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莫申科與科莫羅夫站在貨運站臺旁邊看邊聊，注意到另外一列貨車開始裝載DVD影碟機，同樣是運往西歐各國，更是感慨。
當年她其實是依靠倒賣盜版錄像帶起家，直到現在也對相關行業有所關注。
去年開始正式推出的DVD產品，無疑將是老一代錄像機的替代者，沒想到，羅夫諾幫迅速跟進，直接就成了DVD影碟機的重要裝配基地，以烏克蘭的成本優勢和裡夫尼這邊的先發優勢，隨着DVD的進一步普及，這邊必然成爲歐洲的DVD生產中心。
哪怕處在產業鏈最底端，只要做到足夠的體量，利潤規模也將非常可觀。
季莫申科越想越懊喪，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遇上那個小男人，要不然，她現在肯定也是羅夫諾幫的核心之一，而不會如同現在這般，辛辛苦苦地在各個勢力之間周旋，失去了天然氣分銷權這張牌，很多事情都只能從頭做起。
想着想着又不免埋怨那個小男人給自己的資源太少。
如果……
想到這裡，還是打住。
對方讓她保密，如果她冒然公開身份，某人不僅不認，還把她甩掉，那就得不償失了。
打住思緒，季莫申科想起一件事，問身邊的科莫羅夫道：“謝爾蓋，基輔最近公佈了最新的土地市場化政策，我猜你們這邊明年肯定會有大動作？”
蘇聯解體之後，烏克蘭近些年一直都在進行土地重新分配。
最近一次的大規模分配，就在去年。
然而，限於當下廣泛的經濟困境，土地重新分配之後，烏克蘭農業生產狀況並沒有太多改善，甚至，因爲沒有足夠的生產資料進行耕作，很多擁有土地的居民只是開墾了自家擁有土地的很小一部分以保證基本口糧，其他直接荒廢在那裡。
另一方面，烏克蘭超過4000萬公頃的肥沃黑土地，絕對是這個國家最珍貴的一筆財富，因此也備受各方覬覦。
無論是烏克蘭國內的財團，還是國際資本，這些年同樣沒有放鬆過遊說烏克蘭政府放寬土地政策。
隨着烏克蘭農業生產不及前蘇聯時期一半以及大批土地遭遇撂荒的現實及相關輿論持續發酵，再加上各方的持續運作，基輔當局最終在此前的12月17日出臺了最新的土地市場化政策，主要是允許註冊在烏克蘭國內的企業大規模租賃農用土地進行高效的大規模集團化耕作，以便進一步恢復烏克蘭的農業生產。
顯而易見的一件事，覬覦烏克蘭土地的資本，更希望看到基輔當局允許土地進行自由買賣，而不只是租賃。
不過，這次已經算一種進步。
畢竟剛剛完成私有化，明年又是總統大選，基輔當局如果直接允許土地進行自由買賣，哪怕一時間不允許外資涉入，只是國內流轉，也絕對會被有心人攻擊其放任土地兼併。
土地兼併的結果是什麼？
地主啊。
這豈不是又回到了沙俄時代？
因此，能夠放寬租賃政策，哪怕暫時還額外限制租賃年限最多10年，而且表面上不允許外資進入，但這也已經達到了各方運作的預期。
羅夫諾幫可謂基輔這份最新土地市場化政策的最有力推動者。
只是最近一年，百萬噸級別的初加工農產品出口，就讓羅夫諾幫感受到了烏克蘭農業生產力相比前蘇聯時期幾乎腰斬的現狀對自身發展的限制。
羅夫諾州的農業生產其實還算好的，因爲有維斯特洛體系或明或暗的支持。不過，因爲裡夫尼快速發展成百萬人口級別的大城市，再加上羅夫諾幫同樣不會放棄的本國市場，羅夫諾一洲的農產品，僅僅只夠自給自足。
想要出口，就不得不向周邊其他州郡大量採購。
哪怕烏克蘭國土縱深並不算大，運輸成本累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容小視的開支。
因此，爲了利益最大化，肯定是儘可能提高距離裡夫尼最近區域土地的農業生產力。而想要做到這一點，最快捷的方式，就是通過大規模承包租賃進行集團化生產。
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
科莫羅夫見季莫申科問起，同樣點頭：“是的，而且我們已經開始推進這件事了。”
科莫羅夫當然也沒有詳細說明。
實際上，羅夫諾幫已經在包括羅夫諾在內的周邊六個州郡一起執行這份方案，計劃明年開春之前，第一批至少拿下100萬公頃土地，同時也在農機、化肥、農藥等方面開始籌備，並且組建專業的集體耕作團隊。
這當然只是第一步。
將來有可能，肯定是要直接購買土地。
季莫申科聽科莫羅夫承認，心思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這件事她做不了。
哪怕明白羅夫諾幫這種穩紮穩打的擴張姿態纔是正途，也知道自己以往就是太急功近利，但，項目實在太繁瑣，利潤率也太低，而且她也沒有足夠的團隊和資本，小打小鬧的話，根本體現不出規模效應。
於是只能再次換了話題，說起她這次趕來羅夫諾州的一件正事：“謝爾蓋，你聽說了嗎，基輔的那個軍事主題樂園正在尋求對外承包？”
科莫羅夫點頭。
裡夫尼這邊的軍事主題樂園成功後，基輔那邊，有些人很快也如法炮製地搞了一個，畢竟烏克蘭從前蘇聯繼承了海量的武器裝備，與其擺在那裡吃灰生鏽，當然不如拿出來搞項目賺錢。
然後就失敗了。
這種事，羅夫諾幫這邊從一開始就有所預料。
主題樂園不是那麼好搞的，絕對不是湊一堆道具拉一個班子就能坐地賺錢，特別是羅夫諾幫這邊詳細研究過西方比較成功的迪斯尼樂園和環球影城樂園之後，更加明白，主題樂園想要經營好，可以說是一個龐大的系統性工程，涉及方方面面。
而且，基輔那邊如果小打小鬧一下，還沒什麼，問題是搞得太大，想要壓過裡夫尼這邊，這就需要持續投入鉅額的運營維護成本。
結果是，開啓運營之後，遊客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多，迅速陷進入不敷出狀態，越虧越多，終於虧到現在經營不下去，尋求轉手。
這麼想着，科莫羅夫突然明白，問道：“你想接手？”
季莫申科點頭，又道：“但我對主題樂園的經營不熟悉，能不能我們聯手？”
科莫羅夫搖了搖頭：“如果我們願意接手，坦白說，尤利婭，這件事輪不到你，顯然是安德烈和亞歷克他們兩個沒有出手的意思，嗯……呵，你肯定找過他們，被拒絕了，才和我談起的吧？”
季莫申科被點破，也沒有反駁：“我只需要你能幫我從納吉耶夫他們那裡邀請一些熟悉主題樂園運營的人才，以及，如果你願意支持一部分投資的話？”
科莫羅夫再次果斷搖頭：“那是個爛攤子，而且，哪怕我不直接負責我們這邊的軍事主題樂園事務，我也不想基輔的那個項目能夠復活，這是在和我們搶客源，所以，很遺憾。”
“其實……”季莫申科頓了頓，繼續努力道：“謝爾蓋，你不覺得，我們只是拿下基輔北部的那片土地，就很有價值嗎？”
“拿下又能做什麼，蓋莊園，還是種莊稼？”科莫羅夫說着，想想對方身份，收斂了一些想要溢出的調侃笑容，耐心道：“尤利婭，放棄吧，把你手中的那些項目做好，你就能一直維持烏克蘭最富有女人的寶座。”
執掌裡夫尼度假娛樂公司的安德烈·沃德米爾卡和亞歷山大·納吉耶夫兩人不願意插手，最有希望提供協助的科莫羅夫也表示拒絕，再想想那個小男人那裡，希望更是渺茫，季莫申科只能放棄。
遺憾地辭別科莫羅夫，乘車返回裡夫尼城南秘密置辦的豪宅時，季莫申科再次撥通了一個號碼。
對面是伊芙·貝索諾斯科娃。
這是某個小男人在烏克蘭最看中的一個女人。
希望邀請對方一起吃晚餐，那邊聲音輕和，如果沒見過對方接近一米九的高個頭，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種氣質柔婉的賢淑貴婦，然而，貝索諾斯科娃拒絕起來也一點不遲疑，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鬱悶到想要摔手機，還是隻能忍住。
暗暗想着，或許應該換個目標嘗試打入他身邊的女人圈子。
其實西莉亞·米勒是最好的突破口，而且對她也沒有那位伊芙小姐的明顯抗拒，問題是對方很少來東歐，只能偶爾通電話。
冬日天色很短，不知不覺已經是傍晚。
同樣是城南的巴斯夫湖畔，西蒙名下的莊園豪宅內，掛掉來自某個女人的電話，伊芙沒有任何與圍桌而坐的另外兩位維家女侍同樣也是她助手的兩人解釋的意思，繼續正在進行的工作。
關於某個男人讓她負責慈善基金會的資助項目，這是每個能真正走近西蒙身邊的女人都會被安排的工作。
因爲是男人的囑託，還能夠做一些幫助別人的事情，伊芙一直非常盡心，也從沒有過從中分取一些好處的念頭。
把套着漂亮手工針織外套的小巧諾基亞手機放在旁邊，伊芙將面前一份文件整理好，換了另一份，接着道：“既然這樣，爲羅夫諾所有鄉村教師和小學學生捐助保暖衣物這件事就定下來，採購和分發的事情明天召集執行團隊詳細討論，接下來，羅夫諾動物福利救助中心申請資金，安娜，你調查過了嗎，結果怎麼樣？”
被點名叫安娜的淺金髮姑娘搖頭道：“我查過了，這個不能做……”
另外一位助手薇拉不等安娜解釋，提出異議道：“西方對於動物保護是很重視的，而且冬天裡街道上那些小貓小狗確實太可憐了，申請資金也並不算多，這應該是一個可以資助一下的項目？”
安娜被薇拉打斷，也不生氣，耐心等她說完，才繼續道：“如果真是救助街道上的貓貓狗狗，我也不會反對，伊芙，薇拉，我最近調查，發現這家救助中心的第一筆資金來源是挪威的一個動物保護組織，另外，這家救助中心的員工只是最近兩個月，就跑去郊外的一些水貂養殖中心抗議了五次。”
伊芙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薇拉也是疑惑。
“這不是一個目的單純的動物保護組織，我覺得我們應該通報市政府，強制取締這家救助中心，”安娜先給出了結論，又耐心解釋道：“最近幾年，我們這裡開始發展水貂、山雞、野鹿這種特種養殖，伊芙你聽說過嗎？”
伊芙點頭。
這還是那個男人資助下發展起來的產業，爲很多人創造了一份不錯生計。
想着又難免有些思念。
連忙拋開，伊芙追問：“你繼續。”
安娜接着道：“其中水貂一項，我們這邊剛剛起步，但在北歐，有着數千萬只的水貂養殖規模，是那邊一個非常重要的支柱產業。根據我查到的資料，北歐的一些利益羣體爲了保護這些產業免受其他國家威脅，專門資助一些環境保護和動物保護組織，去打擊競爭對手國家的相關養殖產業。”
安娜說完，伊芙和薇拉都有些回不過神。
環保組織，動保組織，這在她們的潛意識裡都是非常崇高的團體，怎麼會……用來打擊競爭對手？
安娜見她們不信的模樣，從面前文件裡抽出一份報紙複印件展示給兩人：“這是兩年前西歐地區流傳很廣的一份新聞報道，一個動物保護組織揭發白俄羅斯明斯克郊外的一家水貂養殖場養殖環境惡劣，同時養殖場主人在剝取水貂皮時手段殘忍，消息大面積曝光後，面對輿論壓力，很多時尚品牌和皮草採購聯盟都發布聲明，宣告不再採購來自白俄羅斯的水貂皮。結果是，我最近幾天打探過，本來也是白俄羅斯政府重點扶植的一項養殖產業，但現在白俄地區大部分水貂養殖場都關閉了，想要恢復，或許要很多年以後。”
安娜娓娓說完，再看過那份報紙，另外兩女眸子都微微睜大。
還能這樣？
沉默了片刻，莫名有些生氣又感覺淡淡惆悵的伊芙把那頁報紙拿過來收進自己的文件夾裡，輕聲說道：“這件事我會處理的，繼續吧，下一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