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十三)

在綁架案件審理前, 傳來了一個好消息,歷時幾個月的控告陸以升誹謗我們公司的聲譽的案子終於以我方勝訴完結。可能由於綁架案的引人注目,這件案子並未太吸引大衆的目光。畢竟, 一樁經濟誹謗案件沒有豪門姐妹恩怨情仇來的富有娛樂性。

可是這件案子的勝訴卻給我因爲家明要離開而陰霾的心一點點安慰。當我把願意將家明還給申家的消息告訴申亦謹時, 他那樣驚詫的面孔現在尤留在我的腦海中, 我悲哀的發現, 他得知自己兒子可以回到身邊, 失望大於興奮。這樣的認知也讓我更加爲家明的擔心。直到,見到了申亦謹的母親,溫文端莊的申太太時, 才稍微鬆口氣。看得出,家明的這個奶奶倒是真心喜歡他。

那日, 她親自到我家來。一見到家明, 便歡喜的拉着他的手, 一邊微笑的告訴我:“鄭小姐,當日見到這個孩子時, 我便分外覺得閤眼,沒想到,倒真是我們申家的孩子。”

我禮貌的看向她,開口說:“申太太,家明就交給您了, 他實在, 是一個好孩子。”

不知道是否知道家明回到申家的淵源, 她似乎有一種平淡中的清明, 對着我點點頭, 說:“有我在申家一天,絕不會讓家明吃虧。鄭小姐, 我本來也是極欣賞你的,可惜,我們到底沒有緣分。”

我笑笑,彼時,我是真心去拜訪,也是真心將她當作未來婆婆尊敬。我沒有說什麼。

“嗨,看我都在說什麼,孩子大了,他們的事情便不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好了,今日你將家明好好的交到我手上,我也好好好謝謝你。”她笑了笑,從身邊的手袋裡拿出一個極其精美的首飾盒,放到桌上,輕輕推到我面前,又說:“本來就是給你買的,現在仍是送給你。”

我驚奇,但是立刻說:“不,申太太,您太客氣。東西我是不能收的。”

她又笑了笑,說:“本來便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也只有你適合。”笑容後面,似乎還有些惋惜。

想了想,也許是她覺得我照顧了家明這麼許多時間,對我表示的感謝。面前的申太太雖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將家明領回,卻無絲毫的對我的壓迫感,如果我不收下,她大概是不能安心。所以,想了想,還是收下了。

然後,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家明,輕輕的說:“回去後,功課上仍舊要用心。”

他看了看我,點點頭。申太太起身,拉着家明的手,走了出去。小小的那孩子,背脊卻挺得筆直。

家明走後許久,我都坐着,到他房間裡轉轉,物是人非。

後來,纔想起,申太太送我的東西,走回客廳,打開那個盒子,赫然發現,躺在紅色絲絨墊子上的,竟是當日慈善拍賣會上我看中的那支簪子。後來,Larren爲了我買了下來,我狠心拒絕了,想不到,竟然輾轉到了申太太手裡。將簪子取出,仍然是那樣瑩潤的綠色。盒子底部的夾層裡,竟然有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着“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輕輕的讀着,一時心中不是滋味。想到剛纔申太太眼中嘆息惋然的目光,眼前又浮現起了初見面時,鏡子裡那個白襯衣風姿秀美的男子。

再過幾日就是正式開庭審理綁架案的時候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我們請的律師非常盡責,在審視了我們所掌握的證據後,肯定地告訴我,如果沒有意外,陸以升一定會獲罪,而丁玉如,即使自己沒有招認,又陸以升以及其他兩個綁匪的供詞,也會獲罪。至於玉潔,因爲只有丁玉如一方的供辭,沒有其他的證據表明她直接參與了綁架,是否獲罪還不確定。

這一日,我與廖楓窩在我家裡休息,難得週末,可以在一起。我放着一部老片《七宗罪》,而廖楓在一邊看着一本書。他常常笑我有着惡趣味,交響樂、古典書籍皆不知所云,卻偏愛好萊塢一些濫俗的大片,最好在有些暴力血腥。我卻沒有告訴他,我偏愛那樣的片子,其實是受我本專業的影響,曾經,我曾大大花費過一番心思研究過犯罪心理學,這些有關的片,我便統統買回來珍藏,每一遍都能看出些新味道。我輕輕笑了,學了那麼多年心理學又如何呢?我依然不能明白身邊的人所想,甚至,連玉潔的心思都看不透,弄到近日這樣的結局。過幾天,便要開庭了,也很久沒有看到媽媽了,不知道她是否仍然爲玉潔的事情奔走?如果她真的獲罪,我是否,就能那樣安靜泰然的看着她進監獄?

“我不覺得這樣的片子也能讓你笑出來。”一邊的廖楓放下書,靜靜的凝視我,然後,嘆了口氣。

我看着他,想解釋什麼,卻無話可說。

“冰清,你如果不忍,現在還來得及撤銷訴訟。”他輕輕的說,“如果官司贏了也不能令你多一分開心的話。”

看着他關心的神情,我說:“不,我只是一直被玉潔的做法困擾。不,到了現在,爲了打這場官司我已付出良多,再不能輕易放棄。”想是一回事,理智又是另一回事。

他點點頭,過了一會兒,起來關掉了電視,拉起我,說:“走,穿上外套。我們出去。”

我奇怪的看了看錶,正是下午兩點多鐘,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而若出去玩這會兒也太晚了點。

他看着我奇怪的表情,笑笑說:“不能躲避,一定要去面對。我要帶你去警署,去見丁玉如和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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