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贊覺得嗓子都乾的快冒煙了,終於忍不住咳了兩聲,好清一清嗓子。
剛咳了一聲兒,就聽到旁邊有碎碎唸的聲音傳來,睜開眼就看到他弟弟曲良擰着個脖子用後腦勺對着他,雙手捏着白色的牀單,隱約唸叨着“哥哥,受傷了……”之類的話。
窗口的夕陽照在曲良整個姿勢都很不協調的身上,昏黃昏黃的顏色,晃眼的,曲贊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場景怎麼又出現了呢?
自己這麼多年來不知長進,居然讓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一次。
曲贊知道自己不怎麼要臉,在邵運文身邊晃悠了十幾年,但到底怎麼也算是他的追求者之一吧?自己沒能力再堅持追這個追不到的人了,放棄也應該是自己的自由吧?
邵運文他既然從來沒把他曲贊看上眼,那自己只不過最後痛下決心放手,這不是對大家都好嗎?他就搞不懂了,明明大家都把話說開了,怎麼他纔開車離開邵運文的房子,後腳那孫子就開着跑車跟上來,自己不停車,他還真就像是要弄死自己似的直接撞上來。
他x的,自己開着輛日產代步車,和邵大少爺幾百萬的跑車親上,哪有什麼招架之力?更倒黴的是,自己正心痛感概着,這麼多年都沒把邵運文的心捂熱,臨走了人家也一副沒把他當回事的樣子,挺平靜的就讓他走了,所以他忘了系安全帶啊!
臨閉上被頭上冒出的血模糊了的雙眼時,曲贊想,邵運文真陰,不管他走不走都不給他留活路。
只是邵運文這一撞沒把他撞死,不知道會不會感到遺憾。
曲贊閉了閉眼睛,再次在心裡把自己唾棄了一遍,才把心裡的痛苦和對曲良的愧疚壓下去。
五年前被邵運文的弟弟邵運唯害進醫院,醒過來的時候曲良也是這樣呆在他牀邊,唸唸有詞的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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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終,都只有曲良在他身邊,他也是這幾年越來越明白這一點,纔在經過無數次的猶豫後下定決心放下對邵運文的感情。
想到他居然一直舍不下一個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的男人,白白在最好的青春時光裡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害得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血緣親人一再的這樣爲自己擔驚受怕,尤其是在邵運文做出這樣的事情之後,他真的再次感到又疲累又憤怒,自己都爲自己不值。
這個時候,他突然明白了他那個死去的養母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你要是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那你就更要用盡全力,拼盡生命去愛他,因爲總有一天,你將你的愛都耗光了,你才能解脫。”
曲贊從來沒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明確的覺得自己真的該解脫出來了,十七年的愛情啊,都用在了一個人的身上,不是一個月,也不是三年五載,是十七年,他的人生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十七年,就活生生的在一個人身上折騰了一半的時間。
可惜到最後,他所謂的愛情還是處在這麼一個淒涼又尷尬的境地,甚至讓他連眼淚都不再流得出,陪在他身邊的,除了曲良這個弟弟,又還有誰呢?
邵運文,之於他曲贊,最終還是鏡花水月。
曲贊手肘用力,想撐起自己的身體,想招呼曲良過來自己身邊。自己對曲良來說是最親近的人,他擔心自己這個樣子恐怕要嚇壞他。
他如果不出聲,曲良很難主動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曲良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對於一個先天性孤獨症患者來說,曲良能夠這樣安靜的呆在他身邊,他已經很滿足了。
只是讓曲贊措手不及的是,他一想挪動身體,右邊大腿根處傳來一股強烈的疼痛,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右腿居然打上了石膏。他感到疑惑,他記得失去意識前,痛感是從頭部傳來的纔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居然完好無損!
曲贊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卻感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不清醒。再睜開眼,卻和曲良那雙熟悉的眼睛對上了,看來是被曲贊剛纔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
曲良縮着脖子,拿眼角的餘光不斷的瞟向曲讚的方向,眼睛不停的眨動,嘴裡唸到:“哥哥,哥哥……”
曲贊又覺得這樣的場景莫名的熟悉,他對着曲良招了招手:“小良,過來讓我看看你。”
曲良猶猶豫豫的把雙手朝他伸了過來,但還是不敢拿正眼看他。
曲贊握住他的手,沙啞着嗓子又問了一遍:“是不是嚇到你了?別害怕,哥哥就是不聽話生病了,等好了,我們就回家,嗯?”
這次曲良像是終於明白了他的話,偏着頭僵硬的狠狠的點了幾下,然後又用擔憂的目光瞟了他哥哥一眼,快速的把目光收了回去,低着頭看自己的手。
看着曲良低頭露出來的脖子,他突然知道什麼地方沒對了,他弟弟好像……變年輕了?
曲贊終於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小良,哥哥睡了多少個小時了?”
曲良唯獨對數字特別敏感,曲贊已經習慣了這麼問他話。
果然,曲良聽到問他這個問題,頭迅速的擡起一些,眼睛迅速的轉動起來,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卡通表,然後曲贊就從他口裡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上午11點38分,現在9點12分,兩個晚上……五十七個小時……三十四分鐘。”
然後終於定定的看着曲贊,只是目光還是躲躲閃閃的。
曲贊習慣性的笑着誇獎他:“小良真聰明。”
但心裡卻沉了下來,就算是兩天兩夜,也不可能讓自己頭上的傷好的這麼徹底。
曲贊在猶疑中按下了牀頭的呼叫鈴。
護士來確認他醒了,不一會兒就叫了主治醫生過來,曲贊看到來人,笑了笑,居然是熟人。但他的疑惑更加深了,來的人好像也比上次見面時年輕了?
作爲邵運文的朋友,說起來曲贊也不是第一次和周承打交道了。他們之間關係雖然不怎麼樣,但到底還是算得上熟人。
吞下嘴裡的那口水,曲贊正想和他打個招呼,周承卻先於他開口了:“單側睾/丸損傷,雖然情況不嚴重,已經及時做了早期手術,但按我同事的預計,精/子計數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概率會下降,性/功能不會有什麼影響,但不育的可能性是超過百分之九十。一會兒給你安排個更詳細的檢查。腳上的傷沒有大礙,不出兩個月應該就會痊癒。”
周承面無表情噼噼啪啪的報出這麼一段話,曲贊卻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周承說的話他怎麼聽都覺得很熟悉,並且他一醒過來就一再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
曲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語不發,他簡直不敢相信剛剛自己腦子裡一閃而過的那個異想天開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