吃,我吃……”陳怡佳一連聲地說道。
“要吃就快點吃,吃飽了就安心上路!”陸永惡聲惡氣地說道,然後把一個饅頭使勁地塞到了陳怡佳的嘴裡,差點沒把她給噎死。
陳怡佳被噎得使勁地咳了幾聲,兩行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把臉上的灰泥給沖刷出了兩道白白的印痕出來。
“又哭了!賤人!”陸永厭惡地看了一眼,卻驚訝地發現陳怡佳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那個饅頭,然後使勁地吞嚥了下去。
饅頭有些幹,和牢房裡的那種饅頭差不多,很難下嚥,但陳怡佳還是拼命地吃下去。
她忽然想給自己增加一份體力。
她從來沒奢望着自己能活着回到母親身旁,但不知爲什麼,一聽到陳諾要來的消息,她就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回復過來,甚至想到了要吃飽纔好逃跑……
在她的心目中,陳諾這個名字代表了一種力量,一種奇蹟——他總是會在自己一家人出現危難時奇蹟般地趕到,又奇蹟般地化險爲夷。
信陳諾,原地滿狀態復活……這個念頭忽然突兀地冒了出來,讓陳怡佳禁不住在心中偷笑了一下。
“咦,這王八蛋還沒死?發了一晚燒,又流了這麼多血,居然還能撐到現在……草,你屬土狗的吧?命這麼硬!”這時,季亦走到了房屋的另一個角落裡,踢了踢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聶忠。
聶忠輕輕地悶哼了一聲,卻動也沒動。
他的臉上滿是鬍鬚、泥土和血跡,看起來又被好好地修理過一頓了。他的腿上一片暗黑的血跡,看起來十分嚇人。
聶忠看來是重點防護對象,在他身旁的一張木桌旁,坐着四個大漢,桌上擺着四把手槍,都上了膛。
“別管這渣了,來,咱們接着下棋。”陸永把第二個饅頭塞到陳怡佳嘴裡之後,估計她餓不死了,也就懶得再餵了,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在半路上被池榮修理過一頓之後,陸永倒是自覺了很多,碰都沒碰陳怡佳一下。
“好,接着下。”季亦走到一張木桌前,拿起一個碩大的棋子,拍在了棋盤上,叫道,“拱兵!”
“媽的,你這招拱兵倒是有點難對付,我的炮和馬,看來要丟一個了,草……”陸永撓了撓頭,罵罵咧咧地說道。
“小兵過河,能頂一個車用!”季亦得意地大笑道。
“哎,你說陳諾這傢伙會不會也來個小兵過河?”陸永想了半天沒招,忽然問出一句。
“陳諾?他也配當過河小兵?殘兵還差不多!”季亦冷笑道,“別看他昨晚僥倖逃走了,我估計他也就剩半條命了。再說了,咱們幾十條槍,難道還收拾不了他?每人一槍,也把他打成蜂窩煤了!”
正努力啃着饅頭的陳怡佳忽然停止了咀嚼動作,她用呆滯無神的眼神看了看季亦,心中忽然滿是苦澀和焦慮——陳諾,你千萬別來送死,這次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他們有很多人,很多槍,你也不是神仙……
而另一個角落裡的聶忠,卻忽然微微地睜開了眼睛,掃了季亦和陸永一眼,然後又快速地閉上了眼。
他的眼神也很呆滯,卻和陳怡佳的呆滯有些不一樣,呆滯中還帶有一些冷酷。他看着季亦、陸永時,眼神裡冰冷無比,就像看着兩個死人一樣。
“哈哈,這回省事了。”一個斜叼着香菸的青年忽然走了進來,笑道,“最新消息,陳諾正坐着一輛警車趕過來,收費站的人說,他好像昏過去了,估計是昨晚受了槍傷,現在發作了……希望他半路上就掛掉,也能給咱們節省顆子彈。”
“收費站不是有咱們的人嗎?既然他都昏過去了,怎麼沒在半路上幹掉他?”季亦擡起頭來,詫異地問道。
“你白癡啊,別聽我說他坐着警車過來的啊?”青年不屑地說道,“雖然咱們不怕那些條子,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要起正面衝突爲妙,反正陳諾遲早都是死,大不了讓他多活一個小時。”
“老大說了,就算他只剩半口氣,也不能麻痹大意的。他這人本事不大,不過運氣倒挺好,幾次都沒能殺了他,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手了,否則咱們就別在江湖上混了。”陸永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還有,你們最好希望他能活着來到青龍山,否則老大不能親手殺他,心裡會很不爽的,他一不爽,咱們可就……”
說到這裡,陸永戛然而止,三人面面相覷,都沒有吭聲了。
房屋的角落裡,陳怡佳聽到這番話,頓時又焦急起來,兩行眼淚無聲地落在衣襟上。
而聶忠聽到這番話,也忽然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
…………
一輛警車風馳電掣地來到了青龍山附近,然後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萬峰迴頭看了看仍昏迷不醒的陳諾,嘆了口氣,打開了後車門,使勁地搖晃着他的身子,叫道:“陳先生,陳先生?醒醒,快醒醒,青龍山到了!”
陳諾的臉色潮紅,眼睛緊閉,怎麼也搖不醒。
“沒辦法了。”萬峰搖了搖頭,從後車箱裡取出兩瓶礦泉水,將陳諾半抱半拖地拉出車廂,讓他靠着後車箱,然後把一瓶礦泉水從他的衣領裡倒了進去。
正值寒冬,這瓶冰涼的水倒進陳諾溫暖的身子裡,頓時令他的身體顫抖了幾下,眼睛卻仍然緊緊地閉着。
“唉,看來我只有學學東方不敗了。”萬峰將兩瓶水都倒了下去,仍然沒見陳諾甦醒過來,只得嘆了口氣,從陳諾身上的口袋裡取出一根毫針,往他手臂上紮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這根針居然扎不進去,就像扎到了石頭上。
萬峰倒吸了一口涼氣,狠狠地用針在陳諾的手臂上戳了幾下,然後奮力舉起手臂,準備像敲釘子一樣把那根針扎入陳諾的手臂裡。
李書記交待的任務,他不敢不辦到,哪怕傷了陳諾,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就在這時,萬峰覺得眼前一花,一隻大手已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冷冷地瞪着自己。
“你在幹什麼?”陳諾的聲音有些嘶啞,語調卻很平靜,他的眼神中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就像在看着一隻渺小的螞蟻。
“是李書記……吩咐我……弄醒……你……”萬峰心中大駭,趕緊掙扎着去抓陳諾的手臂,同時掙扎着吐出了幾個字。
聽了這幾個字,陳諾忽然鬆開了手掌,急匆匆地站了起來,往車頭方向走了幾步,望了望四周的環境,皺眉道:“到青龍山了?現在幾點了?”
他這一站一走的動作一氣呵成,幾乎是在眨眼間便已完成。
萬峰只覺得眼前一花,眼前的一個大活人忽然消失,四顧一望,才發現陳諾已站在了車頭位置上。
一股寒意忽然籠罩了萬峰的五臟六腑——靠,大白天的,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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