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望着向自己踊躍自薦的史進,心說這個史大郎出山後運氣確實差了些,他所遭遇對手的實力都實在忒過強悍,以致這個史進在單挑放對上屢戰屢敗,卻又屢敗屢戰。
可是史進的進步蕭唐也是看得到的,當史進與那個原本二三十回合便能得他心怯敗退的瓊妖納延比試時,一時爆發竟然與他堪堪戰了個平手。當他面對那些久經沙場的宿將,甚至是青史留名的名將尚能一戰時,再回過頭來與綠林羣豪爭鋒,又會是怎樣一種局面?
“好!完顏婁室看來也定要與我分出個勝負,想必女真那頭也會以他押陣,既恁地大郎打第一陣,小乙打第二陣,便由我來戰第三場!”蕭唐打定主意,對燕青、史進二人說道。
史進連連點頭,他拍着胸脯說道:“女真人就算是再剽悍,卻也沒生得三頭六臂,誰怕誰來?今日再痛快大戰一場,倒也遂了小弟的心願!”
至於女真人那邊不出蕭唐所料,第一個出場的是斜卯阿里,第二個出場的是銀術可,第三個壓軸的是完顏婁室。那頭完顏婁室見蕭唐這邊先派出來的是史進,他與史進交過手,心中暗想道:這個宋人的本事不差,也是條有血性的漢子,只不過他也並非我與銀術可的對手,可是與這宋人放對的是斜卯阿里,這勝負倒很難說......
斜卯阿里到底也是經歷過許多戰陣廝殺的悍將,雖然見史進生得英武剛強,也沒並放在眼裡。在史進接過柄長刀後,斜卯阿里發力狂奔數步,朝着史進挺槍便刺,史進也不答話,揮刀應將上去與他周旋在一處。蕭唐等人,以及女真衆頭領見兩人甫一交手便鬥得激烈,倒又是一場好廝殺。
年少氣盛的史進接連遭遇強敵,心性在一番磨練下也沉穩了不少,他有條不紊地將王進傳與刀招妙法盡數施展開來,手中那把長刀似潑風一般,刀刀直奔斜卯阿里要害處斬去。
鬥了約莫三十餘合,史進便大概摸清對手的分量,他心中暗付道:這廝的氣力,遠不及那個完顏婁室。只論他的槍法,休說曾頭市那史文恭,便是遼國南京統軍司的那個瓊妖納延,只怕也要勝過他半籌。我要贏他很難,他要勝過我卻也不易......
實則斜卯阿里是個頗有智略,又善於統兵的勇將,若是在戰場上各帶數隊軍健廝殺時,史進絕非是他的對手。就算現在兩人如果騎馬單挑放對,精通騎術的斜卯阿里也能佔到更大的優勢。
可是現在斜卯阿里與史進徒步廝拼,本事已打了幾分折扣。又是一番惡鬥下斜卯阿里的心態漸漸起了變化,他心中念道:本來我欲挑戰那個蕭唐,就是要在完顏部衆多孛堇、頭人面前爭一口氣,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女真斜卯部也有勇猛的戰士,可如今休說是蕭唐,我連他的一個隨從都贏不得,還自誇甚麼武勇!?
心裡越發焦躁下,斜卯阿里手中的長槍也失了章法。反觀史進接連與強敵鏖鬥,不止是身手技藝,心理素質也遠非當初初涉江湖時可比。他們兩個一個愈戰愈穩,一個越鬥越急,鬥到近百餘合時竟然是史進佔得了上風。
愈發急躁下斜卯阿里手底再不留絲毫情面,他大喝一聲,把槍只往史進心窩中搠來!史進心中卻驀地一喜:這廝露得好大破綻!他史進把腰一閃,斜卯阿里持槍頓時攧入史進懷裡來!原本招式穩健的史進突然間爆發開來,他先用長刀刀柄頂在斜卯阿里腰肋,旋即雙手一掄,長刀直朝他腦袋劈將剁下!
吃痛下斜卯阿里連退數步,他手忙腳亂地駕刀格擋,史進卻得勢不饒人,長刀刀勢狂風瀑雨也似的罩着斜卯阿里層層疊疊地砍將過去!但聽“鐺鐺鐺鐺鐺鐺!”金鐵相交之聲不絕於耳,只震得人耳膜發疼,終於史進橫刀一擺,用刀背狠狠重擊在斜卯阿里的胸膛上!
斜卯阿里悶哼一聲,他向後飛出重重跌倒在地上,女真衆頭領霍然起身,他們臉上無不帶着驚異之色。如果史進方纔揮刀時以刀刃橫掃,恐怕斜卯阿里此時已經被他斬成兩截!
這場比試分明是史進贏了,可是在場大多的女真族人萬沒料到蕭唐手下的一個隨從,竟然也有如此本事!
完顏婁室大搖其頭,他長嘆了一聲,按他所想斜卯阿里的身手與那宋人應該是不相伯仲,要分出勝負只在一念之間,斜卯阿里本來經歷過不少戰場廝殺,在這節骨眼上卻先心浮氣躁了起來。
原本好意氣用事的史進招式攻守間已經愈發知道進退,反而以此一舉擊敗了先心態失衡的斜卯阿里。
“第一場......是蕭勇士這邊贏了。”吳乞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可他畢竟也是個心有城府的部族頭領,史進贏得確實乾脆,他也只得痛快地認了。吳乞買又往婁室那邊望去,他心想當日這個完顏部第一猛將與蕭唐鏖鬥一百二十餘合不分勝負,我們女真是否能從蕭唐那贏得數百副珍貴的甲仗兵刃,也要全看他了。
一臉羞愧的斜卯阿里退回本陣時,身形體魄與婁室相仿的銀術可已站起身來,他大嘴一咧,拍了拍斜卯阿里的肩膀,說道:“都說南人孬弱,想不到也還有些勇士!斜卯阿里,你輸得也不冤,後兩場我與婁室頭人贏回來便是!”
當銀術可又瞧見蕭唐這邊第二個出場的燕青時,不止是他,在場大多的女真族人都張狂地大笑起來。若是比起體格來,銀可術的身形足比燕青要大了兩三圈。
燕青六尺以上身材,十分腰細膀闊,就算他的相貌脣若塗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可是在崇尚武力的生女真人看來,他未免生得忒過文弱了些。何況銀可術生得極爲高大,腰闊數圍,又是一身筋肉橫鋪的雄壯莽漢,他與燕青比較,渾如個成年大漢站到了個孩童面前。
然而史進憋着狠勁,必要在女真人爭口氣,燕青又何嘗不是?
本來燕青身爲蕭唐的心腹伴當,在汴京、走京南、下江州都曾屢建功勳,似他這個錦口繡心、多才多藝,且身兼一身本事的浪子,是個風流武俠式的人物。可是自從至北地遭遇馬匪、渤海軍以及生女真部族後,不止在兩軍對壘時自己的本事發揮不了太多用處,在這些爲人處事更爲簡單粗暴的女真人眼中,他這個風流倜儻的燕小乙,就似那些沒甚本事,只會些油腔滑調的漢人公子哥一般。
所以饒是燕青脾氣再隨和瀟灑,此時心裡也不由得生出股火氣。
瞧着眼前那個滿臉鄙夷與不屑的銀術可,燕青心中暗付道:這個銀術可看來甚得女真人推崇,真要是戰場廝殺,只怕我也決計不是他的對手。可若論短打相撲,我也不怕他膂力過人,只恐他不著圈套。常言道:相撲的有力使力,無力用智。我若臨機應變、看景生情,倒也不一定輸與他那莽漢。
這時蕭唐走到燕青身邊,低聲向他說道:“小乙,這個銀術可也是女真人中數一數二的猛將,瞧他也似有個千百斤氣力,你身材瘦小,縱有拳腳本事,近傍得他身時也要多加小心。”
燕青從容一笑,說道:“蕭唐哥哥儘管放心,小乙自幼跟著哥哥與金、譚兩位前輩學得拳腳本事,若說相撲技藝,除了焦挺兄弟外在江湖上也不曾逢著對手,雖然那銀術可有着千百斤的氣力,今日幸遇此機會一雪前恥,小乙攀他顛一交。贏時也能與哥哥增些光彩。”
燕青說罷,他緩步走上前去,向銀術可打了個拱,說道:“我願與這位壯士比較拳腳。”
銀術可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他指着燕青說道:“就憑你這生得似個婆娘的後生小子,也配與我比試拳腳?這場的利物倒是我白拿了,你這細弱的身板,只怕連我一拳也禁不住!”
燕青冷冷一笑,說道:“倒是你不曉事,不較量一番!怎知我贏我輸!?”
銀術可撇了對面的蕭唐一眼,他冷哼一聲,想道:本來是想向你挑戰,瞧你憑甚麼受阿骨打孛堇那般看重。如今與這麼個瘦弱無能的漢人比試,根本顯不出我的武勇來!
想到這,未戰之前銀術可便感覺到自己似是受到了侮辱,他本就看生得白淨俊俏的燕青很不順眼,當即一拳揮出,要將這個竟還敢口出狂言的小子速速打倒在地,趕緊贏下這一局了事。
可是一拳剛打出去,銀術可忽然眼前一花,但見燕青拳來踢去疾如飛,趁着他一擊不中的機會,勁拳飛腿連叫銀術可吃了五六記。
“咦?”銀術可側退兩步,他臉上登時露出訝異之色來。雖然他生得皮糙肉厚,一身筋肉也是銅皮鐵骨一般,可猛然間捱了燕青幾招,臉頰、腰肋處仍感覺到隱隱作痛。
片刻驚異過後,銀術可便似只被激怒的黑熊,他雙手骨節捏得噼啪作響,邁起騰騰大步又朝燕青這邊打將過來!
燕青見銀術可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他心中反而一喜,並暗付道:好!這廝戰場廝殺或許本事了得,可與人較量拳腳時出手沒甚章法,不過憑着一身蠻力,要與他鬥須費番周折,可要贏卻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