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种師中轉念想時,他畢竟年事甚高、氣力不繼,已是支撐不住,當即癱軟往地上倒去。而那大和尚正趕在小種相公暈厥之際躥步上前,一把將他攬住。旋即周圍又有許多義勇健士也衝將上前,將己部軍旅主將與种師中圍在中間護定。
而殺熊嶺上方不遠處,此番隨小種相公一併馳援的宋將黃友也早拼到力乏,中箭倒地,眼見也要被金軍生擒俘虜時,卻發現有大批宋人豪勇也殺向山嶺及時援至,黃友心中道了一聲萬幸,而眼見對方衣甲制式顯然並非是官兵禁軍軍,他大概意識到了這夥精兵強將應是甚麼來路,也仍舊高聲朝着那救下小種相公的大和尚喊道:“多謝諸位壯士仗義馳援!卻不知那位大師如何稱呼?”
魯智深這邊眼前小種相公雖然昏厥了過去,好歹暫時並無性命之虞,也正鬆了一口氣,終於趕上照拂得當年自己的恩官性命周全,他臉上忿怒猙獰的瘋魔兇相也逐漸褪去了幾分時,又聽得不遠處黃友高聲發問,魯智深旋即也朗聲道:“好說!灑家本乃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軍官魯提轄的便是!後調任至渭州小種相公麾下,俱受兩位相公提攜之恩,只因三拳打死個欺男霸女的撮鳥,便避禍去五臺山淨髮爲僧,後與就蕭唐哥哥等衆多豪傑共聚大義,做得義軍中瘋魔軍主將,如今既知小種相公遭受韃子圍攻身陷險地,俺又怎能不來?道上但凡識得灑家的,如今都叫俺做花和尚魯智深!”
花和尚魯智深?蕭唐?
黃友見說心思一動,旋即暗付道:那蕭唐雖先前背反了朝廷,可的確率領麾下羣豪專做搭救遭奸佞迫害的忠臣烈士的義舉......我舊日的恩官劉法劉經略,曾聽聞也不正是爲他仗義施援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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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殺熊嶺下方的激戰依然甚是慘烈,大批的女真騎士戎衛在完顏活女、和尼等主將左右,面對驟然殺出的敵軍反應極快,在所部猛安、謀克等指揮下仍是極爲剽悍的勢頭奮力廝殺。這些於女真興兵反遼後歷次慘烈的大戰斬獲大捷的勇猛兇悍之士,饒是起先遭遇奇襲而教蕭唐所部義軍先佔得先機,但此時剽悍衝馳血戰,卻也仍是銳不可擋......
又是一場刀光血雨中須臾間雖然足以立判生死,但兩軍終究仍是要比拼得誰的意志更爲堅韌到足以挺至對方軍心士氣開始潰動的鏖戰。
女真騎士與義軍諸部勁騎糾纏在一起,兵刃互相交擊,激烈金鐵交鳴之聲迴盪在戰陣內外,聽見所部將官的厲聲吶喊,那些女真勁騎也是愈發的振奮。然而天波軍正將楊志直覷見金軍騎陣當中豎起的一面軍旗,也立刻率領部曲掩殺上去,雙方狠狠撞在一起,一片人喊馬嘶當中,雙方各自有騎兵紛紛慘叫着墜馬,而楊志親自衝在最前頭,使出了楊家槍法的精妙本事,挑搠掄掃,當下也正殺得周圍敵騎辟易潰動時,卻忽然覷見了直教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天波軍正偏將佐各自率領一彪勁騎與周圍的金軍馳騁鏖戰,當中周瑾策馬與前方敵騎拉開一定的距離,搭在弓弦上,扣得滿滿地,盡平生氣力,直朝着那人心窩上一箭射去,剛將那敵騎射翻墜馬時,從斜側驟然又衝出一撥剽悍的女真騎隊,直衝散了聚攏在周瑾左右的將士。猝不及防之下,幾把大錘、狼牙棒劈頭蓋臉的直砸在周瑾身上,他口中當即嘔出大口的鮮血,身子也轟然摔下馬去,旋即在周圍來往奔馳鐵蹄的踐踏下不住的翻滾!
金軍統兵大將和尼,比起當初追隨着女真諸部那些早在北地成名的猛將時常衝鋒破陣廝殺,如今更多的坐鎮中軍指揮諸部兵馬殺伐,但依然十分剽悍凶煞。敵軍來得突然,和尼與完顏活女立刻率領親衛騎隊沉着應戰,當先也正撞見周瑾所率的義軍騎衆。眼見麾下親騎精銳率先以馬戰重型鈍兵器開道,並即刻襲殺了一員敵將,和尼的臉上也露出陰滲猙獰的笑意,然而忽的他卻又聽見一聲暴喝聲起,這吼聲也直震得和尼與周圍金軍親衛都不由得爲之一滯!
吼聲未絕,楊志便猛的一夾馬腹,催騎直衝上去,手中點鋼槍再度探出,寒芒過處,鋒利的槍尖又如毒蛇出動也似的擺動起來,當先幾個女真騎士的喉頭濺出一蓬蓬血霧,趁着敵騎陣中一時不及防備之際,已毫不停留的拍馬從縫隙中直殺向金將和尼,期間手中長槍還不斷的往周圍敵騎咽喉、面龐等鎧甲遮護不及處搠出,伴隨着一片片利刃搠穿血肉的沉悶響聲中,接連七、八名女真騎士翻身墜落,而驚嘶的戰馬收不住勢頭繼續狂奔,幾具屍體的腳踝直勾在馬鐙上在泥濘的雪地當中又被拖行出好遠!
和尼略作驚愕,眼見自己麾下也有不少親隨躲避過了那個突如其來的敵將的突襲疾刺,正與他岳飛錯身而過,也立刻正要喝令戎衛在自己周遭的親隨騎士合圍上去,速速將楊志亂刃分屍。然而未過片刻,那些女真騎兵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緊隨着楊志身後的一隊隊天波軍勁騎也轟然殺至,紛紛揮起手中軍械兵刃與前方的敵騎混戰成一團!
眸子中滿是戾氣兇芒,和尼的眼角也不禁抽搐了幾下,不得已他也正準備親自應戰時,卻見從斜側又有一員敵將率部衝殺而至!血刀子竺敬雙手攥緊長刀發力橫掃,伴隨着一輪輪寒芒重重的磕碰在眼前金軍手握的錘、棍、棒這等馬戰重兵器上竟也盪開了一條道路,也有些騎兵猝不及防,身子捱了席捲而來的刀鋒當即殘肢橫飛,熱血四濺,隨之紛紛墜落下馬!
這個時候和尼的臉上已不由的顯露出驚恐之色,然而從另一個方向又有一員敵將率領騎軍涌殺而至,喊殺聲直震耳欲聾。天波軍另一員偏將楊再興也殺進了戰團,急不可待的揮起手中大槍攻向那些目瞪口呆的敵軍騎兵,但見他手中長槍如翻江攪海的狂龍,其摧鋒破陣的聲勢較之竺敬也更爲猛烈。
楊再興與竺敬一左一右,一槍一刀,本來便極善於馬戰搏殺的虎將,便是撞見向來與剽悍善戰而聞名的女真驃騎在聲勢上一時間亦能壓制住對方。和尼就聽見周圍響起己方兵馬一連串的驚呼慘叫聲,又親眼覷見無數主人的戰馬嘶鳴,驚慌奔馳,曾幾何時又覷見過金軍的兒郎吃過這等大虧?他心中也不由發狠念着不料南朝宋人竟然也有如此多悍勇的猛士集結於此......和尼再不敢託大,已打算迅速撤離此處,收攏其餘金軍兵馬再聯決銀術可等部雄軍,再與蕭唐所率領的這些雄兵強將打熬。然而他剛策馬回身,便驚覺覷見衝殺過來的敵騎當中那個臉上生有一大塊青記的驍將已悍然衝殺至自己的面前!
除了在大名府留守司時的恩官索超之外,周瑾與楊志當初於戰陣中不打不相識,也當真服了他槍技弓馬的本事,後經蕭唐點撥至楊志麾下做了偏將也是甘心情願,雖然他本事及不得竺敬與新投而至的楊再興那等馬戰猛將,可是聽奉軍令向來勤勉,與楊志閒暇時相互切磋討教,彼此也讓也早結下了兄弟情義。而楊志眼睜睜覷見周瑾在混戰中被那員金將手下的騎衆所殺,與自是爲他報讎心切,是以當即催馬破陣,急喇喇的殺至那金軍大將面前,立刻堵住他奔逃的去路,而教這廝逃不可逃!
如今眼見那面露驚慌之色的敵將就在眼前,楊志手中點鋼長槍鋒尖撕裂空氣發出淒厲的破風聲狠狠搠出,他當即也瞪目大喝道:“智深兄長那邊已然率部搶上殺熊嶺搭救小種相公去,灑家卻按哥哥所令在此專要殺韃子!你這廝鳥壞我周瑾兄弟性命,血仇眼前便要報得,還想往哪裡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