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蕭唐見侯健送他那副繡畫做工繁複,極是精緻,正欲推辭一番。侯健只說定要蕭唐收下,又在侯健槍棒師傅薛永的堅持下,蕭唐稱謝收了繡畫時,石秀已帶着此行他招募的兩人來到蕭府。
“蕭大哥回來了!”石秀一見了蕭唐,便興匆匆道:“這次不虛此行,於北地購馬時找到兩個幫手!”
蕭唐瞧石秀身後那兩人,一個生的赤黃鬚、消瘦短小,另一個生的濃眉鮮目的身子也極矮,那兩人見是蕭唐,忙不迭得抱拳行禮。
石秀先介紹那赤黃鬚的說道:“此人叫金毛犬段景住,本是遼國涿州人士,識得好馬,更精通契丹、西夏等番語,與北地購馬之事正能派上用場。”
石秀又指着那個濃眉鮮目的短矮漢子,言語中卻帶了幾分冷淡,說道:“此人喚作鼓上蚤時遷,平日做些飛檐走壁、跳籬騙馬的勾當。因在遼境薊州府那吃了官司,便流亡江湖。大哥這裡招納壯士,也不差他一個。見這時遷有意來投,我便也將他帶來。”
鼓上蚤時遷和金毛犬段景住,在梁山一百零八好漢中排1o7和1o8這最後兩位,可是真要論能力可絕非泛泛之輩。
段景住常年在北地以盜馬爲生,不但善於相馬又精通數種語言,以後來往於宋遼邊境購馬,在大名府新立的司馬監馬場養馬時正缺有他這般能力的人才。
而時遷則更了不得!他在水滸中盜徐寧寶甲時將自己飛檐走壁、盜竊口技等本事揮得淋漓盡致,攻打大名府時火燒翠雲樓、攻打曾頭市時將敵方陷阱細備等情況查得一清二楚。
後來宋江收詔安征討四方中,時遷也曾數次放火內應,甚至隻身潛進歙州第一險關點火放炮,破了南軍小養由基龐萬春佈下萬箭鋒矢埋伏的昱嶺關。
只是時遷這個走報機密、潛入內應上的天才,與和他有過共同潛入放火,立下奇功經歷的段景住一個是以偷盜爲業的偷兒,一個是以盜馬爲生的盜馬賊,江湖好漢通常最瞧不起做這般偷雞摸狗勾當的人。否則真要是按照時遷的功勞分座次,便是將他算入三十六天罡中也不爲過!
石秀在介紹時遷時,口氣中明顯也帶了幾分輕視之意。蕭唐可決計不會小覷了時遷與段景住二人,他抱拳向時、段兩人說道:“又有鼓上蚤與金毛犬兩位能人幫襯,我蕭唐何其幸哉?往後大家便都是兄弟,我蕭唐絕不怠慢!”
那生着焦黃頭、髭鬚卷的段景住忙連連稱謝,滿口說着不敢不敢。而時遷則把手單捏着他的一撇鬍鬚,嘿嘿笑道:“承蒙蕭任俠看得起小人,實不相瞞,小人做的是偷雞摸狗、偷財盜墓的勾當,江湖上十個中倒有九個不恥小人的行徑。小人蒙蕭任俠收留已是千恩萬謝,又哪敢與蕭任俠稱兄道弟?”
時遷性子精細,這一路與石秀到大名府,也能覺察石秀對他出身很瞧不上。聽蕭唐說罷,心想自己這鼓上蚤做的是偷盜的行當,又哪算甚麼能人來?
要說這蕭唐急於建馬場購馬養馬,那與他同來的金毛犬段景住的本事確實能派得上用場。可時遷自知自己聲名狼狽,他不過因爲被白道緝拿,黑道上又無人幫襯,便想趁着這次機會到大名府,有棗沒棗打一杆討個出路。
可他蕭唐是是被贊作河1北呼保義、大名府面涅郎君的人物,又哪會與我這個賊做兄弟?想到這,時遷便直接出言遜謝,只當給你個臺階下來。
可蕭唐卻搖了搖頭,笑道:“時遷兄弟何必如此過謙?隋有折衝郎將沈總持能凌空而上、矯捷如飛。於禪定寺摟幡而上十餘丈透空而降,世人皆贊其曰肉飛仙;唐有傳奇盜聖空空兒,人莫能窺其用,鬼莫得躡其蹤。能從空虛而入冥,善無形而滅影,亦是飛檐走壁的好手。時遷兄弟有此等本事,我蕭唐又哪能輕慢待之?
便是雞鳴狗盜之徒,古孟嘗君若少了那等食客。又豈能從秦國逃出昇天?時遷兄弟迫於生計,這才靠偷人財物過活。往後在我府上哪還會讓時遷兄弟活得窘迫?時遷兄弟妄自菲薄之言,休要再講!”
聽蕭唐一席話講完,一股暖流驀地涌上時遷心頭。時遷呆然半響,按這蕭唐所說,原來他真對我的本事如此看重?
蕭唐口中的肉飛仙沈總持,指的是隋煬帝手下放蕩不羈,好結交豪俠人物的驍將沈光,其因隋煬帝被逆臣宇文化及所殺,這沈光爲守臣節,赤身斬幾十人,後遭箭弩齊壯烈犧牲。而在江湖中最爲津津樂道的則是他善於攀高、矯捷如飛的輕功本事。
空空兒則更是出自唐代裴鉶所著的傳奇話本兒《傳奇·聶隱娘》中堪稱輕功天下無雙無對的人物,時遷飽嘗世間冷眼,哪曾有人將他與這些俊傑人物相提並論過!?
時遷那對賊精明亮的鮮眼直直瞧着蕭唐,他撐起矮小嶙峋的身子來,只拍着胸脯,大聲向蕭唐說道:“蕭唐哥哥將我與肉飛仙和空空兒那等高人相提並論,實在忒過擡舉高看。可我時遷蒙蕭唐哥哥看得起,這身本事便都賣於蕭唐哥哥!我飛檐走壁的功夫雖比不得古人,可若與當今江湖上好漢比較,我時遷也沒怵過哪個!”
蕭唐又與時遷攀談一番時,時遷心中轉念又想到:我這本事,唯有潛宅探院、探悉盜物時才能得利市。這蕭唐重用於我,又打得甚麼主意?罷罷罷!往日在江湖中打踅,哪個識得我鼓上蚤的,不都是狗眼看人罵我一聲蟊賊?既然在他手底能混出個人樣來,哪怕是爲他雞鳴狗盜,又能怎地?
石秀詫異地打量時遷一眼,他倒是真沒料到蕭唐會對這時遷如此上心。就在這時,蕭唐又向他和楊林問道:“這次北地購馬之行,可也順利?”
石秀展顏喜道:“好教大哥得知,這次我等又於北地購得健壯良馬百餘匹,皆可做戰馬之用,在河1北路設馬場配種繁衍,也都是上好的良駒。”
就聽楊林也向蕭唐報道:“鄧飛兄弟那也已有了音訊,他在遼境內浪蕩時又結識了個押送花石綱時,因殺了個提調官而亡命江湖的好漢。那好漢喚作孟康,江湖人稱玉幡竿。
鄧飛兄弟與那孟康搭夥,到了薊州附近一個喚作飲馬川的好去處,那原是幾個不成材小廝們屯紮,後被鄧飛兄弟與孟康來奪了,聚得數百嘍囉嘯聚山林。他們正於遼境內購馬方便,那薊州又與宋遼榷場不遠。往後北地購馬,鄧飛兄弟也能助咱一臂之力。”
蕭唐點點頭,想到與自己曾也算有着過命交情的火眼狻猊鄧飛,他還是按照本來命中的軌跡,與善於造船的能人玉幡竿孟康到了飲馬川佔山爲王。憑他們之間的交情在這事上與他合作,以鄧飛的性子絕對會二話不說前來相幫。
一旁的段景住見蕭唐對時遷青眼有加,便也着急顯露自己的本事和關係,他急忙說道:“蕭任俠,我曾與遼境內一夥馬賊有舊,若是任俠日後還需廣購戰馬,那夥人正也能派得上用場。”
蕭唐神色一動,向段景住問道:“那夥馬賊可也是能信得過的?”
段景住是遼境內涿州人,對遼國的局勢更瞭解透徹些,他娓娓介紹道:“大遼自從蕭海里反叛始,遼朝內局勢日漸不穩,於宋遼邊境靠劫掠和走私營生的部族與馬匪越來越多。我識得的那夥馬賊倒是其中勢力最強的一夥。
那夥馬賊來去如風、劫掠如火,端的悍猛!領頭的是一對漢家孿生兄弟,一個喚作‘一陣風’言有義,另一個喚作‘旱天雷’言有信,騎得劣馬使得劣弓,在遼境內也都是頗有名頭的奢遮好漢。據說此二人上面還有個領頭的女子,江湖人稱‘賽紅拂’,只知那娘子姓高,似乎與曾經東丹國貴胄有何干系。
那姓高的娘子與言家兄弟所領的馬賊雖然強悍,可卻絕無擄掠平民,與宋遼邊境打草谷的惡行。反而和遼軍精騎遠攔子常有交手,且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那言家兄弟是要名聲的好漢,且常把截獲的馬匹領到邊境私賣,小弟也能與其搭上線來。”
蕭唐聽了個大概,遼國自先帝耶律洪基時耶律重元、耶律涅魯古動灤河之亂,以及佞臣耶律乙辛亂政,便已經動盪不安。那遼天祚帝耶律延登基以來,又與南邊大宋的宋徽宗趙佶一個賽一個的昏庸,是以遼境內也是各夥私人武裝蜂擁而起,以各種手段擴大自己的勢力。
而那東丹國是遼國滅亡渤海國後所設立的一個屬國,此時也已亡了兩百多年。不過聽聞遼境內,依然有不少渤海族民企圖趁遼國內亂時揭兵而起,復立渤海國。那姓高的女子,竟然能率支騎兵只去找遼國遊騎哨探精銳輕騎部隊遠攔子的麻煩,且還不落下風,看來其本事確實很了不起。
蕭唐正向段景住詳問遼國內局勢時,就見燕青和許貫忠也回到府中,他們見了蕭唐齊齊說道:“蕭大哥!你回來了!”
燕青還是那副瀟灑寫意的神情,而許貫忠見到蕭唐雖也歡喜,可蕭唐見他俊秀的眉宇間似帶着幾分愁意,便向許貫忠問道:“貫忠,你又因何事而鬱鬱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