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她今夜也得將這封書信寫出來,不然,只怕明日又得耽擱一日,再加上送信的路途,皇甫修要是一週內沒得到她的消息,恐怕西山是留不住他了。
葉晗月心中清楚皇甫修對她的感情有多深,而她對他也是如此,所以,她覺得筆下正寫着的這封信,待停筆之時,也不去找暗衛送信了,直接求了藥老,興許會快一些送到西山。
她微微蹙着眉,心思堅定之下,編起瞎話來也順暢了許多。
咚咚……
“嗯?”
房間裡突然響起兩聲敲門聲,只兩聲就戛然而止,正在提筆疾書的葉晗月,猛然被驚了一下,這才表情怔愣的放下毛筆,朝着房門走了過去。
以景幽別院現在的防護,她自然不會擔心房門外會是皇甫弘宣的人,所以,她想也沒想,只以爲是藥老或者是暗地裡保護她的暗衛有什麼事找她,於是,走至門前時,她什麼也沒想就打開了房門,可房門敞開之時,她的神情卻猛然間愣住了。
往日裡一向清澈的眸子裡,先是不敢相信,可是電光火石的功夫之後,揹着光的眸子裡驟然掀起了欣喜,滔天的難以掩蓋的欣喜。
門外靜立而站的人,像冬日裡冰冷漆黑的夜空,突然炸開的成片煙火一樣,突兀的讓人忘了所有,只單純的覺得此時此刻很好,好的讓人想要落淚。
但是葉晗月還沒來得及落下半顆眼淚,甚至於心裡纔剛剛升起一點點幸福感動來,門外的人就黑着一張臉,迎面盯着她站到了門內。
距離的突然拉近,葉晗月心底的感動猛然間一停,半揚着頭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問道:“你、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她這句話問的有些透露着貓膩的味道,很顯然,她的話一出口,她立即反應出她自己下意識的暴露出了自己的心虛。
果然,皇甫修聽她說完這句,緊抿的薄脣再次抿緊了幾分,臉上籠罩的氤氳更加陰沉,他凝眸看了她片刻,黑色的眸子裡倒映着微微晃動着的燭火,以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某個女子。
只過了片刻,他忽然擡頭,朝着只燃着一支蠟燭的房間內看了過去,那隻蠟燭此刻正擱置在書桌上,晃動的光影絲毫不影響他看清書桌上放了些什麼。
皇甫修什麼話也沒說,也沒再看葉晗月一眼,直接就朝着書桌走了過去。
葉晗月瞪大着眼睛,看着皇甫修從自己身側如颱風過境一般,呼嘯着帶着冰雪走了過去,驀然的愣了半刻,才匆忙的將房門碰的一聲關上,將身子轉了過去。
她這一轉身,臉色當即大變,下意識的就朝着書桌前跑去。
“小王爺……”
皇甫修已經走到書桌邊,素來目力極好的他,自然已經看清書桌上放置的紙張是一封書信,只不過看那隨意擱置在一側的毛筆來看,這封信似乎並沒有寫完。
他並沒有多想,便知這封信十有八九是葉晗月要寫給他的,故而,他即便聽到了身後的一聲驚呼,也沒停下腳步,反倒是刻意大邁了一步,將書桌上的書信取到了眼前。
“小王爺,這、這……”
葉晗月看到皇甫修正在看她剛剛纔寫的書信莫名的臉上一慌,原本她是打算編着瞎話將自己被綁的事在皇甫修這裡糊弄過去,可現在她要騙的人都出現在她眼前了,可見騙也是騙不成了。
她原先就對欺騙皇甫修這事,有些心神慼慼,但上一刻好歹還隔着京城到西山那麼遠的距離在,即便心慌那也是她私下裡偷偷可以做的事,可此時此刻,真要她當着皇甫修的面騙她,倒還不如讓她繼續被皇甫弘宣綁着呢。
葉晗月支支吾吾半天,臉上是一臉的難爲情和恐慌,如此一耽擱,皇甫修已經將手中的半封書信已經悉數看完。
他臉色陰沉,但放信紙的動作卻是輕柔的很,可是即便如此,葉晗月還是察覺到,皇甫修此刻很生氣,而且,他似乎已經得知她自己被綁的全部經過,不然,他也不會冒着抗旨的危險連夜來找她。
果然,她這想法剛冒頭,就聽到皇甫修冷聲質問。
“你倒是還真想連這種事也要瞞着我是嗎?”
這一聲略微有些涼意的質問,讓葉晗月的心猛然間刺痛了一下,她臉上一慌,慌忙擡頭就急急解釋。
“我不是有意想瞞着你,只是……”她咬咬脣,讓自己鎮定了幾分,然後上前幾步,站到距離皇甫修很近的地方,語氣微沉的重新開口道:“只是你如今遠在西山,我若是將這件事如實告知你,我知道,你肯定會不顧抗旨的罪名前來京城找我,可是,我並不想你因爲我而出現任何意外,哪怕一點點冒險的事,我也不想你是因爲我、而做出的。”
葉晗月說到此處,忽而垂下頭,動作極其溫柔的倚靠上了皇甫修的胸口,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緩緩的摟緊了身前男子的腰身。
“我怕你因爲我而冒險,所以,即便騙你之時,我的心如火燒刀絞一般的煎熬着,我也執意這般做了。”
她輕柔如同嘆息一般的說完這句,隨之收緊雙手,將自己的臉埋進了眼前這個想念已久的男子懷裡,貪婪的深吸着他身上獨有的味道,當她聽到他胸膛之中的心跳之聲,一如當日她和他分別時的那一夜聽到的一樣時,她方纔壓抑着淚水總歸是從眼眶中涌出,落在了男子深褐色的衣服上。
皇甫修目色半響才發生變化,他原本趕着來見她,爲的也不是要怪她什麼,只是……
關心則亂罷了。
垂眸看着懷中女子的發頂,他暗暗嘆了一口氣,擡手便緊緊摟住了懷裡的人。
分別數日,他早已經是想她入骨,此刻即便是這般真實的將她摟在懷裡,他也是恨不得就此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之中,也好省了這日日夜夜,受這相思入骨之痛。
兩人都是心有感觸,所以即便相擁多時,也是不爲所動。
半個時辰之後,葉晗月親自去廚房泡了一壺熱茶過來,順帶着取了些成色還算好的糕點回了房間。
“你這趟偷偷回京城,若是被皇上知道,恐怕會覺得你或者是你身後的三王府有所圖謀,今夜也就罷了,明日、你還是早早回西山吧。”
方纔,葉晗月已經將自己如何被皇甫弘宣盯上、如何被綁、如何逃脫的事說了個清楚,只是她並沒有明確告知皇甫修,她心中對於皇甫弘宣抓她的目的的猜測。
因爲對於這點猜測,她也不是十分贊同,再者,她並不想讓皇甫修知道她在城外施粥的真正原因,以免他多心。
她將該說的說完,然後就在皇甫修的威壓之下,誠心實意的向皇甫修做了保證,說是日後不論出現何事都不會再欺瞞於他,不然就如何如何。
葉晗月在下這個保證時,一度止不住的想笑,因爲她覺得她此生恐怕都不會做到這點,她可並不打算將自己穿越而來的身份告知皇甫修,不然,就算皇甫修對於他自己的身份不怪異,她自己都會覺得膈應。
處理完這些事,她才備下茶水糕點,擔心起如何勸說皇甫修早些離開京城的事。
她方纔說的那句,她說的極爲小心翼翼,倒也不是擔心皇甫修察覺出旁的來,只不過……她還真是有些擔心皇甫修再次同她生氣。
不過,皇甫修對於葉晗月所說並沒有任何多心多想,他伸手將葉晗月拉入懷裡,聞着她發間的女兒香,溫聲回道:“你放心,西山那邊我已經安排人做了準備,想必這幾日都不會有人會察覺到我此刻已經不在西山,再者,我這趟回來,原也只是擔心你,現在你既然平安無事,那我明日一早趕回去就是。”
葉晗月脣角含笑的擡頭的看了皇甫修一眼,她原以爲她會問些什麼,可聽到皇甫修這樣說,她深知皇甫修此刻即便知道了她的一些事,也會出於對她的信任,任由她去做。
如此信任,如此待她如同珍寶,她此刻覺得很幸福。
兩人相視而笑,隨即,皇甫修垂頭輕柔的含住了葉晗月的紅脣。
秋尾的風一如既往的令人脊骨發寒,可從窗口倒映出來的燭光,莫名的多了幾分溫暖。
次日一早,天邊還掛着朦朧的半塊月牙,景幽別院就已經亮起了燭光。
“西山那邊的夜裡,應該要比京城冷上許多,你……算了,他們應該會照顧好你。”
葉晗月絮絮叨叨叮囑了幾句,最終覺得皇甫修身邊跟着順風,還有那些暗衛,最不濟還有那些聽命於皇命的將軍將士們尊着他敬着他,他總不會吃不飽穿不暖,她這樣的擔心也是多餘。
“你別擔心我,只要你平安無事,我自會照顧好自己,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皇甫修溫柔的笑了笑,當着衆人的面,他也不能上前抱葉晗月一下,於此,他只好拍了一下她的肩,轉身跨上了馬。
“切記,唯有你安好,我才能心安。”
葉晗月聽到皇甫修說的話,含淚帶笑點了點頭,然後看着皇甫修的身影隱入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