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恍恍惚惚。
首映禮開始，首映禮又結束，離開影城，轉移陣地，直到被江家姐妹引着來到一處酒會現場，人頭攢動的景象才讓藺曌再次回過神來。
眼看着周圍遠比中午聚餐時更多的熟識面孔，藺曌越發不知所措。
江山舞姐妹把她送進來，稍稍交代幾句就消失不見，說是要去吃些晚餐。藺曌目光在人羣中找尋片刻，看到正在與人談笑的陳晴，想要走過去，又本能覺得這麼做可能會讓她厭煩，只能自顧自地學着別人捧着一杯香檳在大廳內遊蕩。
最好別人都看不到自己。
可惜不隨人願。
“藺小姐，你好，我姓董，這是我的名片。”
面對眼前這位中年人的搭話，藺曌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禮貌地接過對方的名片，看了一眼，華億影視公司，有些疑惑，自己午餐時好像就聽過另外一個名叫‘HuaYi’的公司名字，難道是一家？
禮貌地將對方名片收進那隻愛馬仕手包，假裝淡定地招呼：“你好，董先生。”
“首映禮開始前就注意到藺小姐在紅毯上的風采，想認識一下，不知道藺小姐具體在哪高就？”
董先生說着，還朝藺曌剛剛裝名片的手包示意了下。
藺曌明白過來，卻只能搖頭：“抱歉，董先生，我沒有名片。”
“哦，沒關係。”董先生笑容不變，又道：“其實，我們公司最近正準備投資老薑的那部《鬼子來了》，藺小姐，其中有個角色，或許你可以試試。”
陳晴中午飯局後交代王大事情的時候沒讓藺曌旁聽，因此她也不知曉陳晴對老薑這部新片的態度，聽對方把大名鼎鼎的老薑擡出來，不免認真了一些，然後很實誠地說道：“董先生，我不會演戲。”
“藺小姐肯定是謙虛了，當時我聽主持人介紹，您的頭銜可不少。對了，老薑就在這兒呢，不如大家過去一起聊聊？”
藺曌只是對這種場合沒經驗，又不是傻，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不過，她的驕傲心氣已經被陳晴一天時間就打擊的七零八落，更何況對方表面上沒有任何失禮，也就冷不下臉來。
正不知如何應對，耳邊突然傳來另外一個聲音，卻是對眼前的中年人說話。
“老董，沒想到你也在啊。”
藺曌看過去，是中午飯局上的王氏兄弟。
二王和麪前的董先生寒暄了兩句，又笑着和藺曌招呼，藺曌應付着，只見王大勾着董先生的肩膀一副有事要談的模樣把對方攬去了他處，隨即王二笑着又和她客氣幾句，毫不糾纏地走開。
明白了兄弟倆這是給自己解圍，藺曌鬆了口氣。
只是不知道這酒會還要持續多久，會不會還發生自己應付不來的事情。
另外一邊，王大帶着董先生離藺曌遠了一些，才低聲道：“老董，別怪兄弟沒提醒你，這女人別招，我們都惹不起。”
雙方本就相熟，董先生聽王大這麼說，剛剛被拉開的那點不悅也立刻散去，好奇問道：“誰啊？”
王大朝人羣另一邊正在與中影童總談笑風生的陳晴示意了下：“說不準，不過是那位陳總帶來的，你也認識吧？”
董先生在四九城的背景比王氏兄弟還深一些，當然認識陳晴，瞄過去一眼，也就徹底沒了念頭。
這個是真招不起。
不過隨即又想起最近的事情，董先生對王大道：“錦書最近正在招兵買馬，你們這邊也知道吧？”
王大點頭，想到中午陳晴的那些話，沒傻到和董先生推心置腹，不過還是透露了一些道：“我們兄弟也讓人遞話了，還沒結果。”
董先生遺憾道：“那也比我強，直接被拒絕了，大概嫌我是外行吧。”
王大陪着一起遺憾，內心卻是大概明白爲何，很大程度上，估計就是老薑的那部《鬼子來了》，中午那位陳小姐明顯非常不喜歡。其實再想想那個本子，忌諱確實很多，將來國內上映的機率估計不大，只能期待海外。
其實大家看得也就是海外。
就像老薑上一部《陽光燦爛的日子》，國內票房5000萬，年度國產片冠軍，看似很高，但因爲老薑嚴重超支，國內只是勉強保本，海外才是大頭，零零散散地賣出幾百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立刻就賺了個大飽。
兩人聊幾句，董先生就拉着王大一起走向老薑那邊，說是談談《鬼子來了》的事情。
王大肯定是不會摻和了，不過表面上還是要應付一下，而且也不打算現在坦白，萬一讓身邊老董也反應過來，那可就是又一個分享資源的所在。
王大和董先生一起走向老薑時，王二正在與陳晴等人招呼，聽面前女人針對《臥虎藏龍》的宣發侃侃而談，很長見識。
“以《臥虎藏龍》在北美的人氣，票房肯定是不會低的，不過，想要破億，確實難了一些，畢竟這部電影有些文藝，大部分人欣賞不來。”
“小陳你這麼說，肯定是有辦法了？”
“其實還是從好萊塢文藝片發行上產生的靈感，”陳晴說着，看了眼王二：“王總是做廣告的，應該很有心得，推廣一種產品，首先，你要廣而告之，讓更多人知道這項產品的存在，其次，同樣是關鍵，你還需要讓人知道，這項產品哪裡好。《臥虎藏龍》的宣發，目前只做完了第一步。”
王二見陳晴提起自己，在旁笑着附和，雖然吧，如果陳晴不說，他對這什麼還真沒心得。
不過能讓中影北影等一衆大咖注意到自己，王二對陳晴這隨手人情還是頗爲感激。
陳晴不等大家發問，就繼續道：“好萊塢的做法，通常是首先參加電影節，舉辦盛大的首映禮，然後聯繫媒體曝光，第一步的廣而告之就完成了。第二步，就是聯繫大批的影評人在報紙上撰寫相關電影的影評，一方面進一步廣而告之，另一方面，如果這是一部好電影，通過影評人的分析，也能讓觀衆知道影片具體好在哪裡，這樣就能吸引更多人進入影院觀看。美國大部分賣座的文藝片，包括這次的《臥虎藏龍》，都是這種套路。”
中影的童總聽陳晴說道這裡，瞭然道：“我明白了，我們也需要聯繫報紙媒體，讓他們告訴觀衆《臥虎藏龍》具體好在哪。”
“沒錯，所以接下來就需要童總你們這邊多費心了。”
“肯定的，人家老美都能賣出一億美元，回到咱們自己國家，如果連一億人民幣都賣不出去，那大家可都是臉上無光。其實上面有過討論，想號召一下組織觀影，可惜畢竟不是主旋律題材，沒有通過。我回去寫份報告，讓各地筆桿子在報紙上多寫一些影評，這個肯定是沒問題的。”
王二在旁聽得一陣羨慕。
雖說沒有官方號召組織觀影，但只是今天首映禮上出場的幾位大領導，下面人也肯定明白該怎麼做，再加上接下來一陣大討論，這部電影想不破億都難。
陳晴又和童總等人聊了一會兒，便走向他處繼續應酬，期間還把不知不覺又想要湊近她身邊的藺曌趕開，又不是三歲小孩，賴什麼大人。
隨後轉到任景兮這邊。
《還珠格格》的拍攝還在持續，近期已經挪到了京城。
恰好有這個機會，錦書便安排這部劇的三位女主角今天一起露個臉，提前宣傳，畢竟也是自家的簽約藝人。
任景兮則跟過來一起應酬交際，男人當初的教導她一直牢記，想要在這個圈子裡遊刃有餘，就必須努力編織人脈。
哪怕骨子裡不喜歡，她都堅持很努力地這麼做。
陳晴也知道任景兮的所作所爲，她對此倒是沒什麼偏見，只是玩笑着說起最近的那件事：“還珠影視公司，你起名字也太不用心了吧？”
既然要化整爲零，避免風頭太盛，《還珠格格》肯定繞不過去。
畢竟《康熙微服私訪記》的平均收視率只是40%左右，曾經的《還珠格格》，卻是達到60%，而且還掀起了全國範圍內的還珠熱潮。
因此趁着這個機會，西蒙親自交代，讓任景兮也乾脆組建了一家影視公司，哪怕將來一些人依舊知曉這家公司的根底，至少表面上說得過去。
任景兮聽陳晴調侃，笑着道：“這是我的第一個電視劇項目，公司名這麼起，無論將來成功還是失敗，都算是一種激勵。”
其實吧。
私下裡任景兮想過另外一個名字，維景影視公司，維斯特洛，任景兮，當時是剛剛完成一天工作的深夜，癡癡了好久，一覺醒來後就面對現實。
且不說他會不會答應，只是陳晴這一關，任景兮就不覺得能夠過去。
已經打過這麼長時間交道，任景兮知道陳晴可一點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而錦書雖說被某人幕後遙控，但他畢竟事務繁忙，很多時候陳晴纔是這家公司的直接話事人，強勢到同樣強勢的管理層在她這邊都只能俯首帖耳。
她可不想被穿小鞋。
陳晴可不關心任景兮的心路歷程，雖然如果知道‘維景’這個名字，她肯定會炸毛，自己還想‘維晴’呢，只是隨口又問起《還珠格格》的拍攝進度。
眼看陳晴和任景兮聊天，《還珠格格》的三位女主很快湊過來打招呼。
陳晴對這三隻看着就精明的小妖精觀感不錯，也聊了幾句，還半真半假地警告三隻妖精別在這派對上亂拋媚眼。
三女都是委屈。
她們沒能得到蔣安琪、許公主那樣的待遇，爲什麼還要被這樣拘着？
不講理啊。
陳晴當然不講理，自家老闆碰過的女人，即使不打算收起來，既然在她眼皮底下，也就要老老實實的不許亂來，什麼時候連她都把她們忘了，那纔算數。
於是，注意到三女不滿的表情，陳晴更不客氣，直接命令她們離開酒會。
浪什麼浪。
明天不要工作啊？
招待酒會持續到深夜十一點鐘，陳晴最後一波離開，連帶着其實更想早早閃人的藺曌也被留到了最後。
陳晴沒有再和藺曌一起返回後海南岸的四合院。
藺曌一人被送回四合院，懨懨地剛剛進門，一羣‘氣勢洶洶’的姑娘就圍了過來，詢問她是怎麼回事？
她們在北京臺的直播上看到了藺曌出席《臥虎藏龍》首映禮紅毯。
還有那一大串名頭。
演員、歌手、模特……巴拉巴拉。
這什麼時候的事情？
藺曌沒心思和她們解釋，徑直回到自己房間，進入浴室，放滿一整缸熱水，脫掉衣服把自己整個泡進去。
直到感覺要窒息崩潰，這才重新探出頭。
深深地幾次呼吸後，終於再次確定。
這一切都不是夢。
浴室門被敲響，藺曌應了一聲，是她同屋的夏畔溪，本來不想理，卻聽到說是她媽媽打來電話，只能披上一件浴袍去開門。
夏畔溪把一部還在接通的無繩電話遞給她，張了張嘴想要說幾句，藺曌已經再次關上門。
重新把自己泡在浴缸裡，藺曌和那邊招呼道：“媽，你先掛了吧，我打回去。”
算是習慣。
國內長途可是很貴的。
聽着那邊的嘟嘟聲，藺曌一邊按鍵，一邊又覺得，如果陳晴看到自己這麼做，肯定又要罵她，不是這種佔小便宜的行爲，而是不大氣。可是，她本就是一個出身小城市又剛剛走出象牙塔的姑娘，哪裡大氣的來？
電話重新接通，那邊就是母親一陣詢問。
原來家裡那邊也有人意外看到了她出席《臥虎藏龍》首映禮的直播，現在親戚朋友圈子都已經炸開。
著名演員、歌手、模特、影視製片人、服裝設計師、廣告策劃人兼知名企業家。
藺曌想想就心虛，這哪一個和自己有關了？
面對母親的詢問，藺曌只能硬着頭皮道：“媽，只是這邊爲了宣傳安排的一些活動，都是假的，你和大家解釋一下。”
“……沒有啊，三個月的培訓纔剛剛開始，我怎麼拿到那份廣告合約……”
“……嗯，確實是我比較被看好……”
“……不說這些了，媽，小衍上高中的事情確定了嗎，上次那一萬塊錢，我是說……”
“……已經花了，八千，這麼高的贊助費啊……”
“……沒什麼，跟我和小稚一個高中，挺好的，將來更容易考大學，你和爸爸以後也多管管小衍，別讓他總是那麼貪玩……”
“……京城？我自己還不一定能留在京城呢，怎麼帶他過來……”
“……都說了是假的……嗯……嗯……今天就這樣吧，長途很貴的，我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