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艦船舳艫相銜的在海平面上形勢,在海船上朝周圍望去就見旌旗蔽空,諸般船舶排列緊密,便如同一座在海上游駛的要塞一般。可是廣闊無垠的海平面上舉目眺望渺渺天際,但見望不到盡頭的海角於天空連成茫茫的一片,卻又顯得這支艦隊無比渺小。
船板上其他水班兄弟三五成羣的有說有笑,時不時還高聲笑罵起來,也顯得十分悠閒自在。反倒是統領水軍八部的大頭領李俊站在艦首,張開雙臂,面朝萬頃波濤的海洋凝望着遠處海天一色的壯觀景象,卻是感慨良多。
以水性精熟而聞名的好漢裡面似阮氏三雄、張順等人投奔蕭唐最早,以往各按差遣出海都曾勾當過數遭,所以對於宏偉壯觀的海上景色早已是見怪不怪。可是李俊雖然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水軍豪傑,他成名在揚子江,又於潯陽江做私鹽買賣,隨後做得梁山水泊的水軍大頭領,也都是在江河之中勾當,於海濱雖遊走過一兩遭,卻沒有機緣漂洋過海航行,如今親自航行了幾日,這才能夠切身的體會到梁山八百里水泊與這汪洋大海比起來,恐怕連一窪之水都算不上。
都說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李俊縱橫揚子江、嘯聚潯陽江,也憑本事做得梁山八百里水泊的水軍大頭領,可是如今置身這蒼茫大海之中,如今方知天高海闊,只在江河裡廝混,倒顯得器量不夠。若是有朝一日能夠縱橫四海,經略海外諸邦揚名立業,方纔不負我生平志願......
李俊心中正念時,童威、童猛有一搭沒一搭說着也正信步走來,眼見他們結義兄長眺望大海怔然出神,童威遂笑說道:“大海恁般茫無涯際,連行幾日,小弟也不禁咋舌讚歎。先前出航之際,倒也不是小七哥屢番與咱們誇口,直說甚麼江河湖海,能出入得海洋勾當的纔算是善水的真好漢,我們哥倆還道他是有意撩撥鬥嘴,如今看來倒也是所言非虛。卻不知哥哥又如何作想?”
聽童威見問,李俊微微一笑,隨即悠聲說道:“兩位兄弟,咱們起初在潯陽江做私鹽勾當,也是教當地靠水吃水的綠林同道見面敬畏三分的人物,投到水泊梁山,必要助蕭唐哥哥做成大事,做得八百里水泊的屏障,直殺得官軍水軍的撮鳥亡魂喪膽,再不敢輕易前來觸咱水軍兄弟的黴頭......
咱們兄弟同心在江河中勾當,也做下了些作浪興風的大事,我只是在想。倘若有朝一日你我追隨蕭唐哥哥另闢山河,終能得以坐享太平之後,有否又有機緣遠航萬里,爲我等一衆兄弟打下的江山再開疆拓境,就算憑着咱們哥幾個當年憑縱橫三江五湖的本事,而再幹出一番大事來?”
童威、童猛兄弟二人本來就對李俊論謀時事目光長遠而十分敬服,只是如今聽結義兄長語出驚人,仍是不禁吃了一驚,童猛也立刻又道:“李俊哥哥端的好大氣魄!許貫忠軍師深曉天下地理,小弟亦曾聽他說及大宋海外往東有東瀛、高麗、毗舍耶(琉球)、流鬼國(堪察加半島),南洋亦有交趾、占城、羅斛國、真臘、蒲甘、三佛齊、爪哇等諸邦,遮莫恁是打算待咱們兄弟幾個追隨蕭唐成功名就過後,仍指望漂洋過海,要於那些化外之地再搏番大業?”
李俊沉吟片刻,忽的一笑,又道:“呵呵,先前曾聽人說過甚麼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倒也是我想得忒過遠了,這只是日後的一個心願,還是眼前顧好眼前大事要緊。”
只不過李俊話雖如此說,可是他的目光仍舊眺望向海角天邊的另一頭,而眼中分明閃爍的是意氣風發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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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前往保州的艦隊裡面,除了軍師蕭嘉穗、許貫忠與五路水軍部曲,還有天雄、瘋魔、橫衝、剛毅四軍以及務必要親眼考察蕭唐於海外軍州及三州聲勢的鄧元覺、王寅、瓊妖納延、阿里奇四人。趁着航行的期間,蕭唐閒暇時便與蕭嘉穗等心腹兄弟暢談日後經營北面根據地的民政方陣與兵家方略。今日此時,幾個員軍中正將頭領也都齊齊會集於船艙之中。
“往日哥哥是以官面上的身份勾當,藉着海貿來往的名義調撥兵馬時,就算撞見高麗水軍盤查,自有市舶司出具的商舶文書,一來二去後,大致也摸清黃海靠近高麗國的海域水軍巡哨的情況。可是如今我等既已公然舉事,此番乃至以後走海路調動時乘運了許多兵馬,想必吃瞞不過,再撞見高麗那邊沿海戎邊巡哨的水軍,只怕節外生枝。”
船艙之內先是許貫忠出言說罷,在旁韓世忠嘿嘿一笑,說道:“高麗自比不得遼、夏勢大,灑家前番與那廝們交鋒過幾遭,瞧來也不算甚麼善戰的兵馬,雖說若是那廝們舉國來討,不是耍處,可是灑家在北地待的時日久了,也聽聞女真阿骨打未曾發跡建國之前,率領幾部兵馬便曾殺得高麗大敗虧輸。哥哥以後既然要與那金國打熬,也與高麗殺伐幾遭,而且看聲勢高麗必要去保州等地,卻不是早打晚打,終究要打?”
蕭唐也點了點頭,心中想道本來自己是盤算着既然金國背後還有高麗這個畢竟立國已達二百年左右,疆域也有十幾萬平方公里的國度,當時是設想有沒有可能利用這個與金國前些年也曾打得頭破血流的國家,可是如今看來自己要在北地發展壯大,似乎也正是與高麗國的利益發生了衝突。好歹宋金兩國現在的精力都放在攻伐遼國上,趁着這段時期,爲了穩固北地形勢,與高麗的爭端只怕是無法避免的了。
關鍵是,這場戰事又該打到何種程度的規模?
王氏高麗這個國家可不比後來大明時期的李氏朝鮮,這個國家軍力就算絕對不能與宋、遼、金相提並論,可也十分有韌性。雖仍擺脫不了藩屬國的命運,但是也是曾抗過遼、金,甚至元三朝的全力猛攻,期間也曾獲過不少勝陣,後來氣運更是如日中天的蒙古元朝征討高麗的戰爭也是足足打了四十二年...雖然短期重挫其軍旅最好,可是北地風雲突變,我等也沒有精力與那廝們做曠日長久的磨耗......
心中念罷,蕭唐遂說道:“高麗先前本與金國便有宿怨,只是不及金國勢大隻得屈從。其國內地勢多山,當年遼朝數度討伐,雖然殺得高麗臣服乞降,奉遼正朔,可是也有宋天禧年間遼國引十萬兵馬伐高麗而慘敗的經歷......只憑我方軍力要攻討高麗全境殊爲不智。可是當年高麗敵視遼朝,謂之契丹醜類、禽獸之國,但引得遼朝數徵高麗殺得其稱臣納貢、奉其正朔;
高麗曾鄙夷女真,亦曾興兵征討曷懶甸部北擴疆土,也被阿骨打殺得大敗虧輸,只得遣使請降。按我想來,高麗國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既早晚必要與高麗殺伐,務必一兩陣殺得那廝們人亡馬倒,夢裡也怕過後,也只教其先前對女真諸部那般一時間不敢北望,那時卻可與他們再做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