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寬敞的大廳內,蔡京眼神凝重地坐在太師椅上,一雙眼睛看着高俅,雙手都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附近的油燈微弱而搖弋,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淡淡火苗,看上去隨時都會熄滅,顯然,就算它再怎麼樣,要給整間屋子帶來明亮也是杯水車薪。
室內,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而高俅說了這麼久,也停了下來,仍然是坐在那裡不緊不慢地喝着茶。
顯然,這些事,他已經成竹在胸了。
死死地咬了咬牙,蔡京沉默了半天,還是沉聲說道:“那麼,你要老夫如何行動,你到底有什麼條件!”
“呵呵,條件自然只有一個。”
高俅冷笑一聲,又拿起手中的茶杯茗了一小口,才眼神似有深意地望着蔡京說:“等你把董平抓到的時候,記得先帶到我這裡來一趟,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條件的。”
“你要說的就是這?”
眉頭皺了皺,蔡京語氣低沉地開口了:“高太尉,那麼說,如今你便願意將兵馬交與我統率了?”
“呵呵,此是當然。”高俅微微點了點頭,才緩緩地站起身,一臉冷峻地神情走向蔡京,到了他的身前,纔看着他說道:“我會以殿前太尉府的命令,讓關將軍和呼延將軍在曹州等着,然後,吳大學士和曹州兵馬都監花榮,會率領地方禁軍兵馬三萬援助你。”
“當然,這一切的責任,都在你自己身上,我也更不會,來幫你扛。”
“好,無礙!”
沒有絲毫的猶豫,蔡京猛地一拍附近的桌案,一把就站了起來,他那張蒼老的面龐上,盡是壓抑不住的暴怒。
很明顯,女兒和女婿的死,已經讓他這個太師,徹底憤怒了。
以至於,到了衝昏頭腦的地步。
“既然如此,待我滅了董平和林沖這兩個畜生,再來向高太尉你道謝了。”蔡京說着,冷哼一聲轉過身去,早已經邁開了步伐,一邊聲音低沉地說道。
“你想好了嗎,要是這次一動手,朝廷追究下來,死的,可是你蔡京。”高俅在後面語氣淡然地說着。
“呵,老夫早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求能爲女兒女婿討回公道。”
語氣冰冷地說着,蔡京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半天過去,他才停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平和:“董平這個畜生,老夫這次要把他給大卸八塊,九族殺盡了,親自動手,以報女仇,爲此,即使是與這個什麼混賬齊王作對,惹得朝廷落下死罪,也無所畏懼!”
說着,蔡京快步走到了大門口,雙手一用力拉開了那扇古樸的大門,看着外邊的陽光一下子涌了進來,蔡京沉默了片刻,還是停下了步伐。
半天過去了,他只是微微偏了偏頭,淡淡地說道:“待在黑暗裡,很有意思嗎?”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這就是我選擇的道路。”高俅難得的笑了笑:“而且,誰能笑到以後,可沒人能知道。”
“你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太尉大人。”蔡京說着,他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這片空間。
然而,他的聲音卻在遠遠地傳來了。
“高太尉,好自爲之,願我帶着董平的首級回來的時候,你還能安然無恙吧。”
“砰——”
隨着厚重的大門閉合聲,屋內,再一次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漆黑如同深淵的空間中,此刻,寂靜無聲。
高俅看着這今天發生的一切,默然不語地坐在那裡,半天過去了,他只是大聲笑了笑。
突然,他停了下來。
然而,很快,一絲寒光已經從他臉上掠過。
“董平,等收拾了蔡京,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說到這裡,高俅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就連他的聲音,也越發低沉了起來。
“呵呵,可別忘了,你那個心上人,李師師可還早我的手裡,這就是你的致命弱點,如今,你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到了那一天,我能讓你輕而易舉的灰飛煙滅啊!”
冷笑聲迴盪在空曠的屋子內,着實有幾分瘮人,高俅靜靜地站起了身,卻好似毫無反應一般。
看着這片黑暗,他的瞳孔劇烈地閃爍了起來,在那裡面,可以看到無數的事物。
似乎,是在回憶着什麼。
而此時,獨自一個人進去後,董平在密室內,卻是見識到了那個讓他感到震驚的人。
“是你?”
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團,董平沉聲說道:“你便是“流影雲”蔡許坤,看樣子,你今天找我,是來談前幾天安先生遇刺殺一事的?”
“不錯,齊王殿下,看樣子,您果然如同傳聞中的一樣聰明絕頂。”蔡許坤說着,看董平也已經入座了,他才壓低了聲音說:“我今天要說的,便是那一戰所有的可疑之處!”
“那個,蔡兄弟。”
董平微微擺了擺手,保持着微笑說:“你能挺身而出,以命相搏救湯隆兄弟,別的先不說,我已經很感激了,只是,我現在有一個,最大的疑點,想要現在就請教你。”
“齊王殿下折煞小人了!”蔡許坤連連擺手,一邊說道:“你說,小人洗耳恭聽。”
“你是怎麼能,從雲天彪,和顏樹德的聯手之下把人救走的?”
董平說着,便死死地盯着蔡許坤的雙眼,試圖能從他的瞳孔中,找出哪怕一丁點蛛絲馬跡,或者破綻來。
然而,事實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蔡許坤毫不在意,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或許,我是潛力激增了,或者說,是神鵰弩的威力太大了吧?”
董平心中清楚,這番話明顯是虛詞。
神鵰弩可能對別人來說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在影天面前,可以說毛都算不上。
他們的精銳,每個人都配備了隕鐵鎧甲,除非像上次那樣用巨量的炸藥來硬碰硬地爆破,否則,任何普通人的攻擊,都別想和他們一較高低。
不,哪怕是破防,都根本做不到。
然而,董平一直盯着蔡許坤的雙眼,在他眼裡看到的,卻是一絲淡定從容至極的神情。
不管怎麼看,他還是那副悠閒的模樣。
沒有,半分不自然。
終於,董平選擇了暫且跳過這個話題。
這並不是說,董平就相信他能從影天精銳手中救人了。
只是,他畢竟幫了自己,還立了這麼大的功,再怎麼樣,自己總不能逼着他在這個問題上,不停地糾結吧?
所以,董平選擇了繞過去,直接和他探討今天的核心問題。
“我這次來見您,是要告訴殿下您一件天大的事。”
這麼說着,蔡許坤的眼神也沉了下來,語氣變得冰冷:“這一次的暗殺事件,和兩個人脫不了關係。”
董平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您應該會覺得好奇,爲什麼他們能潛伏進這麼戒備森嚴的地方吧?”蔡許坤頓了頓,又道:“即使是再厲害的精銳,我們的防備力量和燕青石秀兄弟的暗衛,可不是吃乾飯的啊,怎麼可能從始至終都在夢遊,沒看到他們出來救人?”
“你是說,有內鬼?”董平仍然是眯着眼睛微笑,語氣淡然自若地說着話。
“不錯。”
蔡許坤站起了身,在室內揹着手繞了一圈,才語氣低沉地開口道:“首先,那個慕容復,他上一次與我結仇後逃離梁山,又走之前亂無章法地在山上的工廠裡破壞了一陣,以我看來,這個人很有可能,爲影天提供了我們的內部資料!”
董平微微點了點頭,右手託着腦袋思考着,確實,慕容復此人的一切行動都有些蹊蹺,董平甚至覺得,他比這個蔡許坤還神秘。
“那麼,另一個人是……”
董平說着,他便將目光投到了蔡許坤的臉上,皺着眉頭,語氣淡然地說道:“怎麼樣,你可有了眉目?”
“這件事,有可能會讓您非常震驚。”蔡許坤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是語氣沉重地開口了:“但是,我敢保證我的信息可靠,畢竟,這些都是我從那幫影天的人身上,親耳聽到的。”
董平看着蔡許坤的渾身傷口,甚至還在流血的地方,一時也沒有說什麼。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董平總覺得這個蔡許坤,和剛來梁山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了,整個人的性格和氣質,完全變了。
是我的錯覺嗎,董平心中暗自思索着,這個蔡許坤,他肯定不正常,燕青之前也說過了。
但是,我爲什麼,完全看不透這個人呢?
還有,他一直有事沒事地提到慕容復這個人,他試圖是想要……掩蓋什麼?
然而,董平沒心思考慮這些了。
他得全心全意關注,另一個貨真價實的內鬼,到底是誰。
慕容復最多也只是提供一些內部資料,畢竟他也沒出過樑山,更不用說來東平了解。
那麼,這一次如果有內鬼,那個內鬼,一定就在自己的手下中。
而且,那個人八成還沒走。
就留在這裡,甚至現在還在,這座城池的,內部!
“另一個人,就是您最得力的親信,當今高唐太守,飛龍將——劉贇!”
“砰——”
猛地站了起來,董平甚至把身下的椅子都給撞翻了。
然而,他沒有在意這些。
蔡許坤拿出了一份密信,丟在面前的桌案上。
那封面上面,是寫着劉贇給高俅的。
而且,有高唐太守的……兵馬印璽!
剎那間,連密室外傳進來的那一陣高亢聲音,董平也完全沒有聽到。
董平的心中,已經完全被茫然,和複雜的難以言說的情緒,所佔據了。
腦海中,一團混亂。
此刻,他什麼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