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給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可剛纔將那宮女拽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沒了退路,如今還有緩和的餘地嗎?顯然沒有!
衆人目光之下,紀揚羽僵硬的點了點頭,低垂的頭上劉海落下來,將她滿臉的驚慌遮蓋住。
喬念惜脣角一挑,清澈的水眸之間漾開一抹看不透的深意。
承認了那就好辦了!
心裡想着,喬念惜扭頭看向太后:“啓稟太后,今日天氣寒涼,念惜外褂里加了一件飄絮軟煙羅的小夾襖,聽說這種材質有記憶的功效,如果真如衆人口中相傳這般,想必剛纔紀小姐推我那兩巴掌的手印還留在衣服上!”
不是如果,而是事實!
清晨出來祭月非得讓穿上這小夾襖的時候,兩人還玩兒一般的實驗,這一點喬念惜再確認不過。
飄絮軟煙羅的神奇之處在於這種材質的布料製成衣服,可以隨着人的體型變化而改變衣服自身的尺寸,同時也能緩解外界的力量並留下痕跡。
正是知道了這一點,喬念惜在紀揚羽衝過來的時候纔沒有躲開,而是扎馬步站穩了腳跟!
不然你以爲我憑什麼要受你那一下子?就是爲了留下證據!
衆人怔楞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神情多了幾分複雜,她竟然穿着飄絮軟煙羅!這可是皇后唸叨了許久都沒得的東西!
皇后臉色更是難看,只是現在沒有功夫想衣料,要緊的是紀揚羽這件事!
“這……”
太后覺得這樣委屈喬念惜,本不想應允,可又看着她一臉堅定,臉上神情變化,終究嘆了一口氣:“來人,伺候郡主換下外衣。”
說話之間,太后跟前走出兩個宮女,到了喬念惜跟前恭恭敬敬行一禮,伸手將她的外衣褪下來。
這裡屬於後宮內院,人羣中除了夜玄非這個孩子,其他都是女人,連太監都沒有,加上只是一件外衣斗篷,又是爲了證明,所以這衣服便當着衆人的面脫了。
衆人知道飄絮軟煙羅是個中極品,卻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有這樣奇特的功能,除了對真相的探知,大家更對這衣服感興趣,一時間均是面帶緊張的看向喬念惜。
宮女的手拉着喬念惜的外衣往下,內裡便是那件飄絮軟煙羅的小夾襖,衆人盯着看,隨即臉上神情驟然變化!
淡紫色的小夾襖上,兩個手印赫然印在上面!
南陽王妃眼瞧着喬念惜後背,眼底驚訝一閃而過的瞬間,隨即脣角一勾:“喲,這衣服還真是奇特,連手上戴着戒指的痕跡都能印出來啊!”
衆人一頓,隨着南陽王妃的話往喬念惜後背上看,果然瞧見左手小指的痕跡上有一個戒指的印痕,扭頭再看紀揚羽,卻見她下意識地背過了手。
“伸出手來!”太后見她藏着,臉色一沉,聲音也多了幾分威厲。
紀揚羽沒見過太后這般冷臉模樣,嚇得一哆嗦,半天沒動,旁邊的宮女卻上來將她的手強拽出來。
衆人目光齊齊落在紀揚羽被拽出來的手上,面色跟着起了變化。
她小手指上可不就是帶着一個粉珍珠的戒指!
眼瞧着衆人臉上已經是瞭然的表情,南陽王妃臉上多了一絲惋惜,一邊說着,搖搖頭:“嘖嘖嘖,本來事情順理成章都快成了呢,真是沒想到,疏忽了!”
衆人怔楞瞬間,明白過來,忍不住咧了咧嘴。
面上南陽王妃這話是向着紀揚羽,替她惋惜,細琢磨纔看清楚這是大耳刮子往她臉上扇啊!
叫你裝,露餡了吧!
紀揚羽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僵硬,早就做了安排本以爲萬無一失,可誰知道喬念惜還有這麼一件倒黴衣服?
南陽王妃這話一出,皇后臉上也有些不好看,可又說不出話來,心裡憋悶,扭頭就朝紀揚羽瞪過去,正要斥責,卻被太后攔了話茬。
“紀揚羽!你好大的膽子!”
太后眼看着喬念惜後背的手印,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扭頭朝着紀揚羽瞪過去:“當着哀家的面,滿口謊言,陷害誣衊郡主,你們丞相府如今可真是囂張得很!”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太后也顧不得皇后的面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敢做這個不要臉的事,就別指望別人再給你臉!
紀揚羽從看到手印的瞬間就傻了,全身僵硬的跪在地上,風吹過來也感覺不到冷,如今聽到太后的一聲吼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太,太后!揚羽是冤枉的啊!”
事實跟前,紀揚羽也想不到辯解的話,張嘴便是一聲冤枉,咚咚咚的在地上磕頭。
然而,到了現在這步田地,誰還信你?
“證據確鑿,你還敢喊冤?”
太后朝着紀揚羽就是一聲冷斥,不等她開口,扭頭看向旁邊的女官:“將丞相府紀氏揚羽送去教禮斯調教一月,從此沒有特許不得踏入皇宮!”
衆人聽着太后話的忍不住心頭一顫,雖然跟自己沒有關係,可聽到將人送到教禮斯,全身依舊感覺到嗖嗖的冷意。
送到教禮斯?紀揚羽這可不是學習,而是受罰!
教禮斯有個冷月門專門用來懲治犯了錯的人,不管你是後宮娘娘還是千歲公主,一旦進了冷月門就相當於在鬼門關徘徊了,每日除了幹髒活兒,還有定時的刑罰,受累,捱餓,挨凍不說還得捱打。
像紀揚羽這樣沒有吃過苦的人進去,別說一月,能待三日還活着就算是她賺了!
“太后!”
紀揚羽常年在宮中陪皇后自然知道冷月門,如今一聽要將自己送到那裡,三魂先去了兩個,顧不得頭上身上還滴着水,跪爬的到太后跟前求饒。
然而,這樣污穢的樣子,旁邊嬤嬤怎麼可能讓她近太后的身?就在紀揚羽距離太后還有兩步的瞬間,旁邊走出兩人將她攔了下來。
紀揚羽見近不得太后,扭頭再看向皇后,蒼白的臉上帶着扭曲的表情,就跟地獄來的厲鬼一般。
“皇姑母!皇姑母您救救揚羽!”也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冷,紀揚羽聲音都開始哆嗦了。
皇后一張臉黑得不能再難看,額頭青筋繃着,太陽穴直突突,可自己跟丞相府是不可分割的,更何況紀揚羽還有幾分用處,她不能不管!
這樣想着,皇后往前兩步到太后跟前挨着紀揚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后,您開恩吧!揚羽這孩子向來不與人爭,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啊!”
一邊說着,皇后不着痕跡的伸手在紀揚羽身上一掐,在她痛呼之前,擰了她一眼。
紀揚羽跟在皇后身邊這麼多年,也算是有幾分本事,即便是慌亂,可瞧着皇后這一擰,瞬間反應過來,順着身子又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揚羽錯了,揚羽知錯了!”
一邊說着,紀揚羽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道:“剛纔是我想跟霄陽郡主開玩笑拍她的,誰知道她反應這麼大,一下子就將我踢進了湖裡,我當時有些懵,一時間說了糊塗話,還請太后開恩,我再也不敢了!”
說完,紀揚羽朝着太后又是三個頭。
將一切歸給懵?“懵”可是冤枉大了!
久居後宮,這樣的話,顯然不能說動太后,只見她斜眼瞟了紀揚羽一眼,冷嗤一聲,不搭茬。
衆人瞧着太后這態度,臉上神情不由得變了幾變,隨即低垂下頭。
南陽王妃除了剛纔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說了兩句錦上添花的話,之後便是眯着眼睛看戲。
高雲端本想說話,卻被寧王妃拽住,想了想還是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畢竟事情涉及皇后,而且現在情況明顯對喬念惜有利,這個嘴不張最好。
衆人更是不敢多嘴,兩邊任何一方她們都招惹不起,跟何況,這事兒跟她們也沒關係,哪裡輪得到她們開口?
衆人都不說話,一時間,氣氛安靜的有些尷尬。
皇后眉頭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思量片刻,最終一咬牙,擡頭看向喬念惜。
“念惜,母后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今日的事情是揚羽不對,讓她跟你賠個不是,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這樣低聲下氣的跟喬念惜說話,皇后也是突破底線了,出口的是軟話,可雙手攥着都快掐出血了!
喬念惜還是一貫的懶散德行,穿好了外衣之後就一直站在太后身邊看戲,既然人家特意請來人主持公道,自己還費什麼口舌?
本以爲事情就這樣了,卻不想皇后見說不通太后,轉身跟自己打起了感情牌。
“生氣不生氣的倒是沒有什麼,只是我這個人比較鑽牛角尖,剛纔有人眼瞧着我將紀小姐喊到湖邊踢下水的,如今又承認錯,這樣不清不楚的,我以後在衆人跟前可是擡不起來頭的。”
眉毛一挑,喬念惜清澈的雙眸看向皇后,不等她說話,又接着說:“而且,不光是擡起頭擡不起頭的事情,父皇給我和六殿下指了婚,我便在御史的監察的範圍內,御史筆下的這道黑,我擔不起。”
說白了就是,誰對誰錯咱們說明白,別讓衆人留着疑惑亂猜,我承認我踢了人,可這是你活該!
皇后臉色一僵,跟着攥緊了拳頭,全身氣得血管爆脹卻說不出一句話,喬念惜這話是句句堵嘴,讓人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啊!
相對於皇后的一臉鐵青,南陽王妃險些興奮的笑出來,扭頭看向喬念惜,眼底神情又變了幾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