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他開口之時,嗓音略顯乾澀,很顯然,葉晗月對他的態度,於他而言,是何等的重要,重要到、能讓一個可以仗劍戰沙場的七尺男兒,生生多了幾分緊張出來。
他將雙手僵硬的放回身體兩側,然後才一本正經的板正着臉,一字一句認真的開始解釋舒清瓷突然出現的事。
“小月,那舒清瓷之所以會出現,絕不是我約的她,你不知道,自打你離開舒家之後,但凡她送來的邀約信函,我也都是直接讓人回絕了,這次只是碰巧罷了,你可別多想。”
看着如此認真解釋的侯昊炎,葉晗月是再也裝不出鎮定來了,抿着脣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
“看給你緊張的,呵!你的爲人我可還是瞭解的,那舒清瓷倘若真的是你約來的,你又怎會不提前告知於我,行了,我也沒怪你的意思,哪裡來的那麼的解釋。”
她十分老道的上手拍了拍侯昊炎臂膀,暗暗讚了一句結實,然後擡腳朝前走去。
侯昊炎一愣,隨即不解的跟了上去,葉晗月這臉色變得委實快了一些,他一時未能知其深意,只得跟在一旁陪着附和。
“小月,既然你知道那舒清瓷不是我約來的,那你同她生氣也就罷了,也不該將我獨自拋下,何苦我這窮追不捨的追你追了一路。”
他剛纔可真是直接從人流之中,絲毫往日形象都顧不得得邊擠邊跑着,這才攔在了葉晗月面前。
不然,就以此刻街上的人流涌動之勢來看,他若是不追的匆忙些,今夜肯定就追不上葉晗月了。
他原就是爲了解釋舒清瓷的事,可葉晗月卻說自己並不是在意這點,於此,侯昊炎更加想知道,葉晗月和舒清瓷之間,到底是因爲何事而分裂成仇。
早些時候,他可是親眼見到葉晗月每次是如何護着舒清瓷的,如今兩人反目,這其中必然有着一件足以觸及葉晗月防線的事情。
侯昊炎目光深沉的看向葉晗月,眼眸中的光透露透露着幾分好奇,但他依舊沒有直接向葉晗月問出口,只尋摸着待會回府之後,再派人暗中查一查此事。
“那舒清瓷原就是奔着你而去,我也是因着你、才白白生了一場戲,你倒是還怪起我來了。”
葉晗月說着話,腳下便是微微踮起了一些,然後目光如炬,擡眼就朝着四周看了過去。
燈會這樣的活動,自然是夜色越深之時,纔會越發的有樂趣。
可是葉晗月擔心她自己再在街上呆的太久,恐怕遲早是要被皇甫弘宣的人發覺。
故而,她踮腳看了一眼後,當即就一臉笑意的對侯昊炎說了要回去的話。
“這麼早就回去?”侯昊炎驚訝的反問了一句,隨即腦海裡就回想起剛纔的事情來,心裡便斷定葉晗月突然要回別院,肯定是因爲不想再遇到舒清瓷。
想到這點,他當即探頭看向了葉晗月,神色認真的問道:“你可還是爲了剛纔見到舒清瓷的事,而心中不快,若是如此,我大可以帶你去別處,那舒清瓷就算機緣巧合的偶遇我們一次,斷然也是不會再在別處,再同我們遇上一次。”
侯昊炎說完,停頓了片刻,可葉晗月依舊自顧自的朝前走着,面色上看起來彷彿對他的話絲毫不在意。
他約葉晗月出來時,可是費了好大的一番脣舌,自然不會就這麼讓她早早離開燈會,回到那僻靜小院,因此,他只得繼續跟在葉晗月身側,尋摸着能夠說動她的說詞。
葉晗月一直走到人流稍微少了一些的地方,這才停下了腳步,側轉過身子,看向眉頭緊蹙的侯昊炎。
“你也別再費心尋摸着那些有意思的地方留我,今夜我委實是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再加之這幾日別院之中還有旁的要事要處理,反正這雜耍我也算是飽了眼福了,今夜便如此作罷吧。”
侯昊炎凝眸看着她,眸子裡的質疑,葉晗月全部收入了眼裡,她急着離開街頭,多半的原因正如侯昊炎猜測的那樣,大街之上,但凡有舒清瓷在的地方,她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
如此一來,她就更不可能冒着不時會遇到舒清瓷,亦或者是會遇到那些想抓住她的人,繼續在燈會上抒發着閒情逸致。
侯昊炎見她堅持,心裡即便不相信葉晗月託詞之中的那句有事要辦是真的,但他還是十分配合的,說了句親自送她回去話。
葉晗月被侯昊炎送回景幽別院之後,見藥老院中已經是漆黑一片,原本還想着同藥老知會一聲的念頭,只得隨着她抹黑進了自己的房間,而就此作罷。
舒家清蘭院。
昏黃的燭光,搖曳着在窗紙上留下一個個姿勢怪異的痕跡,入秋的夜,原就是風大露重,而今夜卻好似更加風大了些。
聽着窗角呼呼作響着想要擠進房間的風聲,手拿繡針的舒清瓷,止不住的掩脣再次打了個哈欠。
畢竟是入了秋了,這夜裡總歸是讓人犯困一些,可舒清瓷沒能等到丫鬟將葉晗月的消息帶回來,即便是睏倦的很,也是要極力的睜大眼睛繼續等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舒清瓷迷糊着似乎睡着了,又好像沒睡着,她只知道房門突然傳來一聲嘎吱聲,猛的將她困到混沌不堪的思緒拉了回來。
舒清瓷原就是特意給那丫鬟留了門的,所以丫鬟小聲的敲了兩下房門,她就只是坐在原處,就將門外的丫鬟叫了回來。
“欣兒,可找到那賤婢住的地方了?”
她垂着頭,一雙手不急不緩的繼續繡着手中的鴛鴦,面色平靜,問話時的語氣,卻透一股涼嗖嗖感覺。
“回小姐,找到了。”欣兒不敢擡頭,只睜大着眼睛,目光慌亂的盯着舒清瓷手中正繡着的鴛鴦。
舒清瓷倒也沉的住氣,又連着繡了幾針,這纔將頭顱擡了起來。
“找到了?呵!你這次做的不錯,且說說看,她那住的地方是個怎樣的小院,可是一副破敗不堪的景象。”語氣微涼,目光鋒銳。
“回小姐,小月住的地方,並非是一個破敗小院,而是、而是……”欣兒有些不遲疑,但她最終還是不得不接着說道:“奴婢得知小月如今住的地方,乃是距離街心頗有些距離的一處偏僻別院。
天色太暗,奴婢找去盯着小月的人回來時,也就只說那院子看起來足夠氣派,單從外面來看,似乎還是個幾進幾齣的大院子。”
欣兒生怕舒清瓷聽了她的話,會遷怒於自己,故而得來的消息一說完,她當即垂下頭,敬小慎微起來。
舒清瓷也不再繡着手裡的東西,只隨手將繡框放到了桌上,然後她擡起頭,眉頭緊鎖、目光犀利的看向欣兒。
葉晗月居然會住進那樣幾進幾齣的別院裡,這事她聽着怎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無親無故、無錢無勢,身份還如此的卑微女子,她原先之所以同意舒老爺的提議將葉晗月趕出舒家,多半就是想到葉晗月的這層背景。
她想着若是將葉晗月趕出舒家,她即便是頭腦再怎麼靈活,主意再怎麼多,在如此沒錢沒勢的身份之下,也是過不得什麼好日子。
舒清瓷原本是想着看葉晗月笑話的,可葉晗月似乎總是能夠做出一些讓她意外不已的事來,譬如之前舒初柔要害她時,葉晗月爲她出的那些計策,再譬如,葉晗月此刻所住的別院。
這葉晗月彷彿天生的就是爲了堵她的心口,讓她不痛快的,早知今日,她真該放任這丫頭被舒初柔打死,也好過現在還要時時刻刻防備着她。
舒清瓷皺着眉頭,尋思起葉晗月如今所住的院子,片刻之後,她將葉晗月可能勾搭到的人悉數想了一遍,腦海裡突然竄出葉晗月和侯昊炎共同出現在燈會之上的事。
她深知以葉晗月的一人之力,是不可能住進一處幾進幾齣的別院,這中間定然是有人在幫她。
舒清瓷對葉晗月之前的事,倒是還記得一清二楚,因此,她只需稍稍想想葉晗月平日可能會接觸到的人,再加上兩三下的排除,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侯昊炎。
“那侯公子可跟着小月一道進了那別院。”她突然出聲,問了這麼一句。
“回小姐,侯公子將小月送到別院門口,轉而就離開了別院,倒也沒見他再返回來。”
“嗯。”舒清瓷聽着欣兒的回話,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那侯公子原本就是她的未來夫君,可今日卻如此拋下她,去送那個下賤的奴婢。
呵!他對那賤婢,倒是用了十足的心思,這安排住處,想必也是二話不說,當即便置下了。
舒清瓷尋思了一番,隨即冷笑着咬緊了牙關,分明她纔是身份高貴的那一個,可爲何那些優秀男子的目光,都只是看到了那個賤婢而不是她。
果然,這賤婢是一早就生了旁的心思。
想到此處,她忽而目光一冷,擡眸便看向了欣兒。
“欣兒,你明日安排個人,好生給我盯着那別院,但是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