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機器人將PC90001團團圍住,PC80001是其中最起勁的一個。雙手抱胸壓着飽滿的胸膛,它笑道:“怎麼搞成這樣,死機這種問題都會出現,這明顯是出廠的檢驗沒過關嘛!”
“怎麼回事?”PC60001問最先到來此地的PC70001。
“不知道,我來這裡他就這樣了,既不是被速凍,也不是芯片被破壞。”穿着牛仔服的男人一直盤坐在地上,頭也沒回一下。
“這都是很顯然的拉,我不用檢測也能看出來。看看這臉蛋,多嫩,老孃來親一個。”話音剛落,PC80001就已經把一個香吻,貼在了呆立不動的機器人臉上。
一直在使勁搓揉太陽穴的PC30001大驚失色,連忙提醒道:“我說這位老孃啊!我記得很早很早以前,這位小哥喜歡的是男人!”
“想死啊!老孃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才把他這愛好給忘了。”PC80001用力搓揉着嘴巴,一腳挑起一堆泥巴,濺了“好心人”一身。
“別鬧了,”PC60001指着不能動彈的機器人,皺眉道:“誰還記得還原備份?幫他調整一下,現在不是死機的時候。”
“我倒是記得,”PC70001雖然搭了話,卻仍舊是一動不動,又補充道:“問題是這傢伙沒有搞備份,可能是忘了吧!”
戲謔的氣氛一掃而空,幾個機器人都把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PC90001。
“我們就這麼莫明其妙的折了一個人?”PC30001瞪大了眼睛,苦着臉道:“這太冤枉了吧!”
“這麼說,老孃剛纔算是親了個死人?”PC80001搓揉起自己的胃部。
“要和終端商量一下,重新給他裝過系統嗎?”PC70001出語驚人之後,仍舊渾然不覺。
“不用了。”PC60001沉着臉拒絕道:“我想這樣的結果,也是他的意思。只是估計他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麼快。”
“挖坑?埋了他?”PC30001提議。
“算了吧!都被埋了多少年了,這麼站在外面也好。”PC60001拒絕了這個提議。
“很想看看那兩個目標人物呢!”PC80001忽然摟住PC30001的肩膀,半開玩笑道:“老孃也把備份刪了。要是我掛了,千萬別埋土裡了,都有點餿味了,也把我這麼豎着當雕塑就行。”
“都刪了吧!”PC70001輕嘆一聲,自顧自的向前走。
“終端,我們的積極性提高了,請給點情報。”PC60001面無表情的接通了與主母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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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就剩一個活口了,劍下留人啊!”這應該焦急的話,在說話人的口中,卻是流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莫知鴻的制止其實非常及時,可躺在鬼面者劍下的最後一個十餘歲男孩,還是被煞氣直透面具的鬼面者,由喉結處戳了個對穿。
T字型的長劍直接插入地下,兩邊的弧刃輕鬆的將一個頭顱切離了身體。由孩子頸部噴涌出的鮮血澆在地上,連半點紅色也沒映出,就這麼直接浸了下去。
墨染般的森林中,被清出了一片空地,新鮮的殘肢斷臂,代替了隨處可見的骨骸腐屍,濃重的血腥味,掩蓋了隱約可聞的腐臭味。看樣子鬼面者的一場“輕鬆”戰鬥,打得並沒有那麼輕鬆。
莫知鴻湊到一身血跡的鬼面者身邊,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摸插在他肩膀上的一把長劍,笑嘻嘻道:“四個字可以還給你了——疏忽大意,疏忽大意啊!”
“我說了他們好怪,你就是不信,叫你手下留情,你就是不聽。唉,看看這場面搞的。”莫知鴻的苦口婆心,配合着那副喜洋洋的嘴臉,怎麼看怎麼像小人得志的表情。
九個孩子七男兩女,和莫知鴻手中的俘虜大約都是一個年齡段。
這些孩子們也和小俘虜一樣,動起手來完全不顧生死。鬼面者肩上的傷痕,就是他在留活口時,被一個不要命女孩給刺穿的。儘管在得手的同時,鬼面者一拳擊碎了她的胸骨,可這傷卻是實實在在的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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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別的什麼,受傷的鬼面者立刻打瘋了,隨手拔起讓莫知鴻照看的流光劍,幾個劈斬後,一個活口都沒給留下。
“別人給我的,我必將十倍奉還。”鬼面者冷颼颼的回了一句,莫知鴻的冷嘲熱諷便就此打住。
莫知鴻沒了和鬼面者打趣的興致,把注意力放到了俘虜的身上。蹲下身子,在“斷線木偶”臉上抖動着手指,眯着眼睛道:“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爲什麼不殺我?”男孩剛纔的呆滯表情已經不見,不過開口就問這話,在莫知鴻看來,他和呆子還是沒多大區別。
“我就知道是這句!你腦子正常嗎?”莫知鴻皺起了眉頭。他可玩不來誘供逼供之類的手段,以前用不着,現在沒用過。
這門手藝,似乎鬼面者玩過一些。他順手割下某個孩子的人頭,提在手中放在男孩的眼前:“這是戰利品?”
“是。”男孩爽快得超乎莫知鴻的想象。
像這樣簡單的問答,哪用專業人士出馬?誰上都行啊!莫知鴻撓撓耳畔,苦着臉道:“你答得太爽快了一點吧?”
在莫知鴻的想象中,這個剛纔勇敢無畏的小傢伙,怎麼着也應該是:先經歷某些小說的嚴刑逼供,然後幾度昏厥,最後英勇無畏的耍個手段,蒙過了殘忍的敵人。
同樣掛着個面具,同樣端着把流光劍,也同樣看上去本領不錯,可莫知鴻愣是沒得到鬼面者一般的待遇。小傢伙只顧扭頭盯着鬼面者,等着他的問話,莫知鴻的搭腔,他理都沒理。
至於鬼面者,自然更不會理莫知鴻。雖然一句話頂開了剛纔耍酷沒耍成的尷尬,可鬼面者現在心裡也還沒底,生怕莫知鴻再提剛纔那出的他,自是擺出了一副酷得無以倫比的造型,把莫知鴻晾在了一邊。
“你用它幹什麼?”鬼面者晃了晃人頭。
“活着!”回答同樣的簡單,但這其中的含義,卻讓兩個聽衆眼中同時閃過厲色。
換個其他人,可能不能明白這話是何意義,可落在莫知鴻鬼面者兩個對主母瞭解頗深的人耳中,這層意思再明顯不過。
殺戮森林背後的操控者主母,顯然沒有給勝利者任何獎勵,得到“戰利品”的孩子,唯一的獎賞就是繼續活下去。
“詳細一點。”鬼面者命令道。
當孩子一五一十把整個殺戮戰場的規則講出來後,兩人身上的冷意更是濃烈到無疑復加。
這些孩子過的生活,比當年在絕望戰爭中莫知鴻,更加不堪。
城牆之後的這座城市,每個月便有一個大型的淘汰慶典,以及數個小心的同類慶典,無論男孩女孩,滿了60個月後,便要第一次參加大型慶典,其後則是每過12個月便參加一次此類慶典,直到16歲。
在得到唯一的一把武器,以及4頓的乾糧後,5歲大的孩子們,將會被送到樹木最稀疏處的森林外圍,進行第一次以死亡爲終點的競技。
在這場競賽中,每個人的項上人頭,便是其他人的戰利品。
得到了3個人頭之後,他們便開始徒步返回森林。路程中,他們還要經過6歲~10歲孩子的防區,雖然這些防區在森林中並不是處處皆是,但因爲這些大孩子構築的防區在不時移動,第一次在這森林中穿行的的5歲孩子,只能靠着碰運氣躲避這些防區。
如果有某個5歲孩子,在進入大孩子的防區後,還能僥倖穿過的話,構築防區的孩子便算作失敗者,失敗者的結局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每個防區,只要有第一批挑戰者進入,基本是有死無生。
在這樣的雙重殺戮下,每30個5歲孩子中,大約纔能有一個通過第一次淘汰。
其後的6~10歲,淘汰率就變得低些,因爲他們的戰利品,不再是同齡孩子,而是年齡小於他們的孩童。
再僥倖通過,其後的廝殺,又變回在同齡人之間。城市的管理者在靠近城牆的森林深處劃出幾個分區,讓這些大一點的孩子,在分區獵取戰利品——同樣是3個人頭。
只有在16歲之後仍舊活着的孩子,才能得到自己的名字。
據說同樣在16歲,在經過一些比較秘密的儀式後,某些孩子就會被管理者所說的神選中,消失在城市之中。至於具體的內容,就不是這個還沒到年齡的孩子能夠知曉的了。
莫知鴻和鬼面者進入的時間,剛好不在5~10歲孩子的大型淘汰慶典時間段,所以一路走來,只在叢林深處,碰到了正在參加淘汰的15歲孩子。
因爲城市管理者對外來者的頭顱,尤其是人類的特別感興趣,所以得到這種人頭的獎勵特別的豐富。所以在看到莫知鴻的時候,這位還沒有自己名字男孩,立刻進攻並吹響了,只有在特殊情況才能使用的召集哨。
“管理者所說的神?”莫知鴻腦子中,立刻閃過一個很容易聯想到的猜測:這個神,應該就是主母吧?至於選中的消失者,是做研究的實驗品,還是用作別的什麼用途呢?
“是主母!”鬼面者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他顯然和莫知鴻想到了一起。
“帶我們去城市裡,這裡還有6個完整的‘戰利品’,再加上你手裡的,都給你了。”鬼面者的說法讓莫知鴻有點變扭,這傢伙顯然把人頭當貨幣來使了。
“你們是在找死。”雖然回答的時候看上去老老實實,可這男孩的口氣,還真的很不像一個稱職的俘虜。
“你都活到這個年齡了,不容易吧?”莫知鴻一把拽着男孩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扯了起來,指了指着周圍的碎屍,又指着鬼面者道:“他們也一樣不容易,只可惜我這朋友脾氣不怎麼好。”
“剛纔留你下來,其實我很不爽。”指着自己腹部仍舊鮮紅一片的位置,裝模作樣的給男孩看了看自己早已經癒合的傷口。莫知鴻又指着鬼面者道:“如果你說不,我很樂意把你交給他。你這十幾年,就算白混了。”
這一句話戳穿了男孩心中的軟弱處。
雖然看起來悍不畏死,可通過這孩子的敘述,他能活着到這個年齡,已然是一堆人中的傑出強者,且他離着得到自己的名字,以及神選,僅是一歲之遙,如果說他一點也不想活到那一步,那絕對是假的。
男孩咬着嘴脣掙扎了只一小會,便僵着脖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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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大軟苔。因爲它的顏色,是所有植物中最接近土壤顏色的,而且它的葉片柔軟不易破碎,所以我們一般用它遮蓋坑洞類陷阱。”男孩指着路邊的“海帶”和路中的陷阱,對着兩人道:“順便說一下,剛纔你們踩中的坑洞陷阱,我們叫它野豬籠。製作這東西,只不過是我們休閒時的一種娛樂,一般只有第一次進入的5歲孩子,纔會掉進這種非常明顯的大坑中。”
聽得這話,莫知鴻搓搓嘴角,發出了類似放屁時被卡住的嗤嗤聲。鬼面者則握了握手中的流光劍,讓流光劍上緩緩轉動的齒輪,發出難聽的嘎吱聲。
兩人得了一個很稱職的導遊,雖然這位導遊腰部掛着的一圈“飾品”,實在很讓人噁心。
一路走來,男孩幾乎把所有碰到的樹種名稱以及作用,都給兩人說了個通透。只是每每有空,男孩也總會以一種非常正經的解說方式,把兩個屢屢中陷阱的男人繞進話題之中。
不知爲什麼,鬼面者在踩陷阱這方面的技巧,似乎也比莫知鴻高了少許。這種明敲暗打的譏諷,十句之中倒有七句落在他的頭上。
於是齒輪的響聲,成了鬼面者承受底線的標誌響聲。每每這種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男孩幾乎能在瞬間,將話題又轉到別的地方。
“到了,”指着眼前這看不到頂的高牆,男孩想當然的說道:“我想你們也不希望,我把你們直接帶到城門口吧?”
“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不怎麼討人喜歡。”鬼面者將流光劍往手中一放,淡漠的盪到了男孩的面前。
“你不是要玩殺人滅口吧?”這孩子確實聰明得討人厭,慌亂中得這句話,叫莫知鴻不由的在心中嘆息了起來:你這不是提醒我們倆嗎?
不由男孩躲閃,鬼面者長劍一揮,平穩的在他胸前拉出一道血線。身形再一閃,鬼面者又在男孩反抗之前,將手指輕輕滑過他胸前的血線。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在這黑漆漆的世界外面,有一種叫做能力者的傢伙,他們有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能力。而我,就是能力者!”鬼面者在男孩色變反擊之前,後跨一步抽身而退。
“如果我們到城裡,發現全城正在搜索兩個入侵者,你就會這樣!”鬼面者擡起一隻手放在男孩眼前,握緊拳頭猛的一張,隨即淡漠道:“我保證你炸得比你想象得碎。”
“不守信用的傢伙!”男孩瞪了兩人一眼,再沒多說,徑直退回了森林之中。
“你的謊話說得可真像一回事。”莫知鴻笑眯眯的湊到鬼面者身邊。
“我沒撒謊,他體內現在植了迎春雷的種子,你可以試試,說不定一樣能控爆。”鬼面者一彎雙腿,猛的一躍而起,一條藤蔓從他的手臂中飛竄而出,直接消失在黑暗的天幕中,飄蕩的聲音從上方傳了下來:“我可不想到哪裡,都被人攆得像只受驚的兔子。”
“我只是希望你在說謊。”直到鬼面者的身影淡然不見,莫知鴻才感嘆道:“你到底有一些什麼樣的遭遇啊!我始終覺得,你我之間已經很難找到相同點了。”
輕點地面,莫知鴻飄揚而起,凌空踏出一個個踏步,貼着牆面的身形越上越快,最終融入了漆黑的城牆中。
一個不大高的人影,從樹後閃出了半個身子,仰頭看着兩個面具男消失在城牆上方,咬牙道:“你們當真以爲,以死相脅是很有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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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站在城牆的頂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街邊路燈下的一切。
這平靜的城中,有太多讓莫知鴻覺得熟悉的東西,也有太多讓鬼面者覺得怪異的地方。
挺着肚子牽着小孩的孕婦,在街道上晃來晃去,數量是如此之多;靈光一現的觀察中,兩人又都發現,這街道上的男人,竟是少得叫人詫異。
臨界掛着紅色十字牌子的店面,隔個百米幾乎就會出現一個,數量同樣如此之多;偶爾街燈能觸及處,醫所排污口的水質,紅得是那樣耀眼。
也便是這鮮紅,染花了莫知鴻的眼,晃醒了他的心。
莫知鴻終於知道,自己腦海中一次次閃過,而又抓不住的念頭是什麼了。
“我們猜錯了。這座城市的管理者,怕是和主母沒什麼關係了。”莫知鴻雙手一撐,坐在了城牆的邊緣,拍拍邊上的石板道:“看看下面的女人孩子,想想我告訴你的那些經歷,能想到點什麼聯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