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的柴房內,破舊的矮門上掛着一把黃銅色的鎖頭,突然,矮門劇烈的搖晃了幾下。
“這個破門怎麼這麼結實,你快開呀!”葉晗月漲紅着臉狠狠朝着矮門踹了一腳,可矮門沒任何變化,她的腳、以及連着腳的腿卻是抽筋般的疼。
柴房內視線不太好,只有窗戶那能透進來一絲光線,光線斜斜打在一旁高高堆起的柴火上,藏於空氣中的灰塵,紛雜飛舞着讓人眼暈的慌。
葉晗月癟着嘴,眼神哀怨的盯着門看了許久,最後只能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牆角的木板上。
昨夜她被關進柴房時,很慶幸管事的讓人將反綁着她雙手的繩子解了,不然,今天一早她不是被柴房內四處亂竄的老鼠、蟑螂嚇死,也會被地上的寒氣凍個半死。
她抱着膝蓋,盯着眼前這一片夾着灰塵的光源,眼神逐漸迷離。
昨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她只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肯定是舒初柔在舒老爺面前說了什麼,不然舒老爺怎麼會以爲貢浦和是她的親戚。
她深知舒初柔一直想收拾她,只可惜老天爺偏愛她,她一直都能遇難成祥也不知道這一次還能不能有這個好運氣。
葉晗月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柴房裡四處打量着,她想逃出去,逃出去找幫手幫忙,不然她就這麼被不明不白的被關在柴房,還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去現代呢。
她東瞅瞅西看看,柴房裡雖然破舊,但四周都堆着柴火,唯一沒堆柴火的地方也就她坐着的這塊。
葉晗月站起身,尋着牆角看了一會。
柴房的牆壁是那種灰色土磚牆,看起來只要力氣足夠大,似乎很容易就能在牆角挖個洞出來。
她探着頭看了看柴房外面,外面沒人看守。
葉晗月安了心,然後在柴火堆裡翻了翻,找了個看起來還算趁手的樹棍,拿上就對着牆角蹲了下來。
她拿着木棍對着牆角戳了兩下,土牆上很容易就出現了一個小坑,不過小坑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但在葉晗月看來這是種好嗯開始。
她也不氣餒,就那麼蹲在牆角挖着,不時還得聽着柴房外的動靜。她只要一聽到柴房外傳來人身,立馬就停下了手裡的動靜,人一過,她立馬又挖了起來。
舒府喧鬧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天色剛黑透,管事的就讓人將貢浦和擡着從舒府的後門丟了出去。
貢浦和掙扎着好一會兒才忍着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佝僂着身子捂着腹部,惡狠狠的瞪着舒家宅子看了一會,然後一瘸一拐的走了。
舒家處理了貢浦和,不論是老爺還是全府下人,都跟着鬆了口氣,整個舒府很快就陷入了黑暗,除了幾個深夜裡需要值夜的下人,府裡其餘的人都早早回了各自的房間。
今夜天上依舊沒有半點星辰,不過好在天邊烏雲裡時不時會露出月亮的影子。
舒府宅子的牆頭,突然躍過一個黑影,它速度極快,快的讓人只會誤以爲它是一隻夜貓。陷入黑暗之中的柴房裡,不時就會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動靜很小,不仔細聽都察覺不到。
葉晗月蹲在牆角,使勁揮動着胳膊鑿着面前的牆。她覺得她自己現在就像戰爭時期偷偷挖地道的鄉親們,活脫脫被眼前這塊土牆爲難的一手水泡。
她看着土牆明明挺脆弱的,可她又挖又鑿的折騰了一天,也沒能給牆壁挖穿。
嘆了口氣,她揮胳膊的手更加有勁了。
咔……
葉晗月突然停了下來,她猛的回頭朝着柴房門看了過去。
她剛纔好像聽到開鎖的聲音了,但響聲過去的太快,她沒聽清。
葉晗月屏息聽了一會,然後臉色一變,握着木棍的手也緊了幾分。她握緊木棍,小心翼翼的摸到了門後面。
葉晗月剛躲好,柴房門突然吱呀一聲以特別慢的速度開了,一個細長的人影出現在了門前的那片地上。
葉晗月緊張的咬着脣,握着木棍的手也隨之有些溼乎乎的,她不怕,但深夜來柴房的,指不定就是來殺她的,她還沒回家還不想死。
地上的人影逐漸縮短,接着一個黑影走進了柴房。葉晗月瞅準了黑影脖子的位置,趁着柴房門被關上的一剎那,突然竄出去,將木棍抵向了來人的動脈處。
可她剛一挪動身子,那人影卻突然一動,先她一步扣住了她握有木棍的手,接着傾身將她壓到了牆上。
“別怕,是我。”
葉晗月神色一慌,擡腿就要踢出去,可耳邊傳來的這句話,讓她猛的停住了。
“小王爺?”她語氣裡透着欣喜。
皇甫修薄脣揚起了一個弧度,隱藏在黑暗中的清冷眸子也隨之染上了笑意。
“嗯,是我。”
葉晗月看不清皇甫修此時的神情,但她聽見他低沉卻不失溫潤的聲音時,她原本慌亂着找不到一處依靠點的心就像突然吹進一陣暖風般熱乎着靜了下來。
她於黑暗裡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語氣輕快的問道:“小王爺,你怎麼來了?”
她問完這話就感覺自己問的有些白癡,柴房裡這麼黑,她若不是聽的出他的聲音,怕是都認不出他來,可他一進柴房就知道里面是她,很顯然,他知道她被關進柴房了。
皇甫修身子朝後退了一步,抓着葉晗月手腕的手也跟着鬆開,“聽人說你被舒老爺關起來了,閒着沒事,來看看你需不需要人救。”
葉晗月聽他語氣隨意,忍不住就笑了。
明明就是趕着來救她的,還拐着彎的不承認。
她笑笑沒拆穿,只說道:“小王爺,你來的可真及時,我正好想着怎麼逃出去找你求助呢。”
葉晗月並非是看到皇甫修纔想起找他求助,而是,原本她就打算先逃出去,然後直接去三王府找皇甫修幫忙。
誰叫她在這古代能靠的上的、而且又願意幫她的,也就皇甫修這一個,她不想到他都難。
不過好在,她來古代的運氣一直不差,皇甫修自己過來了,她倒是省了逃跑的麻煩了。
“看來我在你心裡的位置還挺特別。”皇甫修是習武的人,視力比常人要好上許多,柴房裡雖然黑暗,但近距離的他還是可以看清楚葉晗月臉上的神情。
他看到她在笑。
葉晗月聽着皇甫修帶着幾分戲謔的話,一張臉莫名的覺得有些發燙。
她感覺到皇甫修正盯着她,她尷尬的挪了下視線,隨口扯了一句。
“當然特別,小王爺身份貴重,是個人都會給你擺在最特別的位置上。”
葉晗月說完這句話,只覺得臉上的灼熱感更強了,她莫名的覺得有些發熱。
她看了眼皇甫修,然後挨着他身側朝着小窗邊摸索了過去。
皇甫修側過身看着她,好一會纔再次說道:“你家舒家待的似乎並不好,不如,你跟着本王去三王府吧。”
他的話帶着幾分試探,但更多的意思是他想救她。
下午的時候他剛回到三王府,就聽安排在舒府周圍的暗衛回稟,說是她被舒老爺關進了柴房,他當時就想親自到舒家要人。
可他才踏出三王爺就又折了回去。
他深知葉晗月一心維護舒清瓷,他若是貿然前來舒家討要她,她未必肯跟着他走,而且,如此一來,舒家人就會得知他對她不一樣,如此他便是害了她。
皇甫修只好心急如焚的等天色黑了下來,才獨自潛入了舒府。可看到此刻他親眼看到她被人關在這樣一個昏暗逼仄的柴房裡,心裡除了憤怒餘下的都是心疼。
他不想再將她留在舒家了,他想保護她,想將她帶去三王府。
葉晗月轉過頭看着黑暗裡的皇甫修,眼裡的神色毫不自知的溫柔了起來,像晴天白日裡飄過的雲,輕柔卻醉人心。
她只看了他一會,就將臉轉向了正對着的窗外,窗外也是漆黑一片,但目光放遠些,便可以看到遠處屋檐下懸掛着的紅色燈籠,隨着風不時晃動幾下,顯的很孤單。
葉晗月的心裡也覺得很孤單,她想回家、想親人、想朋友,想現代世界的一切一切,所以,她不能跟着皇甫修走,因爲這一走,她就不會再有任何正大光明的理由留在舒家,留在舒清瓷的身邊。
如此,她就永遠找不到回去現代世界的機會。
她想回家,所以,她只有拒絕。
“小王爺,我不能跟你走。”葉晗月垂着眸子,話說的很輕很淡,語氣裡壓抑着她心裡的愁緒,“我自小無父無母,從小就是跟着小姐一起長大的,舒府對於我而言,是上家也是家,離開舒家,我的心也就空了。”
她側過身再次朝着皇甫修看了過去,目光靜靜的。
皇甫修對於葉晗月的拒絕並不感覺意外,但、真當從葉晗月口中聽到她拒絕他的話時,他原本早已有所準備的心還是堵了幾分。
他蹙着眉,有些生氣。
對於舒家她只是一個下人,舒家人可以隨意的使喚她、懲罰她,甚至於像現在這樣,不分青紅皁白的就將她丟到柴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