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是很難留住的,一個人的心就更難留住;但如果能留住心的話,那就會比留住人更使人安心。茹頷去美國了,可是她的心依然留在北京,她人離開了北京可是她卻留在了我們的心中。
但是,魯迅說過一句話,是要活在別人心上,如果沒有活在人的心上,那麼他就真的死了。可是,大家黃永玉老先生也說過,一個人爲什麼要活在別人的心上呢?你活在別人的心上不是給別人增加負擔嗎?
茹頷去了美國,當然,我會讓她時刻陪伴着我,只在心裡。壓力負擔我倒無所謂,只是不想讓茹頷時刻惦記着北京這裡的一切而負擔重重,那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魯迅所說的,更不是黃永玉老先生所期盼的。
茹頷的離開不僅使她爸爸媽媽很有失落感,我又何嘗不是很落魄呢。我在北京確實有很多的朋友和玩伴兒,但真正算得上是知己的,只有她一個。我唯有努力使自己忘卻很多東西,忘卻很多曾今風雨繁華的燦爛日子,忘卻掉一起追夢的季節。爲此,我提前上了班,我唯有努力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事業的繁忙中和家庭的臃雜當中去。葉天說我變了,變得低調處事,變得冷漠做人了。我淡淡地笑了笑,問,是嗎?我現在很低調很冷漠嗎?葉天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對!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武則天,事業心很重,卻很冷漠!我說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是武則天呢?我只是想讓自己充實點而已。葉天說,希希你不必這樣,其實你每一天都很充實,只不過你是想忘卻什麼罷了,其實這樣會很累的!我說好,親愛的你很懂我!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和葉天出門逛了逛,好讓自己輕鬆點。那幾天還真的過得很快樂很輕鬆,真是奇怪。
茹頷給我打了電話,說已經到了休斯頓了。那裡很美,特別是晚上,燈火通明,人情味很濃,感覺很好。於是我說那好啊,姐姐你在美國要開心點,好好學習美國人文,還記得要去豐田中心看姚明的比賽。茹頷說,嗯,你也要開心點,很好照顧葉天照顧我爸爸媽媽,沒事多串串門兒,嘮嘮嗑。我說會的,於是就這樣掛了電話。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子倩,子倩很驚訝的樣子望着我,過了一會兒又說,這件事我都還不知道,這個茹頷,真行真服了她。
子倩在她康復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的早上都堅持鍛鍊,堅持跑步。開始是葉旭有空的時候就加入到晨跑的行列中去,後來我也就加入到了隊伍當中去,最後來,也就是葉天的手剛好不久後,也被我拉攏到隊伍中去了,我們的口號是:每天跑步三千米,幸福生活一輩子。有時候是在公園裡,有時候是在街道上,有時候是在小山大崗上,有時候,是在靜靜的、人流稀少的建築地旁。我們很快樂地就成了現代都市青年中的不尋常的一批,比非主流還非主流。
但是,有時候總是會禍不單行,一件讓人心煩意亂的事兒過去後,又會有一件新的使人無奈的事伴隨而來。
在茹頷去美國後的兩週後,葉旭接到他老闆的通知——北京的業務已經辦完了,準備回海南總部繼續工作。
這件事的結果是,葉旭必須回海南。葉旭很不情願地將這個消息告訴我們,我們也很不情願地接受這個消息。葉天很驚詫地問葉旭:“你去海南了,子倩怎麼辦?”“和我一起去!”“去多久?”“不知道,但會回來的!”“哈哈!”
最後是葉天大笑了幾聲,笑得很有含義,笑得很苦。
葉旭說,幫我很好照顧爸爸,爸爸不願意離開北京。葉天說,我會的,爸爸一定會照顧好的,只是爸爸又少了一個可以在身邊聊天的人了。葉旭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對不起爸爸,也對不起子倩,我保證,我一定會很快就回來的,不會丟下大家在北京的。葉天冷笑着說希望如此。
子倩也同意陪着葉旭一起去海南,於是就把編輯一職給退了,她的公司很極力地挽留了了她,還提出要翻倍加薪的條件希望能留下來,但子倩還是沒有接受,於是就這樣與公司不歡而散了。
子倩也知道茹頷去美國給我的打擊很大,所以也就找到我和我努力地聊天,希望我能開心兒不要爲她的離開而傷感。我開始沒有任何表情,這使得子倩很艱難地尋找着各種能使我開心的方法,拉我去玩電玩,去合影,去打保齡球,最後我還是沒有笑出來,她也沒轍了,只好作罷,拉着我就是往咖啡廳裡去了。
“希希,你知道嗎?我不要你這樣,你這樣我會很難過的。”
我盯着子倩許久沒有說話,最後憋住住了,我說:“我怎麼了?我要喝咖啡!”然後便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說沒事兒的,真的,我真沒事,你去海南我很支持,海南很美,有機會我也要去呢!然後子倩也笑開了,問我,你真的這麼想?我點了點頭說,對,茹頷去美國她很高興我也很高興,同樣,你去海南我也很高興,何況,海南也還是中國的地盤啊,有機會就去!
和普通的人一樣,一到逢年過節的時候,親朋好友就蜂擁而至身旁,然後熱熱鬧鬧在一起喧囂一番;一到節假日快完了的時候,身邊的一些人也就接二連三地離開了,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出國的出國,漂洋的漂洋。
散就散吧,只要不是生離死別就不至於哭泣傷心。我告訴子倩,到了海南要努力適應那裡的一切,不要對家裡有什麼掛念有什麼糾結,到了該回來的時候記得回來就行了。子倩哭着對我說會的,我們都要好好的,我們一定不要哭泣。
最後,葉旭帶着子倩踏上了南下的飛機。在機場,葉叔叔尤顯得蒼老揮着手與葉旭道別,忍不住地說,兒子,好好幹,別讓爸爸失望。然後便是兩道雋永的淚痕滑下。臨行前,葉天和葉旭相互擁抱了一番,然後相互囑咐。葉旭說你一定要照顧好爸爸,哥哥不在,你就得多擔當點。葉天點了點頭說,會的,你到了海南要照顧好自己,還有子倩,有空的話就回北京看看!
最後,在濛濛細雨中,只有我和葉天,還有那日漸蒼老的葉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