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錯不錯!總算還有個懂事兒的。”
話聲剛落,無聲無息中,花廳前已出現了兩個麻布土衣的老者。
其一人頂發微禿,獅鼻鳳眼,頜下長髯整理得一絲不爽,手中拿着兩片玄甲龜殼,已摩挲得烏黑鋥亮。
另一人則形容乾瘦,兩條濃眉下一雙善目,其脣角所蓄的兩撇鬍須卻特別有型,與時下世俗中的男星相比也毫不遜色。
此時,這兩老正笑咪咪地打量着在場之人。
徐市在初聽隔壁話音傳來之時,已是面有異色,激動中略有不可置信之意,待這兩個老者身影出現在花廳前時,他已是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膝行着爬到了手持龜甲的老者面前,以頭搶地長跪不起。
老人慈愛地看着面前的徐市,嘆息中卻是笑罵道:
“君房,你也是兩千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如此哭哭啼啼的做小兒女態,不怕人笑話麼?趕緊給我滾起來,別耽誤我老人家喝酒。”
徐市一聽老者的話,連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惶恐的道:
“是,師父!”說着,已是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兩位老者禮讓到了席上做好,又趕緊對着另一老者深施一禮道,“徐市拜見墨師叔!”
可這老者卻是輕輕一哼道:
“行啦行啦!別淨弄這些虛的,趕緊的把好酒拿過來。”
徐市被這老者一說弄得尷尬無比,對着秦一白比哭還難看的擠出了一個笑臉,趕緊給這兩個老頭每人滿上了一杯冰魄美酒。
這倆老頭兒倒像是真有幾百年沒喝到酒了一般,早已迫不及待地抓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愜意地吐出了一口酒氣,搖頭晃腦地品味着滿嘴餘香。
秦一白從徐市的態度中,此時已大概地看出了這兩個老者的身份,一見這兩個老頭兒如此性情不由心中好笑,因此饒有興致地站在一邊觀看,一時也沒有說話。
這兩個老者到底是誰呢?
這手拿龜甲略微禿頂者,正是徐市的授業恩師,華夏縱橫家的鼻祖,一代大賢鬼谷子,而另一個則是天下聞名的墨家矩子墨翟。
鬼谷子喝下一杯酒後,似真似假地品味了一番便睜開眼來,眼神所向卻正是站在一邊的秦一白。
秦一白一見,連忙拱手一禮,恭謹地道:
“晚輩秦一白拜見兩位賢者。”
而鬼谷子卻輕捻鬚髯憨笑道:
“呵呵,賢者,閒者!我們倆確確實實就是兩個閒人。來來來,今天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佔你點兒便宜,咱們一起喝幾杯。”
“晚輩求之不得!”
這兩人可都是傳說中了不得的人物,能與他們同席論酒,秦一白當然不會錯過。當下從私界中又取出了一罈冰魄酒後,便在下首座了下來。
這兩個傳說中的大賢,一見秦一白又取出一罈美酒,眼中同時一亮,不過看着眼前杯中美酒,卻似有一絲不捨之意。
“哎,如此美酒,像我等這般歡飲卻是有些糟蹋了!”
墨翟手端酒杯,很有些感慨的說着。
秦一白舉杯微微一笑,看着杯中升騰而起的縷縷寒舞,卻是灑聲道:
“人遇知音,清水而足;酒遇知音,非飲既罪。舍與不捨,值與不值,在於一心罷了。兩位老人家認爲可對?”
“好一個酒遇知音、非飲即罪啊,哈哈!如此美酒,不暢飲一番可真是罪過了!”
這華夏第一代墨家矩子,對秦一白的勸酒之言着實喜歡,舉杯又已一乾而盡。
座在墨翟身旁的鬼谷,此時卻持杯而笑,不發一言。而左手中的兩片龜甲已如兩條游魚般在他的手指間穿梭不停,其疾如風、其快如電,真可謂神乎其技。一雙鳳眼望着秦一白,雙瞳中竟有一絲異光閃爍不停。
墨翟一瞥鬼谷的樣子,嘴角不由一翹,不滿地嘟噥道:
“這麼好的酒不喝,非要搗鼓你那些鬼把戲,真是沒趣兒!”
嘟噥之中,已又是一仰脖一杯酒下肚。
而徐市此時卻是兩眼放光地看着鬼谷子,似對此種神乎其神的指佔之術羨慕不已。
良久之後,鬼谷子雙眉卻漸趨皺起,眼中滿是奇異之色,手中兩片飛速遊動的龜甲突然一頓而停,眼望秦一白道:
“我這指佔神盤之術還從沒有虛測一人,你是第一個!多年前,我曾看出徐市當在紅塵中得遇大貴之人,毫無疑問應在你身上,可你的前路如今以我之能卻無法窺得真貌,只能從徐市的前途中略知你之一二……”
說着,卻是轉頭看向了一臉孺慕之色的徐市,緩緩道:
“你等前路之上可說是充滿了腥風血雨、迷離古怪,但往往死地之中卻又有一絲生機隱隱相隨。”
說到這裡,這素以神盤鬼算而著稱的一代大能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是這生機卻又是若隱若現的看不真切,怪事啊!”
此刻,站在秦一白身後的大魚小魚卻是忍不住的發出了兩聲竊笑,秦一白看這兩個小傢伙捂嘴而笑的模樣,心念一轉便已明白了其中含義。
鬼谷子所說的這一線生機,絕對是來源於元古。可元古那是什麼人物啊!能隨隨便便的便被你給測算出來麼?便是那能夠上測天、下測地、中間測鬼神的太上老君,恐怕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
秦一白心中雖明瞭這些,但嘴上怎會說出,聽鬼谷子這樣說來,也只能一笑置之。
可此時的鬼谷子卻突然臉色一變,手中龜甲竟突突地無緣無故跳動了兩下,旁邊正在舉杯而飲的墨翟竟也放下了酒杯,臉現震驚之色的看了過來。
兩人眼色一對,便已確定了方纔的奇異感應,鬼谷子已是轉頭急急地對秦一白和徐市道:
“在小梵天中,你等恐怕有非常的遭遇,如非必要最好低調行事,待趕過天市後便趕緊離去……”
說到此,右手五指又是一番點算,才又搖頭道:
“哎,縱算你等想躲恐怕也無法如願啊!算了,拼了我這老骨頭就是,怕他作甚!”
隨後,這一代奇人竟是恢復如常,再沒有一絲擔憂之色,轉頭與墨翟又幹掉了幾杯冰魄酒後,一伸手卻是從懷中摸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竹簡扔給了徐市,說道:
“這是爲師最後一點兒壓箱底兒的東西了,如今就給了你吧,免得過幾天死了便宜別人。”
徐市手忙腳亂地接過竹簡後,一聽這話卻又嚇個半死,說話已是有些發顫。
“師…師父,您老人家可不要嚇我啊!我這好不容易纔看見您,您不是又要趕我走吧?”
說出這話,徐市的眼淚都已要流下來了。
沒等鬼谷說話呢,墨翟已是不滿地嚷嚷起來。
“混蛋小子,哭的哪門子喪啊!得了好東西一邊偷着樂得了,趕緊一邊去。”
罵完徐市,這墨家矩子竟也是伸手摸摸索索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手卷,看了半晌方纔遞給了秦一白道:
“此中記載了一些煉器之法,是我平生的心血,更有一些臆測出來而無法實現的東西,毀了實在可惜,如今就傳給你吧!嘿嘿,就當酒錢了,哈哈!
哈哈大笑聲中,鬼谷子與墨翟竟再也不發一言,兩人如兩個酒鬼似的一人捧起了一個酒罈,身影晃動中已是回到了隔壁的院落,一陣陣猜拳行令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隨風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