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大人走了之後。秦百川吩咐丁三石隨意找了個地方靠岸。由丁三石去買了幾壇酒。將船隻划到江心。任由烏篷船飄飄蕩蕩。他們則是對月痛飲。丁三石知道秦百川心情不好。也不跟他多說。只是大口大口的喝酒。秦百川越喝越精神。越喝思維越清楚。按照事情輕重緩急的程度。簡單的做了一番規劃。
第二天早上從烏篷船中醒來。秦百川便只覺得腰痠背疼。接過丁三石早就熬好的一碗魚湯。待身子暖和過來之後。他先是前往百花工坊拿出一些契約文書。隨後吩咐丁三石前往極樂軍。自己則是僱了一輛驛站馬車。不疾不徐的前往萬花小築。
當等站在萬花小築的門口。看着那兩扇硃紅色的大門。秦百川微微有些失神。自從除夕夜離開這裡之後。他竟有一整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回來過。而這次回來竟是要讓瞿溪對他死心。秦百川頗有些蛋疼欲裂的感覺。
伸手輕叩了叩門。院中腳步聲動。硃紅色的大門緩緩拉開。卻是胡伯從裡面探出了腦袋。看到秦百川之後。胡伯先是微微一愣。隨後臉上帶着既責備又關切的笑容。搖頭道：“阿巴阿巴……”
秦百川跟胡伯無法實現正常的溝通。但自從百花工坊撿回一條命後。胡伯算是徹底卸下了身上的負擔。每天在萬花小築守着胡伯。他現在的精神頭可比以前充足了不少。
“胡伯。您老人家最近身體可好。”秦百川臉上露出笑容。詢問道。
“阿巴。阿巴。”胡伯拍了拍胸口。又指了指秦百川。用力點頭。這句話秦百川大概是明白了。胡伯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都是一家人。胡伯客氣了。”秦百川搖頭：“瞿溪呢。在裡面麼。”
“阿巴阿巴巴。”
胡伯聲音裡帶着一絲詢問。比比劃劃了半天。可惜秦百川沒太聽懂。只好笑道：“算了。胡伯。我自己進去。”
胡伯點了點頭。秦百川側身進來。仔仔細細的看着萬花小築的一草一木。最後心裡嘆息一聲。推開了閣樓的房門。
“老不死的。小姐方纔睡下。不是告訴你小點聲。”秦百川推門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廚房內傳來胡婆婆不滿的呵斥。
“胡阿姨。是我。”秦百川緩步過去。見胡婆婆身上扎着圍裙。正全神貫注的做着糕點。整個閣樓都瀰漫着濃郁的香氣。
“啊。秦相公。”胡婆婆身子都微微一僵。又驚又喜的回過頭。走到秦百川身邊似聞到了濃烈的酒氣。胡婆婆就好像秦百川從未離開過一般。彷如長輩訓斥道：“秦相公。都不是老婆子說你。你看看你。好歹是已經成親的人了。整月整月不回家也就算了。是你忙。可好歹你要自己照顧自己啊。看你那一臉倦意。想來昨晚又是和朋友喝酒喝到天明吧。”
“阿姨。我會注意的。”胡婆婆這些話雖是訓斥。可卻毫不掩飾她對自己的關心。秦百川便覺得鼻孔一酸。跟瞿溪成親大半年了。他不僅跟瞿溪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也跟胡婆婆等人有了親情。
“嘴裡說以後注意。心裡你可未必當回事。”胡婆婆壓根不相信。哼道：“你跟小姐一樣。爲了錦繡山莊。爲了手下的產業。忙起來都是不要命呢。真搞不明白。跟身體比起來。銀子真的就那麼重要。”
“銀子當然不重要。阿姨。以後你要好好照顧瞿溪。如果她再忙起來不吃飯。不要命。你就攔着她。”秦百川靠着門框。勉強讓自己臉上帶笑。勸慰道。
“小姐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勸不住。還得是相公你啊。”胡婆婆顯然是沒意識到秦百川話裡的深意。慈祥的笑道：“你跟小姐剛剛成親的時候。我和老不死的心裡都拿不準。但是現在看嘛……你和小姐感情是越來越好。你爲了百花工坊勞心勞力。小姐近來也是添置了一些書籍。學習如何做一個合適的妻子呢……”
“瞿溪……真的這麼做。”秦百川微微有些疼。胡婆婆所謂的書籍其實是一些江陵市面上流傳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有點類似現代的言情。
“當然。你沒發現小姐已經改變了很多嗎。”胡婆婆期待的問道。
“發現了……”秦百川咬緊牙關：“可是……胡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你能不能替我保密。然後再幫我一個忙。”
“有什麼老婆子能幫上的。相公儘管說了。”胡婆婆一邊添柴。一邊大包大攬的道。
“胡阿姨。事關重大。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就算是胡伯都不能告訴。”秦百川得寸進尺的道：“可以的話。我希望阿姨能發個誓。”
“這麼嚴重。”胡婆婆意識到秦百川似不是開玩笑。遲疑了一下。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只要不傷害小姐。你有什麼事我願意幫。也不會泄露出去。”
“對不起。胡阿姨。百川是不得已而爲之。”秦百川深吸口氣。儘量讓自己的措辭委婉一些：“可能要阿姨失望了。這次我回萬花小築不是長住。而是跟瞿溪見一面。然後跟你們告別。”
“告別。你要去哪裡。”胡婆婆當即便愣住了：“秦相公。你不是真和小姐抱怨的那樣。被外面的狐狸精迷住了吧。”
“阿姨。你聽我說完。”秦百川很坦誠：“想來你們也聽說了。秦某品行不端。在外面也是風流成性……但實話說。在我心裡。瞿溪纔是我的娘子。她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
“這我倒是相信。”胡婆婆用力點頭。除夕瞿溪失蹤那件事上。秦百川便表明了他的態度。可胡婆婆還是滿心疑惑：“既然你喜歡小姐。小姐也喜歡你。你放着好日子不過。爲何要走。”
“阿姨。你發過誓的。不許告訴別人。”秦百川強調了一句。
“你說吧。我懂。”胡婆婆握緊了拳頭。
“阿姨。你可知道除夕前後擄走瞿溪。打傷胡伯伯的。都是什麼人。”秦百川壓低了聲音。
“大概是程家的人吧。小姐好像讓老不死的去查過。好像叫什麼程行雲。”胡婆婆也不太確定。對她來說。人能活着回來就好。
“程行雲只是一個傀儡。他背後真正的主子是……”秦百川猶豫了一下。想到胡婆婆已經發誓。自不會輕易泄露。這才吐出了兩個字：“義王。”
“義王。。”胡婆婆一下便睜大了眼睛。隨後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大了。死死的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百川。見秦百川點頭確認。胡婆婆更是不解：“秦相公。義王怎會擄走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中恩恩怨怨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反正……胡阿姨。我不瞞你。義王派來的都是長壽宮高手。我壓根就對付不了。”秦百川臉上帶着些許的屈辱：“爲了確保瞿溪安然無恙。我只好籤署了一個無字契約。身邊還被安插了諸多眼線。身不由己的爲義王做事。”
“難怪了。難怪小姐說你上次從千金賭坊回來之後就有事情瞞着她。原來竟是這樣。”胡婆婆壓抑着聲音。目光裡帶着濃濃的愧疚：“想來這一個月秦相公不回家。便是不想牽連小姐……可惜。老婆子還以爲相公是被人迷惑。私下裡還給小姐出了不少挽回相公心的餿主意……秦相公。你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覺得……明明可以和瞿溪開開心心。做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現在卻又不能不放棄。”秦百川也是萬分苦惱。
“爲何要放棄。”胡婆婆目光中帶着堅定：“義王又能如何。我們本本分分的做人。他還能把你。把小姐。把錦繡山莊怎樣。他位高權重是沒錯。可別忘了這朗朗青天之下。還有九五之尊。”
“皇上有時候也有他的無奈。胡阿姨。你別喊。我偷偷地告訴你……嗯。其實皇上早知道義王對我的所作所爲。但是他也是毫無辦法。只能在我身邊也安插了他的眼線。用來制衡義王。”秦百川小心翼翼的說道：“也就是說。我若做出讓任意一方不滿的事情。我要人頭落地。瞿溪也要受到牽連。”
“我的天啊。”胡婆婆這回徹底變色。驚恐的看着秦百川。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秦百川將大致的事情告訴胡婆婆。又嘆氣道：“這一個月來。我再儘量平衡雙方的關係。可凡事總有意外……昨晚我和呂大人在一起飲酒。他告訴我。最遲一個月。皇上的聖旨可能就要下來……誅殺九族。”
秦百川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些。目的是爲引起胡婆婆足夠的重視。果不其然。聽說是皇上下了聖旨。在這種皇權至聖的時代。胡婆婆整個人都有些發矇。
“爲了讓瞿溪能夠置身事外。我在呂大人那裡留下了給瞿溪的休書。這樣從大頌律法上說。瞿溪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呂大人也做出承諾。說拼命也會保護她的周全。”秦百川展顏對胡婆婆笑道。
“小姐倒是能撇清關係。那你呢。你又怎麼辦。”胡婆婆一把拉住秦百川：“如果你被皇上拉去殺頭。小姐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