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向晚歌道：“落葉歸根吧。”
其他人沒人說話。
落葉歸根，他們能查到的就是王大錘走出來的那個山區。
從哪來最終回到哪去。
孤狼幾人的心情都不平靜，這樣看着王大錘，眼前仍舊浮現當初的一幕幕。
王大錘的穩重，王大錘的顧全大局，甚至，王大錘爲他們做掩護，幫着他們順利逃亡。
誰都想不到，這樣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還有這樣一個身份。
背叛麼？
不，這種感情比背叛還要濃烈。
王大錘是背叛了他們，可又救過他們，甚至，他也幫着他們做掩護。說是間諜，他又不是純粹的間諜，就像是一個反間諜，但又不是反間諜。
這樣的感情很複雜，既痛恨又悲哀甚至無奈，他們根本沒有理由純粹的去恨他。
“指導員。”這裡面，單細胞的心情算是最理智的，因爲他們和王大錘相處的時間比孤狼的人少。所以，儘管心情沉痛，但也能夠好好的開口說話。
向晚歌聽到應力的聲音，睜開眼，看着他。
目光很平靜。
應力卻是不敢直視，瞥了過去。
但，有些話他還是要說：“指導員，王大錘，要交給國家。”儘管只是個屍身。
咬咬牙，應力說完之後把頭轉到了另一邊。
單細胞的人沉默不語，默認了應力的話。
吳作雲張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
場面有些平靜，平靜到似乎能聽到所有人心跳的聲音。
良久，向晚歌的聲音才響起：“是麼？”
聲音低沉，什麼感情都沒有，但就這樣兩個字讓一室的人突然感覺喘不過氣。
孤狼的人都低着頭不說話，但也在剛纔應力說話的時候握緊了拳頭。
“指導員，抱歉，我們是軍人。”辛強站出來，目光死死盯着向晚歌。
一剎那間，兩方帶着僵持。
“呵！”突然，薩爾科笑起來。
衆人看向他。
“老大，就把王大錘交給國家吧。”薩爾科一臉無所謂的開口：“他都是間諜了，這是他自找的。”如果忽視薩爾科緊拽的拳頭和血紅的雙眼，薩爾科的這句話說得異常真誠。
“交吧。”青禾抹了把臉，平時冷靜自持的面容也帶着抹頹喪。
現在，不是向晚歌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步。
青禾看向那邊的單細胞，呵呵，後生可畏，他們是老了。
以後，他們也該退了。
這次過後，應該快了吧，青禾有這個直覺。
“老大，交吧。”其他幾人也開了口。
向晚歌看着孤狼幾人，一個兩個五個，曾經的他們歡聲笑語，而現在，一個個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
她呢？
向晚歌忍不住自問，卻是沒有答案。
她可以力排衆議，可以一意孤行，但似乎，她也累了。
想想，真是諷刺。
向晚歌把手背在身後，沉默之後看向單細胞：“好，人，就交給你們了。”說着，率先離開。
她不想看着單細胞會怎麼樣，也不想看着自己也有妥協的一天。
向晚歌走的乾脆，孤狼的人最後看了眼王大錘，也跟着離開。
孤狼所有人都走了，房間內只剩下單細胞成員。
直到很久之後房間內的人才終於可以大口呼吸。
“我們做的太過分了。”龔天成看着應力，頗有些不贊同。
秋詞和沈天梅沒說話，但眼神也說明了她們的不贊同。
而另外三人，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
贊同麼，從道義上來說，應力說的沒錯，但從感情上，他們也不贊同。
應力看着幾人，又看看躺在那裡的王大錘，低下眼，什麼都沒說。
贊同和不贊同有什麼區別麼？
沒有了。
應力只能在心裡跟向晚歌道歉。
他是軍人，就必須要做軍人該做的事，即使這個事是違抗曾經的上司。
應力的做法無可厚非，但就是在孤狼和單細胞中間劃下了重重的鴻溝，這一點，誰都否認不了。
以後，孤狼和單細胞……
走出停屍間的向晚歌和孤狼一行人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着走着全都停了下來。
“老大，我不甘心。”薩爾科睜着雙眼，雙眼通紅的瞪着向晚歌：“爲什麼會是王大錘！怎麼可能是他！要是我也行啊，爲什麼不是我！”
“薩爾科！”青禾怒喝。
“哈哈，我的命是王大錘救的，當初我就認定了這是兄弟，一輩子的，現在……”薩爾科崩潰的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
在場的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章明雲走到薩爾科身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起來！”
薩爾科無動於衷。
“起來！薩爾科！你是孤狼，孤狼是什麼，我們一開始就知道！”
“是啊，孤狼，活該我們孤獨！”薩爾科猛地擡頭：“可是我就是不甘心！王大錘根本沒有背叛我們什麼，這些年，我們的命還是他救的，就是火狐，就算當年火狐的事他有插手，可動手的還是御瀾山，他有什麼錯！”
“薩爾科，你冷靜點。”宋連城微微嘆道。
“冷靜，我該怎麼冷靜？看看剛纔單細胞的樣子！怎麼？他們現在牛逼了，也敢和我們孤狼對着幹了？！”
“薩爾科！”曾有強也難得的出聲：“單細胞沒做錯什麼。”
“是啊，他們沒錯，是我們錯了，我們活該！”
“你是在遷怒。”青禾理智的質問。
“遷怒又怎麼樣，大不了我不幹了！”
“都住口！”向晚歌終於發聲：“你們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樣子！王大錘錯了，錯了就該接受懲罰，這麼多年，你們都活到肚子裡了是不是？！”
向晚歌很少發火，一旦發火就是氣場全開。
原本還情緒激動的薩爾科被向晚歌怔住。
“今天都先回去休息，明天到軍區找我。”說完，向晚歌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孤狼五人。
剩下的人沒有再爭吵，隨着夜色越來越深，原本站着的人也一個個離開。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沒了。
第二天上午，孤狼幾人站在向晚歌面前。
向晚歌看着黑眼圈嚴重的幾人，伸手敲了敲桌子：“心情都平靜下來了？”
問這話的時候向晚歌的嗓音帶着沙啞，一聽就知道一夜沒睡造成的後遺症。
王大錘的死對向晚歌並不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只是她向來有什麼事都放在心裡。
“老大，我道歉。”薩爾科也是一晚沒睡，啞着嗓音道。
“不，你沒錯。”向晚歌搖頭：“誰都沒錯，只是立場不同。”這點，誰都清楚也都明白，甚至看透。
但真的發生，心理上的接受能力還是不夠！
因爲太重要，重要到根本不是預期的處在接受範圍。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抱着期望，期望這個事情是假的，不是真的。
什麼時候他們也變得這樣自欺欺人了……
他們是戰友啊，是生死可以交託雙方的戰友！
苦澀的彎了彎脣角，眼睛發澀。
“老大，有什麼事直接說吧。”青禾看着向晚歌，知道她肯定是有什麼事要通知。
其他幾人也看着她。
“孤狼，也該退了。”看了昨晚單細胞的表現，向晚歌不得不說，他們已經是老人了，沒了年輕時候的魄力。
儘管，他們其實並不老。
但心理上，壓了太多太多的重擔。
“你們什麼看法？”
“沒有，就像老大說的，我們該退了。”青禾笑了笑。
曾有強也道：“我也可以回家安心的娶媳婦了。”
“老大，我早就盼着這一天了。”章明雲垂下臉：“何況，後繼有人。”
“人生，果然應該過得肆意一點。”宋連城笑道。
大家說完，統一看向薩爾科，向晚歌也看向他：“薩爾科，你呢？”
“我想找個安靜的海邊城市，每天日出日落。”
薩爾科話說完，所有人又沉默下來。
這是當初孤狼最初的願望，但現在……
“既然你們都沒意見，那麼我會向上面打報告，然後，好聚好散。”
衆人對視：“好聚好散。”
一次間諜事件，一次單細胞和孤狼的第一次對戰，以孤狼隱退爲結束。
孤狼的解體對華夏軍方來說不亞於一次驚雷，但在震驚過後，軍方也很快做出批覆：同意。
爲什麼不同意？
孤狼站的太高，侵害了太多人的利益，早就有人盼着他們解體，現在正式由孤狼提出，他們也就不用絞盡腦汁的想什麼計策了。
人都是自私的，有些勢力超過太多，儘管需要它，但還是會忌憚。
現在有了單細胞這個後補，孤狼，已經成了隨時可以拋棄的一個。
這一點，孤狼明白，軍方也同樣明白。
所以這一次，大家都是好聚好散。
解體的孤狼所有任務都交給了單細胞，然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除了向晚歌。
而向晚歌，除了掛名少將外，也不在軍方出沒了。
現在的她就是全職太太，整天在家照顧着大寶小寶，然後偶爾帶葉君安出去轉轉，順便實地教育一下。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2019年的新年，新年之後，向晚歌和葉陵君丟下一封信，兩個人徹底的消失在衆人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