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禮禮的意願
唐淵之似乎有些困惑，一直沒有說話。
陸錚想了想，問了一個足以殺陸家滿門的問題：“長公主和燕王勾結制作販賣底耶散的事，聖人可有參與？”
唐淵之答道：“之前沒有。”
“之後呢？”
“我不知道。”
唐淵之的回答讓他倆感到一陣寒意。
“怎麼了？”崔禮禮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剛纔他有很多機會迷暈自己，問所有他想知道的問題，明明只差一點，他卻停了下來。
前世縣主讓沈延娶了自己，聖人肯定是不高興的。卻不知怎麼後來又認了，還給自己賜了貞節牌坊。
很快，前世的記憶如翻涌的波濤襲了過來。
忽地，聽見了什麼聲音。
“只要自己親歷過的，都能說得出。”謝敬才、唐淵之都受過這訊問，也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問或不問都沒有答案。
屋裡油燈亮起，陸錚再一次將她擁在懷中，反反覆覆地喚着她的名字：“禮禮，禮禮”
“崔禮禮——”陸錚的聲音從燭火後的黑暗裡響起。
前世今生的景象如泡沫般破碎。
這不是一個答案可以解釋的，是她的意願。
“走吧，你殺人的時候可沒這麼猶豫。”崔禮禮笑着摟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身上，“只一點，你得先解開我身上這東西，實在是太惹人心慌了。”
身下的震顫之感似乎也消失了，靈魂幾乎要飄出去。
陸錚停下步子，將她託在手臂上，後背頂着牆，埋頭吻了又吻，有急切和渴望，也有徘徊和不安。
臨竹做了一個怪異的表情，貼心地關上了門，
事關重大，陸錚將崔禮禮放在榻上，替她將溼漉漉的鈴鐺解了下來。
陸錚的眼神複雜。
縣主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眉間那顆黑痣讓她的模樣威嚴而又冷漠。
又或者自己一死，爹孃沒了指望，崔家絕了後。順理成章地將錢袋子交了出去了？
崔家必須要將所有生意交出去，可交出去了，聖人會不會留給崔家一條活路？
她坐在黑暗之中思索了很久，也沒聽清陸錚又問了些什麼。
崔禮禮恍恍惚惚，腦子裡混沌一片。
“那不行，看你說得好不好。不好，我還要拉緊一些。”陸錚恢復了調笑，又將她抱回那間小屋。
那些碎片般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閃過。
剛纔一念之差，對她用了藥。
反正屋裡有桌有椅有牀榻，還有蠟燭。一應俱全。
何聰是芮國禁海反底耶散第一人，何景槐又在刑部，崔何聯姻，就若多了一層極好的屏障。聖人蔘與底耶散的生意，掙到的錢，還可以用崔家這個錢袋裝着。
還有那個雨夜緊緊閉着的崔家大門，她渾身溼透了，拍着門苦苦哀求說她不想再住在縣主府了。由着她怎麼喊，傅氏也不開門，太難熬了。
“我們辦正事！”崔禮禮的聲音沒什麼說服力。
形同槁木、纏綿病榻的縣馬在縣主府中，活得卑微又悲涼。
崔禮禮摟着他的脖子，看不清他的神情，卻心如明鏡：“你爲什麼把那燭火掐了？”
油燈還亮着，他倆貼得很近，幾乎脣碰着脣，他柔聲說道：“禮禮，別怕——”
熄滅油燈，隔了幾息，陸錚再次點燃了燭火。
套在身上的鈴鐺震得她小腹都在發麻。
陸錚閉上眼，整理了情緒，才提起精神說正事：“那雙白手，你前世也見過。”
就差那一點點。
崔禮禮感覺到他的無助，緩緩擡起手，指尖顫顫巍巍地撫過他的額頭，彷彿在撫慰他內心的不安：“這個迷藥，是隻讓人說真話嗎？不記得的事情怎麼辦？”
她一直想不通聖人爲何要何家與崔家聯姻。現在卻明白了。
崔禮禮想了想，說道：“我們回去，再點一次，若是能記起前世的什麼事，也許對你有幫助。” 陸錚擡起頭，眼中的迷茫和掙扎在昏黃的油燈下閃爍着。想要確定她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那六十七步見方的小院，每一寸土地，每一塊地磚，每一片枯葉，每一隻蛩蟲，都重重複復地描繪着她十八年的孤寂。
長公主和燕王做這樣的事，從聖人忽明忽暗的態度，便可猜出聖人肯定知道些什麼。
崔禮禮眨眨眼，很快恢復了清醒。
陸錚懂了她的意思，逗了她一句：“哦，其他時候可以用。”旋即笑起來，被崔禮禮瞪了好幾眼，才收了笑。
可又忽然醒悟過來，這樣的事不能對她做。
暗不見五指的屋子裡，她聽見了熟悉的呼吸聲，正想開口說話，卻又被一雙堅實的手臂環住，陸錚抱得太用力，幾乎是要將她揉進心裡一般。
會有這麼深的算計嗎？
崔禮禮不確定。
原以爲她那十八年守寡只是說說，想不到竟然是真的，那麼小的院子，一坐就是十八年，這樣苦苦熬過來。
但凡是個人，都會瘋吧？
崔禮禮眨眨眼，緩了好一陣子，在他肩窩裡悶悶地說着：“當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可問到了有用的？”
崔禮禮由着他碾着脣，那震動的鈴鐺反反覆覆地提醒她早已情動難抑。
“長公主身邊的內官。”
“怎麼可能？”崔禮禮一驚，“長得如此奇怪，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那他是什麼身份？”
臨竹出去了，又探頭進來問：“要水嗎？”
她下意識地擡起頭，目光落在那團飄忽的火焰之上，也不知是困還是心慌，神志開始渙散，只覺得那火越來越小，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不但他走，還把唐淵之一併拖走。
陸錚，只山下那一面，他就印在她心裡。這個躊躇滿志一身銀甲的年輕人，只能站在遠處偷偷望着父兄的背影，目光裡滿是無奈和落寞。
經歷這麼多風雨，他覺得她心裡有他，可他又覺得她不想心裡有他。
正在小屋裡處理唐淵之的臨竹一愣，這倆是要在這裡玩嗎？
好好好，他走，這就走。
崔禮禮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愣住，但很快感受到了他身上傳來的緊張和不安。他心跳如雷，就在她耳邊轟鳴着。他的下頜頂在她的頭頂，幾不可聞地嘆了一息，低啞的聲音裡充滿了愧疚：“對不起”
崔禮禮難得有些害羞：“以後辦正事的時候，別用，耽誤事。”
門開了，臨竹在門外候着，準備將唐淵之帶走。
燭火卻被陸錚突然掐滅了。
陸錚將她抱了起來，大步向外走。
崔家的生意如何比得上底耶散？聖人之前沒有參與，興許是不知道。眼下聖人知道了這一本萬利的法子，很可能會動別的心思。
她在燈下燦然一笑：“我不怕的。”
沈延的面容在她眼前晃動，那是一個她從未真正瞭解過的男人，反正死得也早，若沒有今生的相遇，只怕她都不記得他的模樣。
她替他要來出海的名額，又送他千里眼，知道他回不了京，就籌謀着替他揭露底耶散，還以身犯險，去抓月兒。
終於，陸錚停了下來，只是將頭埋在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就在耳邊，那麼真實，又那麼遙遠。
“我怎麼會見到？長公主不是很早以前就去諶離了嗎？”
“走吧，”陸錚打開門，“我們出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