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城高地險、塹闊濠深的大名府城牆輪廓出現在蕭唐等人眼前時,所有人莫不長舒了口氣道:“大名府,我們終於回來了!”
入了大名府城後,花榮和花小妹瞧着周圍千百處舞榭歌臺,數萬座琳宮梵宇的景象都不禁暗歎連連,這座大宋四京之一,僅次於東京汴梁的繁華去處確實遠勝各處大州大府,只瞧着行人商客絡繹不絕,便已快讓人看花了眼。
薛永與鄭天壽兀自有一搭沒一搭敘着話時,蕭唐早已歸心似箭。這次護鏢至密州兼打點板橋鎮市舶司的事宜已過去近一個半月,下面的時間蕭唐可不會再出遠門,因爲與蘇瑾娘大婚的日子已越來越近。
蘇瑾娘全家身亡,唯一在青州的舅父又是個涼薄寡義之輩,所以蘇瑾娘早由孔宋莊的潘太公收爲義女,雖然平日她還是住在蕭唐府上,等臨近大婚之日便在孔宋莊潘府上等蕭唐前來納采吉及迎親。
不止是蕭唐等人,在衆人趕回大名府前也早已先遣快馬去報,說將於今日返回府中。此時蕭府上下早已院門大開,有僕役灑水掃灰,只等蕭唐等人歸來。
蘇瑾娘一襲碧羅黃杉,翩翩走到蕭府門外。她遠遠眺望一番,卻並未瞧到蕭唐的一行車馬。
“呵呵,急個甚麼?既然報說午時前後便至,也不差這一會兒的功夫。”孫二孃忽然走了過來,挽起蘇瑾孃的胳膊調笑道:“瞧瞧,如意郎君終於歸來,我這可憐的妹子不必再望眼欲穿,只做這大名府中的望夫石了。”
蘇瑾娘臉一紅,啐了口道:“孫姐姐又耍弄我。”雖然蘇瑾娘與蕭唐手底所有弟兄關係和睦,可畢竟她與孫二孃都是女子,相處方便,這段時日下來她倆倒走得近了不少。
就在這時,蘇瑾娘無意間的一轉頭,忽然瞧見蕭唐一行車馬沿着大道駛來。她登時喜形於色道:“瞧啊!他回來了!!”
孫二孃見了不住搖頭,暗念道:這妮子倒真沉不住氣,要想抓住漢子的心便要吊足他的胃口來。這可倒好,生怕別人不知自己這滿腔的心思都放在那蕭唐身上,要是過了門還不會被那臭男人吃得死死的?
而孫二孃又見到蕭唐一行人中花小妹走下廂車時,她臉色一凝,一對媚眼在花小妹身上打量個遍。心說:這丫頭生得真俏,倒是個美人胚子。不過蕭唐是個要好名頭的,老牛吃嫩草的事他倒做不出來。只是不知這丫頭是什麼來路,將養着等她大了做個姘頭?似也不像。
蘇瑾娘可沒孫二孃那麼多的心思,她終於見到蕭唐正要邁步奔過去,卻又忽然覺得那樣不夠端莊穩重。畢竟自己快要嫁入蕭家的門,總要有幾分大家主婦的模樣。
蕭唐哪管那麼許多?他一見到蘇瑾娘,便飛奔過去將蘇瑾娘攬入懷中,還抱起來轉了兩圈。蘇瑾娘霞飛雙頰,不住地說道:“快放下我...那麼多人瞧着呢...”
見蕭唐對蘇瑾娘情濃意濃的模樣,孫二孃暗歎一聲,也沒心思再滿腦子猜想算計着。還算他爺爺個鳥來?人家命裡合着就該比翼連枝,偏生姑奶奶就這般時乖命蹇,淨替別人着急揪心,這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又是甚麼?
孫二孃心裡雖如此想着,可臉上依舊做出副調笑的模樣來,戲謔道:“哎呦呦,當家的恁地猴急,我等都來不及迴避呢。那位小妹妹又是誰啊?生得可真俏。”
蕭唐放下蘇瑾娘,他見孫二孃和蘇瑾孃的關係似是愈親密起來。這才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孫二孃這種在江湖中見慣人心鬼蜮,在刀口子上討生活的人最懂得如何保護自己。雖然蕭唐答應收她入府庇護於她,可這孫二孃很明顯能感覺到她與蕭唐之間的隔閡。這時她又會如何做?當然是要花盡心思與蘇瑾娘打好關係,這樣才能使得自己在這裡有一席立足之地。
“這些時日也有勞二孃照顧瑾娘了。”蕭唐平靜地說道,雖然他並不想蘇瑾娘與孫二孃走得太近,可孫二孃現在既然在蕭府安身立命,諒她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蕭唐又向蘇瑾娘介紹花榮、鄭天壽與花小妹等人,蘇瑾娘見花小妹清秀美麗的模樣,我見猶憐的氣質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憐愛喜歡。她把着手與花小妹溫聲敘話,沒一會害羞拘謹的花小妹露出笑臉來,與蘇瑾娘聊到了一處。
“少主這次行鏢辛苦,倒使我偷閒歇息了好久。”就在這時,楊林和石勇等人也從府院中走了出來,向蕭唐笑道。
蕭唐見楊林傷勢已將養好個七七八八,便說道:“楊林兄弟既已無大礙,這鏢行的事情可是還要交到你手上操勞打理了。”
楊林苦笑道:“不過似乎少主這般護鏢也忒熱鬧了些,這一路下來,還沒出河1北地界來就聽少主惡鬥喪門神鮑旭,途徑清風鎮時又除了白虎山的賊人,到了密州市舶司與高麗商客好賭放對大贏一場,在瓦罐寺殺了生鐵佛崔道成與飛天夜叉丘小乙......”
蕭唐聽楊林如此說,也不禁有些汗顏。按說鏢行走鏢本該求穩妥無事,只求平安送至,不過這次事趕事湊到一處.....密州之行一路來回的動靜確實大了些。
就聽楊林又對薛永說道:“對了,薛永兄弟。在你和少主行鏢之時,有人投到府上並說是你的徒弟。”
薛永一愣,隨即喜道:“我那徒兒也來了?”
蕭唐便讓蘇瑾娘先行安頓好花榮、花小妹等人,便與楊林、薛永來到堂屋,就見一個長得黑瘦的人已在此恭候。他望蕭唐和薛永立刻站起身來,喜道:“師傅在大名府好生風光,徒兒特來相投!”
薛永向蕭唐介紹道:“我這徒兒曾於我這學過槍棒本事,本是洪都人士,做得一手裁縫好活,飛針走線,技藝高。又愛使槍弄棒,便被人喚做‘通臂猿’侯健。”
通臂猿侯健,也是梁山好漢之一,原本的軌跡本來該是流落江湖,後在無爲軍城酷吏“黃蜂刺”黃文炳的家中討活,也是由他的槍棒師傅薛永去拉攏才投奔了宋江。
而現在薛永既身爲蕭唐手底的“一虎一豹一鶻子,一郎一將一公子”的六大管事之一,這侯健也是因薛永的關係倒沒有奔着江州地界去討生活,而是一路北上來欲投奔蕭府。
蕭唐向侯健說道:“久聞通臂猿侯健之名,今日終於得見!既然來到我這蕭府,以後大家便都是兄弟!”
侯健不但會些槍棒,更是將裁縫和針技的本事學得爐火純青,可闖蕩江湖時日已久都沒派的上用場。當他得知自己槍棒師傅薛永投的這個蕭唐在大名府產下經營諸般生意,心想仗自己師傅的顏面去投,自己苦心所學的本事才終能施展一番。
念及至此,侯健向蕭唐恭恭敬敬唱了一喏,說道:“蕭任俠如雷貫耳,小人心慕久矣!來相投時曾備下區區薄禮,還望笑納!”
說罷侯健拿出一副卷軸展開,蕭唐、薛永、楊林頓時感覺眼前一亮。
因爲侯健展開的那副畫卷,卻是北宋初期大畫家范寬的名著《谿山行旅圖》,只是這畫並非是用墨筆絹本所畫的真跡,而似乎是這針技巧奪天工的通臂猿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但見那刺繡畫中叢叢恆岱,折落有勢。溪山深虛,水若有聲。而侯健用綵線代替水墨作畫,用針如細,更添蔥蔥郁郁妙光彩射目。山水分遠近之趣,世間光彩綺麗、萬般光景也盡皆躍然在刺繡畫上。蕭唐定眼凝視着,都不由得看癡了。
侯健見蕭唐等人的神情,自豪的神色溢於言表。本來他在江湖上浪蕩,也沒曾少被人譏笑過一個浪跡江湖的漢子,竟會對女人家耍弄的針線活如此上心。
可每個人的長處與天賦各有不同,侯健又算是篤定心思要將這門手藝練就得爐火純青的一個。多年下來侯健將用齊針、纏針、套針、接針的平鏽技法;平金法、圈金、圈銀、拉金鎖、鋪絨、堆綾、貼絹等釘線鏽類技法;更會套針、切針、滾針等手藝,凡針繡十八針之技藝練就無所不精。
蕭唐瞧一臉驕傲的侯健望去,心想在梁山排定座次時他排71位,而他的師父薛永卻只排在第84位。這個侯健又在梁山好漢中論武藝、人脈、智謀也都無出彩的地方,看來排位名次能過不少戰功遠比他多的梁山地煞,也是全憑他這一手專業性絕活。
可在梁山中侯健只是負責專造一應旌旗袍襖的頭目,在沒多少閒情雅緻刺繡作畫、風花雪月的江湖草莽中,他飛針走線的本事並沒有得到最大的揮。此人這等本事,日後應能揮更大的作用......蕭唐心裡暗暗想道。
“恭喜少主,此番又能收得有如此手藝的兄弟!”楊林向蕭唐賀道:“聽聞少主此行又募得小李廣花榮、白麪郎君鄭天壽、撼山力士文仲容、移山力士崔埜四人。再算上這位侯健兄弟,我府中可又多了七名好漢!”
“七名好漢?”蕭唐眉頭一皺,向楊林望了過去。
楊林微微一笑,說道:“少主密州行鏢前不是曾知會過三郎,讓他北行進購馬匹時多多留意善相馬養馬的能人麼?數日前三郎便已回來,與募得的兩位好漢此時在宗城縣蕭家集,聞得少主今日到府,估計也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