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交代完話,大家一起陪着去了花廳宴席處。
老太太、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坐了主桌,廖氏要上前伺候,老太太道:“你歇着你的去,老三整日裡在家裡看書,都是你裡外張羅,我知道你辛苦,也要小心肚子裡的孩子,那可是我們陶家的香火,我還指望再看到小孫兒。”
廖氏只能退了下來到了第二桌坐下。
丫鬟們端了茶上來,容華上前去伺候老太太們茶水。
老太太笑道:“你到侯爺那桌去,看看有什麼可口的多給侯爺擺一些,我們這裡不用你。”
這樣一來只剩下了大太太。
大太太讓人攙扶着給老太太們上了茶。
老太太只管喝茶,大太太立在一旁佈菜,一場宴席下來,大太太汗溼重襟,搖搖欲墜。
陶正安也是心事重重,眼睛不敢離開薛明睿,又不時地看向老太太那桌。
吃過宴席,容華將老太太讓薛明睿幫着弘哥選書的事說了。
薛明睿淡淡地點點頭。
弘哥規規矩矩地跟在薛明睿身後去了老太太房裡。
老太太看得直笑,“弘哥這孩子,若是沒有點本事還真的鎮不住他,往常他聽我的無非是礙着我是他祖母,要不然猴兒似的,就連先生都管束不住。”
三老太太道:“這下有了侯爺,你也就不用操許多心了。”
老太太安詳地笑笑,“就是這個理。”
大太太早在一旁站不住,兩條腿麻麻沒了感覺,剛讓人扶着坐在椅子上,就聽老太太吩咐,“去將我屋裡的烏雲豹氅衣、猞猁猻大裘拿來。”
大太太心裡一驚。
老太太果然道:“我已經給老2寫了封信,正好三弟妹家裡有人要出京,將這兩件東西幫我捎給老2,他在外面不比京裡,就算是要買,也買不到什麼好東西。”
薛明睿、容華、弘哥到側室裡去,已經有芮青在那裡等着。
芮青行了禮這纔將角落裡一隻箱子打開,“老太太說給弘哥的書都在這裡。”
容華點點頭,親手拿了一盞燈過去,照給薛明睿和弘哥看了。
都是用掛錦盒子裝的古本,哪裡用挑,都是珍惜之物。容華將老太太的意思說了,“祖母讓我將這些書拿回去,將來弘哥用的時候方便拿。”
其實就是怕這些東西收不好,等弘哥長大了再將書給他。
薛明睿點點頭,“既然祖母這樣說了,這些事你來拿主意。”
容華又將芮青的事說了,“還沒有回稟老夫人和娘。”
薛明睿道:“不過是個丫鬟,到時候知會一聲也就罷了。”
容華剛要囑咐弘哥些事,退到外面的芮青重新回到屋裡,二話不說就跪下來,“侯爺、八姑奶奶,奴婢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奴婢現在就跟着八姑奶奶,可是奴婢想着,凡事要有始終才能報了老太太對奴婢的恩情,八姑奶奶幫奴婢去老太太面前求個情,也算是成全了奴婢,日後奴婢必然報八姑奶奶的大恩。”
容華拉起芮青,“快起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和祖母商量。現在祖母病着,身邊總要有人照應,你留在祖母身邊,我心裡也踏實一些。”
芮青含着淚使勁地點頭。
弘哥看看芮青低聲問道:“芮青姐姐,祖母的病真的日益嚴重了?”
芮青用手帕擦了眼角,吞嚥一口,點點頭,“多虧了八姑奶奶拿回來的藥,這才維持下來,不然……”
都是宮裡藥局裡拿出來的秘藥,應該比市面上買來的好用。
容華道:“還剩下多少?我今天又拿了一些過來,儘量吃着,我在外面還能再湊。”
芮青道:“八姑奶奶放心吧,還夠吃的。”
弘哥向外張望,芮青立刻明白過來,“奴婢出去看着。”
芮青去了外面,陶正安等人又在老太太屋裡說話,弘哥這纔敢開口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祖母怎麼將所有東西都搬出來?這是要做什麼?”
老太太要做什麼已經再明顯不過。當着二老太太、三老太太的面說瑤華的嫁妝不能比她出嫁時的多,又親自立了單子,單子上面的物件大多是大太太想方設法從老太太屋裡拿的。
若不借着瑤華的事,老太太讓大太太將東西拿出來,大太太也會想辦法搪塞,現在逼到這個地步,大太太不想拿也得拿。若是賣了出去或是給了孃家,更要想辦設法地或是贖或是討要。大太太這次的跟頭跌的不小,她大概怎麼也沒想到,老太太這一把年紀,還將細枝末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筆賬真是輕易不算,要算就算個清楚。
老太太故意在人前爲瑤華爭嫁妝,不但要讓大太太以爲瑤華在老太太面前訴苦,還讓二老太太、三老太太以爲瑤華時刻惦記老太太屋裡的東西。
大太太和瑤華不顧老太太的病,爲那些物件爭得家無寧日,陶正安也沒有盡兒子的責任。否則老太太就不會氣得病越來越重,甚至向妯娌求救。
最讓大太太恐懼的是,老太太當着衆人的面,將身後事交代給二老太太、三老太太,明擺着是不信任陶正安和大太太。
這樣一來,族裡的人都會盯着陶正安和大太太,陶正安和大太太再有什麼事做得不好,自然會有人站出來說話。
在這個前提下,不論老太太交代了什麼,陶正安和大太太都不敢有半點的意見。老太太乾脆將屋裡的物件都分出去。
哪些留給弘哥,哪些留給二老爺、三老爺,哪些給盡心盡力伺候她的丫鬟,哪些用作身後事。
除了之前交給她以備不時只需的錦盒,老太太手裡的東西大多都在這裡。
一切都安排妥當,老太太的病恐怕是……
容華心裡一沉,看向弘哥,“只要有空就陪着祖母多說說話,”說着目光一轉看向那一箱子書,“祖母將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了你,希望你將來能爲陶家爭些光彩。”要知道書是最難得的,一個家族歷經幾代才能攢下這些。
好在這一箱子書早就造成冊,容華將單子拿給老太太看了,又請了老太太的印鑑封好。這樣帶去薛家也不會混淆。
時辰不早了,先送走了二老太太、三老太太。
薛明睿和容華又進了老太太屋裡說話。
老太太讓丫鬟包了禮物拿給春堯安排,“這是給親家老夫人、夫人和幾位太太、哥兒、小姐的。”
容華笑道:“您是長輩,哪裡用得着拿這麼多。”
老太太高興起來,“你也太小看你祖母了,這些頑兒物我還是能拿得出手。”又問綠兒,“芮青的嫁妝也讓人裝好了。”
綠兒應了一聲下去安排。
老太太道:“就算再爲難,也要將芮青的事幫着我辦妥當了。”
容華道:“祖母放心吧。”說着又將芮青暫時留在陶家的事說了,“總要再找個妥當的伺候祖母,就讓芮青先留下。”
老太太看看薛明睿,侯爺不說話,坐在那裡讓人心生敬畏,今天的事侯爺也都知道了,她也就不怕會有什麼變故,於是嘆口氣點點頭,“就這樣辦吧”
芮青這才聽了信兒,復出來伺候。
薛明睿出去和陶正安進書房說話。
容華和弘哥一直陪着老夫人,容華將二叔父調任知縣的事說了。
老太太笑道:“浙東不如京裡冷,我準備氅衣給他們,他們也不便穿出來,在外做官還是踏實些好,兩件氅衣我還不如留給你三叔父。”
容華笑着道:“東西在其次,主要是祖母的心思,二叔父和嬸嬸能明白。”病重的母親,還擔憂着遠在外面的兒子。
一更過後,春堯才吩咐將馬車趕去垂花門口,容華辭了老太太出來。
薛明睿讓人將馬牽回府,自己和容華上了馬車。
馬車剛走出窄街,就聽車外有人道:“是不是武穆侯夫人的車?”
容華看看薛明睿,薛明睿皺起眉頭吩咐車伕,“去問問什麼人?”
不一會兒那車伕回來稟報,“一個嬤嬤說是有話要跟少夫人說。”
不等薛明睿開口,容華叫來跟車的馮立昌家的,“你去問問有什麼話。”
馮立昌家的應聲去問。
一盞茶的功夫馮立昌家的來道:“少夫人,是二小姐的事。”
瑤華的事?
容華側頭去看薛明睿,薛明睿已經舒展開眉毛,並不關心。
容華淡淡地吩咐馮立昌家的道:“你說吧”
馮立昌家的這才接着說:“那嬤嬤說,二小姐和他們家早就有婚約,現在又要嫁去常寧伯府是什麼道理?”頓了頓,“就算是要嫁,也要有個說法,總不能不聲不響就越過他家去。”
婚約?瑤華上次差點就嫁給了顧瑛,後來因爲顧瑛下了大獄也就作罷,難不成是顧家的人。
馮立昌家的接着道:“那嬤嬤還說,少夫人是明事理的,知道這事馬虎不得,找個時間坐在一起說說此事,總要說個道理出來。”
容華彎起嘴脣冷冷笑一聲,“你過去跟那嬤嬤說,這件事我一個已出嫁的女兒管不了許多。”要管也該是陶正安和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