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鄭家,這個時候,家裡仍然燈火通明,似有隱隱的不安的氣氛。難道,那一向在女人面前三分真七分假的申亦謹這次真得那樣說到做到?
走進書房,看到面色嚴肅,隱隱有怒氣的父親,看到瑟縮在沙發上微微哭泣的玉潔,我明白,不管我願不願意,已經在申亦謹與玉潔中插了一腳了。人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可是,我一直小心翼翼的離河很遠,還是被莫名陰風掀起的大浪打溼了,且是全身溼透,何其無辜。我苦笑了笑,對着父親說了聲:“叫我過來是因爲什麼,我大概已經知道了。”
玉潔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着我,悲慼委屈中竟然隱隱有着幾分怨恨,而父親臉上的惱怒更勝。我舉起手,說:“不要因爲我知道這件事,就以爲我真的參與了什麼。我以我鄭冰清二十五年來的信譽發誓,我,絕對沒有招惹申亦謹,且,我對其沒有絲毫興趣,不光現在,未來也一樣。”
大概是我臉上認真的表情有了幾分說服力,父親面色緩和了一些,而玉潔,臉上卻依然是可憐兮兮的。不知道他們對我有幾分信任,但是既然沒有我什麼事情,表明了我的立場,我也不願意在這古怪的氣氛中多待,何況,明日我還得鐵打不動的去工作。
“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我想回去了。”
父親終於開口了:“等一下,先坐下。我要再跟你聊一下。玉潔,你也聽明白了,你跟亦謹的事情,還需要細細思量,跟冰清也許並無什麼關係。你先去休息,我再跟冰清聊聊。”
玉潔看了父親一眼,又瞥向我一眼,乖乖的走出去了。
看了看手錶,對父親說:“二十分鐘,否則,明天我必定會對着病人打瞌睡。”然後坐下。
“玉潔,你告訴我你跟申亦謹沒有什麼,父親不是不信你,可是,你可知,他對我說了什麼?”父親深思的看着我。
“父親,我不管他對您說了什麼。我只說,我與他見面不超過十次,而且都是在公共場所,唯一兩個人獨自在一起的時候,是他作爲患者來我的診所,我是他的心理醫生。但,相信我的職業道德,我不會在工作時候跟客人打情賣俏砸自己的牌子。我找男人,寧願他又醜又窮,卻絕對不能花心兼愚蠢。他以爲他跟玉潔分手以後就能跟我在一起,哈,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搶妹妹的男朋友。”
“冰清,你的性子太強勢,因爲玉潔的柔弱,我平素是對她多關懷一些,可是,並不代表我不擔心你。所以,我只是想問清楚事實,從各個方面瞭解一件事一直是我的原則。你不必因爲我深夜叫你過而認爲我不信任你。”父親娓娓道來。
我嘆了口氣,“好,父親,你願意告訴我什麼你就說吧。我會耐心聽。”
“今天晚上,亦謹那孩子過來了,我留他吃晚飯,他表情自若的吃飯,彬彬有禮的跟玉潔聊天。飯後,他到我的書房裡,要求跟我談談。然後,直截了當的告訴我,他希望與玉潔解除婚約。過了半輩子,我怎會不知,亦謹那孩子對玉潔的不是愛,充其量只是關懷與尊重?而他願意與玉潔訂婚,多半還是因爲,他沒有遇到他愛的人,且,與我們鄭家聯姻於他是很好的選擇,對於他在申家鞏固地位以及以後擴充勢力有很大幫助。但是,兩個人結婚後,朝夕相處,總會慢慢培養感情。我問他要與玉潔分手的原因。他告訴我,他想與另外一個女子在一起,而另一個女子不是能與人分享感情的人。我與他分析了與玉潔分手的後果,他清楚的告訴我,他考慮的很清楚。可是,我又怎麼不明白我的女兒的心思?玉潔是已經完全愛上了他,只有我鄭家女兒看不上的男人,沒有要不到的男人。”父親臉上重新又顯出了傲氣與霸氣。
“父親,您又何必。”
父親擺擺手,說:“別打斷我。我明白,我好奇,什麼女子能讓他捨棄玉潔以及我鄭家的權勢。我替玉潔不甘,替我們鄭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我告訴他,如果他不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名字,不給我一個讓我甘心的人,我是不會答應接觸婚約的。他猶豫了一會兒,告訴了我,那個人,是鄭冰清。”
他說完,炯炯的看着我。我也沉默,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父親清了清喉嚨,突然鄭重的問我:“冰清,告訴我,如果不考慮申家那小子跟玉潔的關係,你是否會接受他?你,真的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我看着父親的眼睛,一瞬間,兩個人心裡都無比通透。跨過了十幾年的時間河流,恍惚又回到了小小孩童的時候,父親抱着我,在落地鏡旁邊,隨着音樂起舞,笑着對旁邊的媽媽說:“我在教小公主跳舞,她以後,一定會是舞會上的女王。對不對啊,小冰清?”原來,他的心中,一直留有一個位子,給他的大女兒,儘管,她一年不來幾次,儘管每次見面,都只會得如刺蝟一樣與他針鋒相對。而,我也相信父親,他明白了,我的心裡,申依謹也只是如其他很多富家公子一樣,有着不錯的外表和不俗的工作手段,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是我需要的型。
我們父女,對視着,無言,卻相視微笑。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今世的公主。他可以虧待他的情人,可是,一份血肉的聯繫卻讓他永遠不會虧待女兒。
“好,既然你這樣想,我就不必擔心了,既然玉潔想嫁給他,我便會讓那姓申的小子看看我鄭某人的手段。”父親決定似的說。
到底,申亦謹是要跟玉潔訂婚的吧,我相信,父親做了決定,就有他的辦法去實現。而申亦謹或許也是商業奇才,但缺的恰恰是父親的那一份歷練。可是,這對玉潔來說,又是福是禍呢?罷了,既然已經撇清了關係,我也就不再費心去管。起身,跟父親告辭。而且我私心裡,想着如果申亦謹能與玉潔結婚,那我也少了許多麻煩。
推開門,突然看到,旁邊站着一個粉紅裙子的少女,不是晶瑩卻是誰。這麼小年紀就會得聽牆角,我心下不屑。她看到我,除了剛開始的片刻驚慌,臉上就顯出了洋洋得意以及自以爲了然的神情。我不理她,直直走下樓,她卻不緊不慢的跟着我,用細細的聲音說:“果然,你回來就沒有好事,現在又想搶玉潔的男朋友。哼。”
我皺眉,這個女孩子,卻真的是缺乏管教。本想訓她兩句,但是,考慮到她那刁蠻精明的母親,忍住了,省得再生枝節,平添煩惱。
她卻以爲說對了,我是因爲沒沒理而辭窮,所以又說:“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去告玉潔。”
我冷冷說:“隨你去說,看她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快步下樓,擺脫這惡魔般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