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京天翻地覆,明帝大動干戈

“父皇,此事便這麼定了吧。”

鳳青鸞心裡亂糟糟的,似乎沒有力氣再講多的話,只這麼直白地要求。明帝也看出他的不對勁兒,便道:“如此,父皇便不客氣了,我兒果然是好樣的!”

衆人也都說:“二殿下以身作則,成親之日仍不忘家國之憂,可贊,可贊!”

衆人爭相稱讚拍馬之後,宴席就散了,鳳青鸞被小毅扶去後堂,而段櫻離扶着洪嬋,也該回去了。將洪嬋扶上洪家的馬車,段櫻離才進入自己的馬車,馬車剛剛到了宮門之外,就聽到車帳外有人道:“爲什麼把我送給你的月光珠又送給那個傢伙,這可是你喜歡的,你可真是大方啊。”

他語氣中流露出來的不滿,令段櫻離不由自主地笑了下。

打開車簾,果然是慕風在跟着馬車走,此時滿臉的不爽歡。

“那月光珠,明明是二殿下送來的,你不過是搶走了,逛了一圈又歸還給我而已。”

“可是——”可是當時他明明與鳳青鸞打了一架,將此珠贏了回來。不過這其中的差別,再解釋恐怕這個狠毒的女子也不會明白的。想了想他又道:“算了,不追究了,反正他現在已經娶了美~嬌~娘,你不會喜歡一個二手男人吧?至於那珠子,我再幫你找一顆罷了,我就不信,世上只有一顆月光珠。”

“不必麻煩了,又不是什麼舍不下的東西。”

“現在才說不必麻煩了,送人的時候怎麼就那麼爽快?”他又怪起她來。

段櫻離無奈,只好用軟糯的聲音道:“好了,我錯了。”

每次她這樣的時候,他就沒有任何辦法了!不但如此,原本抑鬱的心情也因這句話而忽然明朗起來,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好,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不過,道歉的話不能只說說就算了,得拿出實際行動來。”

說着厚顏無恥地將自己的臉貼到車窗前來,等着段櫻離親他一下。

段櫻離沒有親他,卻是伸手輕輕地撫了下他的臉。

這就好像臉上忽然落了一抹輕淡的雪花,不知道爲什麼,反而讓慕風產生了很異樣的感覺,他神色不自然,略顯尷尬地看向段櫻離,發現她也正含笑看着他,這個厚臉皮的傢伙忽然就目光躲閃起來,僵硬地把目光轉到別處,“呃,這是獎勵嗎,不算吧,不過這個……這個帳要記下,下次,下次再……”

他其實想要表達的是,“你還欠我一個吻,你可不能忘了!”可說了半天也沒說明白,乾脆放慢的腳步,跟在馬車的後面默默相送。

段櫻離在馬車裡也覺得好笑。

剛纔若是親他一下,他現在恐怕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逃了。

……

段櫻離今天也有些累了,回府後就準備休息,便聽到玉銘來報,“三小姐,前頭有士兵闖進了院子,說是皇宮裡丟了重要的東西,現在正在到處找那件東西,要搜府呢!”

段櫻離微怔一下,便又披了件披風,走了出來。

梅氏正在那裡阻攔着京兆尹候申,“皇宮裡就算丟了東西,怎麼能到處搜府呢,段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將軍不在,只是一屋子女眷罷了,如何就能搜府呢?再說,今日去參加宴席的只有老夫人和櫻離,她們是斷不會拿皇宮裡的東西的。”

“這是陛下的命令,今日所有去參加宴席的人,都要被搜查。”

段櫻離聽聞,從小路上走了出來,“候大人,到底丟了什麼樣貴重的東西?如此的大動干戈?”

“是一隻金漆紅匣子,匣子上的機關是本朝第一巧匠所設計,就算你們拿到了,不知道打開的方法也是沒有用的,如果真的拿了,還請儘快交出來,我們雙方臉面都好看些。”

段櫻離笑道:“候大人真是會挑地方,便是看準我父親不在,所以首先便找上段府。不過我父親雖然不在,他總歸還是會回來的,候大人做事如此不公,到時候他知道了,心裡恐怕會很不舒服。”

今日候申接到命令,便知道自己是要得罪人了。

那些官銜小些的,他倒不怕,只是今日參加二皇子婚宴的,其中有許多皇親國戚,還有段摯蒼及洪堅這樣的權臣,可是明帝又明令,必須每家都要搜查,搜其他人的,震不住這些人,搜大官吧,又不敢,想來想去,非常聰明的選擇了段府,只要段府允許他們搜查,底下那些小官吏自然會配合。

也能夠給皇親國戚及權臣們做個榜樣,使他們早早配合。

只是沒想到,候申的想法被段櫻離一語道破。

候申冷硬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有聖旨在,還請縣君理解本大人的爲難之處。”

段櫻離見他執意如此,便又向梅氏道:“梅夫人,若我們執意不讓候大人搜查,皇上反而會懷疑東西是私藏於段府了。不如請梅夫人將家人全部都集中在偏院裡,便由得候大人搜個夠吧。”

梅氏猶豫了下,只好點點頭,“好吧。”

段櫻離卻又道:“候大人,搜查的

tang時候還請小心,本府內有許多東西都是皇上賞下來的,嗑不得碰不得,萬一不小心打破了什麼或者撞壞了什麼,皇上怪罪下來,您可吃罪不起。”

自古,但凡是皇上賞下的東西,都必須妥善保管,損壞便會被扣上欺君之罪。

候申只好道:“明白。”

手一揮,便有一隊士兵,進入各個房間去搜查。

“候大人,那盒子是皇上的東西嗎?”

“正是。”

“裡頭裝的肯定是貴重之物。”

候大人道:“當然。”

“候大人覺得,那會是什麼呢?”

“對不起,本大人不能妄加猜測。”

段櫻離笑笑,不再問了。

這一晚,整個奉京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直到這夜過後的七天裡,每天都有人被查,每天都有府被搜,可是始終沒有找到候申所說的那個金漆盒子,因爲事發突然,反而搜出了一些本來不該搜到的東西,比如,大皇子鳳旭壓在箱底的兩套龍袍,還有二公主鳳歡顏所居的公主府內,居然發現了地下賭莊。

公主府內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奉京最大的賭莊“富貴賭坊”內,而富貴賭坊的幕後人,正是二公主鳳歡顏……

賭坊啊,還是最大的賭坊,經營了這麼久,該是賺了多少銀子呢?

鳳歡顏自知闖了禍,馬上嚮明帝陳情,將賭坊內三年內的營利全部上交以充國庫,而三年內的營利大約是八百萬兩銀子。

明帝看着交上來的銀票,不但沒有責怪鳳歡顏,反而誇讚道:“我有這個這麼能幹的女兒,的確應該自豪呢!”

鳳歡顏哪敢應聲,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隔了好一會兒,明帝才道:“將賭坊給朕關了,你要知道你是皇帝的女兒,怎麼可以拋頭露面去做這樣的生意呢?難道是父皇平時賞你的東西太少了,居然讓我的女兒捉襟見肘嗎?”

“不,是女兒不好,不懂得珍惜平靜的日子……”

“好了好了,朕又沒有怪你,你哭什麼?把賭坊關了也就是了。”

“父皇,您真的不怪女兒?”

“自然是不怪,想來你做這樣的生意,也有父皇的責任。這些年是父皇忽略了你,駙馬自你們成親那日便瘋了,想必你也是心裡悽苦,寂寞難耐,才至如此。這樣吧,改日,父皇便下旨讓你休了駙馬,重新給你指門親事好了。”

“啊?這——父皇,自古以來只有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這樣的事傳出去,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您是朕的女兒,誰敢笑你?”

“可是父皇,女兒自小讀四書女經,《內訓》、《女戒》,實不能就此休了駙馬,另嫁他人,要是這樣的話,便不如讓女兒死了罷!”

“看來,你還有點羞恥之心。”

“父皇!”鳳歡顏這才發覺,她的父皇根本就沒有原諒她,只是在嘲諷她而已。想到這裡,她爬倒在他的腳下大哭,“父皇,原諒兒臣這一次吧!”

“將你那些面首,都處理了。你身爲公主,別說駙馬只是瘋了,便是死了,你也得要從一而終!你莫要怪父皇心狠,實在是你過於荒唐。”

鳳歡顏點了點頭,“兒臣什麼都聽父皇的。”

“還有,從此便不要再出公主府,朕會派人看着你,若你與駙馬再敢踏出公主府一步,別怪父皇不客氣。”

這便是要將他們圈禁起來,鳳歡顏只覺得眼前一黑,卻只能默默地磕頭謝恩。

至於大皇子鳳旭,在龍袍被搜出來的第二日,便一步一叩首,由自己的行宮跪行至皇帝的光明正大殿,如此做,無非是企求原諒而已。當日秋雨綿綿,他的膝蓋早已經被磨破,一路留下血跡斑斑,在雨水的沖刷下暈開一條血路,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爲之心酸。

期間,鳳旭有被雨水淋的暈過去又醒來,醒來後又繼續往前跪行,直到下午時分,終於行到了光明正大殿前。

雨勢越來越大,黑沉沉的天空仿若夜幕降臨。

鳳旭在雨中帶着哭腔大喊:“父皇!是兒臣錯了!是兒臣錯了!兒臣不敢企求原諒,只請父皇狠狠地懲罰兒臣吧!”

明帝只是不理,直到鳳旭喊得聲嘶力竭,歪倒在地,明帝才從房間裡走出來,但也只是冷眼看着。

對於一個,只想讓他早點死,自己好繼承王位的兒子,明帝實在沒有辦法原諒他。在鳳旭完全失去意識後,他讓人把他擡上了一輛馬車,同時下了道聖旨,將鳳旭封爲“越邊王”,至越邊,劃分封地,從此刻起至終老而死,永不得離開越邊。

就這樣,昏迷的鳳旭被送出了皇宮,直往越邊而去。

……

這兩件事,有人猜測是與車師國大戰,的確需要準備很多軍響,國庫的確空虛,明帝要了二皇子成親時的禮物還不算,還借宮內丟了東西,分別將二公主和大皇子鳳旭的財物都搜刮幹盡了。什麼金漆盒

子,不過是個藉口而已,這個當爹的,還真夠狠的。

衆大臣家裡被搜出一些令人詫異的東西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明帝卻未見怎樣懲罰,甚至連過問都不過問。

而段櫻離卻覺得,事情肯定不是這麼簡單。

明帝不是那種爲了點銀兩,就將自己兩個兒女的前途都斷送的人,國庫就算再空虛,明帝也絕不對於如此明搶豪奪,來剝削自己的兒女,恐怕宮裡是真的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鳳歡顏與鳳旭之事,實屬意料之外。

那件金漆盒子,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大約十天後,這次將奉京搞得天翻地覆的事情總算結束,朝內格局卻因此事,而產生了很大的變化。

首先是左相趙憲一族,因爲大皇子鳳旭被遠遠地“發配”,他們暫時地蟄伏了起來,二皇子鳳青鸞因爲在成親之日貢獻出自己的財產,被封爲“端王”,並劃封面,在宮外開府立院。這意味着,鳳青鸞將有自己的府邸、封地和兵勇,在奉京爲王,與在越京爲王,那可是完全的不同的概念,一時間,二皇子鳳青鸞將被立爲儲君的猜測,像風一樣,刮過整個奉京。

在大皇子被送出奉京的同時,奉京城外,一輛青皮馬車,正匆匆駛來,與大皇子鳳旭的馬車擦肩而過。

車上之人面色蒼白,一雙眸子黯淡無光,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此時瘦得仿若骨節都要露出來了!而他緊握的雙拳,用脣角被咬出的血跡,顯示着他此時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雙目微闔,讓自己沉入相對平靜的黑暗,卻仍然抑制不住身體在簇簇發抖!

趕車之人身着銀灰鎧甲,凌亂的頭髮在風中飛揚,像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將士,一邊用力地甩着馬鞭,一邊急切地道:“三殿下!您忍耐一下,馬上就到了!”

好半晌,鳳羽都沒有應聲。

趕車之人終怕出了什麼事,到無人之處將馬車停住,一把掀開車簾,只見鳳羽已經倒在車內,額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人卻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身體微微地抽蓄,牙關緊咬。趕車之人只覺得心驀然一沉,立刻將鳳羽扶起來,同時把自己的手塞在他的口中,腥甜的血,讓鳳羽稍稍地輕醒了點。

“……古越,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現在的狀態……”

“屬下明白!”

這位叫古越的男子,面容方正,頗有艱毅之氣,一望而之定是戰場之上的悍將。此一路由他獨自護送鳳羽回京,便可知他的能力。

“……古越,是,是天要亡我……”

鳳羽說了這句話,便驀然倒在了古越的懷裡,完全失去了意識。

……那日,夜已經深了,段櫻離還在房間裡撫琴。上世,因爲要狡盡腦汁對付鳳羽的敵人們,她所有的浪漫都被掩藏,哪有心思學彈什麼琴呢?但是這段時間,她忽然對鳳沐的《神仙曲》很感興趣,之前便嚮慕風要了琴譜,然後自己在家操練。

當時慕風便笑說:“這琴譜於你無用,這《神仙曲》你也練不成。”

段櫻離還他一句,“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慕風忽然有點難過地說:“只可惜,你是個沒心的人。”

她愣了下,又笑道:“沒有心的人,如何能存在於世上?我是有心的,不相信你可以聽聽我的心跳聲。”

慕風一聽大感開心,馬上便將她擁住,要聽她的心跳。

本以爲她只是開玩笑,他真去聽,她便會狠狠地將他推開,誰知道她卻老老實實的沒有躲開,結果慕風便真的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她的胸前,雖然隔着秋日裡的厚衣裳,卻也能夠聽到她心臟怦怦而跳的聲音。

“慕風,我活着嗎?”半晌,段櫻離淡淡地問。

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卻使慕風的心,如撕裂般的疼痛。

他驀然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裡,“櫻離,你活着,你活着!我能夠聽到你的心跳聲,你與我們一樣,活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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