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光着身子坐在牀上,她抱着光滑如玉的膝蓋,呆呆地看着熟睡中的陳諾。
也許是運動過度、有些疲勞,陳諾睡得很熟,甚至還發出了輕微的磨牙聲。
看了良久,罌粟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厲,手裡霍然亮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向陳諾的頭部扎去。
她的動作不快不慢,沒有帶出任何風聲。
陳諾在睡夢中一無所知,甚至還微微咧了下嘴角,因爲他正夢見一件有趣的事情。
匕首的刀尖,在離陳諾的眼皮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然後緩緩地收了回來。
罌粟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然後把頭埋在了膝蓋上,手裡的匕首眨眼間也失去了蹤影,
良久,罌粟輕巧地躍下牀來,赤腳走到落地窗前,輕輕地拉開了窗簾。滿月的光華頓時如水銀般傾瀉進來,灑在她美如雕塑的胴.體上。
她在黑暗裡伸出纖美的雙臂,極力地舒展開來,就象一朵黑暗中靜靜綻放着的罌粟花。
很久之後,她才緩緩地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冷,又似乎有些寂寞。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如何地喜歡這種清冷的月光浴。
她屬於夜晚,屬於黑暗。
“姐……”陳諾忽然說起了夢話,但只有一個字。
罌粟的身軀微微一震,迅速地回過頭來。
她光着腳,象狸貓一樣輕巧地走到牀邊,跪坐在地毯上,癡癡地看着陳諾,眼裡忽然溫柔無限。
良久,兩行清淚忽然滑落。
…………
陳諾醒來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
牀頭櫃上留下了一張招待所專用的便箋,上面寫着八個清秀的字:“此事再議,注意保密。”
陳諾把這張便箋翻來覆去地看了好一會,這清秀的字體,讓他聯想到了那美妙的胴.體。
陳諾小心翼翼地把這張便箋收藏到自己的錢包裡,心裡忽然有些遺憾:早知道就不睡這麼死了,早上還可以再運動一次的,至少也能告個別,留個聯繫方式什麼的。
他坐在牀上發了好一會呆,忽然想起罌粟昨晚說過的那句話,於是用手機上網,下載了一首二十年前的老歌《邊做邊愛》,開始播放。
段玫梅的唱功很好,恍如天籟之音,陳諾反反覆覆地聽了幾遍,忽然被歌裡一段男孩的說唱所打動了,並開始跟着音樂輕輕地哼起來——
“錯誤的愛情還要不斷修復,不斷彌補,這是何苦?
其實不必非要彼此束縛,何不卸下情感包袱?
你去尋找新的幸福,我獨自爲你承受孤獨。
別哭,我不是不愛你,
只是爲了你能幸福,我不得不退出。
記住,我依舊是你最後的退路,
只要我還沒麻木,只要我的身體還有溫度。”
刷牙的時候,陳諾對着鏡子傻笑了好一陣。
不僅僅是因爲他上了一個淫民們夢寐以求的女軍官,更因爲他心裡的一扇門忽然打開了一條縫,透進了些許陽光。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頭髮太長了,鬍子也該刮一颳了。
一個不拘小節的男人,開始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往往是從得到了女人的關注和滋潤後開始的。
…………
回到家裡,陳諾吃過早飯後,便開始給母親做鍼灸。
鍼灸的禁忌事項之一,就是患者不能過度緊張,但江紫雪每次鍼灸前都是提心吊膽,總要陳諾給她反覆解釋,穩定好她的情緒後,纔敢動針。
“老媽,你看,一點都不痛的。”陳諾手指輕輕一動,在自己左手腕的穴位上插了一根長長的毫針進去,然後輕輕地提插着,臉上浮出了愉快的笑容。
在第一次給母親鍼灸之前,陳諾就在自己身上紮了數十個孔,覺得有把握了,纔敢給母親施針。之後,爲了緩解母親的緊張,他每次都會在自己手上紮上一兩針。
陳諾很希望母親的癡呆病症能快些好轉,這樣他就不用每天給自己扎針了,畢竟他有着嚴重的“恐針症”。雖然現在每天扎來扎去也習慣了,沒有以前那麼恐懼,但這種感覺還是挺不好受的。
“傻孩子,你又沒生病,亂扎什麼?快取掉,來給我扎吧!”江紫雪每當看到兒子以身試針時,就會忽然心疼起來,也會安靜地配合陳諾的治療。
在這種時刻,江紫雪的臉上會滿是堅決,甚至偶爾會有一種割肉飼鷹的慈悲神情。
陳諾鬆了一口氣,取出自己手腕上的毫針,用棉籤按了幾秒鐘後,就開始專心地給母親的左手施針。
陳諾現在只敢用手針法、足針法、腕踝針法這三種針法,至於耳針法、頭針法、眼針法之類,他一是擔心自己的手法還不夠熟練,會出現偏差,二來怕讓母親更爲緊張,導致昏針和其他意外,因此從來沒有用過。
據陳諾在網絡課堂上學到的鍼灸知識,治療老年癡呆症最有效果的穴位有四處,分別是神庭、百會、風池、神門。前三處穴位都位於頭部,又是人體要穴,陳諾暫時沒辦法施針,只得頻繁對神門穴進行鍼灸。
神門穴位於腕橫紋尺側端,尺側腕屈肌腱的橈側凹陷處,主治健忘、失眠、癡呆等病症。陳諾用拇、食、中三指捏着毫針的針柄,凝神片刻,用直刺手法將毫針刺入神門穴,插入約0.4寸後,陳諾便輕輕地提插和來回旋轉捻動着。
“媽,感覺怎麼樣?”陳諾輕聲問道。
“有點酸脹酸脹的,但是不怎麼痛。”江紫雪閉着眼睛答道。
“那就好。”陳諾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針感也稱得氣,針法正確的話,患者會有針下徐和或沉緊的感覺,同時有患處痠麻脹重的感覺,這些感覺會使得皮膚上的痛感被忽視掉。而如果只有痛感,那就說明施針失敗了。
陳諾知道老人的肌肉退化了,承受力差,於是在幾分鐘之後,便停止了提插、捻轉的行鍼法,改用刺激性比較小的行鍼輔助手法,先在針穴附近經脈緩慢地循按、循捏了一陣,之後又輪流使用刮柄法、彈柄法、搓柄法、搖柄法、震顫法,以加強針感和療效。
左手治療了二十分鐘後,陳諾又給母親的右手神門穴紮了一針,同樣是用那些手法。
二十分鐘後,陳諾撥出毫針,用消毒棉籤揉按了一會針孔,以防出血,又讓母親休息了一會,才讓她起身。
“小諾啊,你張叔的身體最近一直不太好,一直在牀上躺着,你去幫他看看吧,最好也給他鍼灸一下,他反正不怕扎針。”江紫雪忽然說道。
“哦。”陳諾哭笑不得地應了一聲,心中大爲煩惱。
最近江紫雪總是熱情地向左鄰右舍推銷陳諾的醫術,特別是把他的鍼灸術說得神乎其神。鄰居們礙於面子,都是滿口答應着,熱情地邀請陳諾爲他們治療或保健,但轉過身後,都是有多遠跑多遠。
畢竟,陳諾現在只是個十九歲的小夥子,大家都知道他不是醫生,而且來歷不明,就算他真象江紫雪說的那樣會治點小病,也不過是個沒有行醫執照的“黑醫”,又有誰敢放心讓他在自己身上做試驗?
再說了,現在的中醫已經不比二十年前了。現在的科技越來越發達,西醫也發展迅猛,在很多領域都遠遠超過了中醫的治療效果,加上西醫有一套很科學的理論,更容易被大衆所接受和信服,醫學院裡也基本都以西醫爲主。而中醫那套經脈理論總顯得有些玄奧,相信經脈理論的人也越來越少,導致中醫漸漸地衰退,雖然藥店的中成藥還仍然比較暢銷,但那些中醫院大多是門庭冷落,偶有看病者,也多爲老年患者,年輕人很少見。
而十年前的一場風波,更讓鍼灸學差點遭遇滅門之災:一家衛生部指定的毫針生產廠家,由於在採購原材料環節出現嚴重的受賄,導致原材料質量不過關,所生產、銷售出去的毫針質量很差,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全國出現鍼灸時體內斷針的病例竟達一百多例,而且斷針轉移到腹腔、胸腔,導致內臟受損的案例就有十多起,其中一人因斷針刺破心臟,導致死亡,外國媒體藉此機會大作文章,將此事炒得全球皆知,趁機與中醫爭奪市場份額。
雖然中醫界奮起反擊,但國外媒體和一些國內媒體同時發難,將中醫和鍼灸的副作用、歷史上的鍼灸失敗病例等等翻尋出來,直指中醫經脈學是荒謬、不科學的,稱鍼灸不但危險,而且只有短期效果,會長遠地損害人體肌能,試圖從基礎上動搖中醫學和鍼灸學的生存基礎。
這場攻擊持續了一個多月,後來在政府的出面下強行壓制下來,雙方各有得失。但這場大論戰的影響非常深遠,讓許多人一說到鍼灸就爲之色變。從那以後,鍼灸就開始走下坡路,年青一代大多都無視鍼灸,只有一些老人還會嘗試用鍼灸治療一些頑症。
就算是仍然願意接受鍼灸治療的人,也普遍更爲依賴先進的鍼灸儀器。使用能夠自動確定穴位的電針儀器,輔之以聲電波電針法、電火針法、微波針法、穴位激光照射法、穴位電離子透入法等治療手段,已成爲當今鍼灸界的主流,而容易出現偏差和失誤的人工鍼灸,已逐漸淡出了歷史舞臺,很多鍼灸醫生都開始改學儀器操作,或者乾脆轉行幹西醫了。
因此,陳諾對母親的提議雖然是滿口應承,但並不會當真。
“我先去剪個頭髮,再去張叔家吧。”陳諾應付了江紫雪一句,就準備出門了。
剛把房門打開,陳諾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淒厲的大叫:“不得了啦,老張出事了……”
陳諾心中一驚,這聲音象是二樓張德的老伴楊雅雲的聲音。張德是個退伍軍人,雖然已經六十多了,但脾氣還是比較暴躁,他和來搗亂的混混們起過幾次衝突,還被砸過窗戶,莫非混混們現在來報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