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芙蓉帳暖。
今晚,張舫儒大人來了興致,留在夫人院裡,打算履行一下身爲丈夫的權利。
夫人也很高興,喝了點小酒助興,倚在老爺身上撒着陳年老嬌,瞧着正打算歇息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夫人臉上不太好看,可還是開了口:“進來!”
門開了,進到屋裡居然是自己身邊的李嬤嬤,夫人有些不大高興,半真半假地質問道:“我不是說了,沒什麼事不要打擾我,你這是怎麼了?”
李嬤嬤沒有立刻說話,只是臉上的焦急卻是難掩,連忙擺了擺頭,回道:“沒什麼緊急的事,只是……”
老爺頓時瞭然,也沒生氣,理了理衣服便跟夫人說了聲,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邊李嬤嬤一看老爺走得有些遠了,急急忙忙地跑到夫人身邊,大聲說道:“夫人,隔壁那位又開始鬧起來了,居然真扯了根繩子尋死覓活,還喊什麼自己愧對老爺,被人害了,不能爲張家留後,自己該死什麼的。就差明說她的那副身子是我們害的了……”
剛剛送走老爺,夫人心裡不大痛快,揮了揮手上的帕子,烏黑的眼睛斜瞥着李嬤嬤,冷笑了一聲。
“那邊人說是我們做的就是我們做的嗎?不要自亂陣腳。這回的事情誰知道是府裡那個小賤蹄子乾的?想賴在我身上那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老爺怎麼可能信她?”
李嬤嬤本來還有些心慌,看見夫人這般從容不迫也就淡定了下來,緩了一口氣笑道:“還是夫人有本事,奴才這就去吩咐下面的丫鬟。”說完小心退下。
夫人看着李嬤嬤離開的背影,臉上也沒了笑意,灰白的燭光打在夫人臉上,剛剛還明豔着的眉眼漸漸多了一點憔悴。
她跟大姨娘鬥了這麼多年,只有敵人才最瞭解敵人。大姨娘越鬧騰,她心裡就越不踏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放心。
不多會兒,老爺推門進來,夫人又掛上了一張溫柔賢淑的笑臉迎了上去。窗戶上,兩個人的身影漸漸貼在一起,搖曳的燭光隨之熄滅。
知事的丫鬟識趣地走到一邊,迎面碰見二少爺的時候還特地招呼了一聲,“二少爺可好,怎麼出來的時候沒有帶上小廝。老爺今晚歇在夫人院裡,要是有什麼事先跟奴才說說?”
張璟熙有些怔愣地看着不遠處已經熄滅燈火的房間,擺了擺手,又轉身走了,看着步伐有些踉蹌。
丫鬟翠喜發覺了自家少爺的心不在焉,暗暗警覺,下意識打算明天和夫人提提。
雖然這府裡看似平和入水,可是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齷齪。璟熙少爺雖一直被夫人保護得密不透風,難免容易被人所騙。身爲下人,更得注意一點。
……
因爲天冷,再加上身子不舒服,平時九書只需花上一會兒工夫走完的路程,硬是拖了將近半個時辰。
她將冰涼的手往自己短了一截的袖子裡面收了收,輕輕跺了跺腳,然後才小心地接近夫人的院子。
還沒到門口,九書就先被守在門口的兩個聊天的嬤嬤攔下。
其中一個看着面相還算和善的嬤嬤上下瞄了她一眼,看見她那套不合身的衣服就先皺了皺眉頭,又仔細盯着她的臉看了幾眼,疑惑地問道:“你是府裡的四小姐?”
話說出口還有些遲疑,藉着頭頂不亮的燈籠又掃了一遍,這才收了收臉上的驚訝,推了推身邊的嬤嬤示意她說話。
那個嬤嬤重重地咳了幾聲,半眯不眯的眼睛像是有些混沌,沙啞的聲音不客氣地質詢着眼前在府裡幾乎是隱形人的四小姐,“四小姐這是來做什麼來了?難道是因爲前兩天的責罰?”
或許當年的九書聽見這番話會委屈或者是不滿,可現在的九書到底不再是真正的孩子了。
曾經的二十多年的時光早已將她打磨成一個合格的世家夫人,雖然還保留着一部分廉價的善良,但也足以證明她見識過的女人之間的手段有多紛亂。這樣暗藏殺機的語言對於目前的她來說不痛不癢。
九書抿了抿有些枯裂的嘴脣,靦腆地笑了笑,倒看不出什麼異常來,只是恭順地回答道:“嬤嬤好。我是受完懲罰來和夫人賠罪的。前兩天的事情我已經知錯了,不知道夫人可有時間見見我。”
那嬤嬤聽了之後用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九書一回兒,還是那個有些畏縮的模樣,瘦瘦小小,只是臉上多了些沉靜,多了一點張府小姐的氣度。
她在心裡思索了一番,不得不承認四小姐貌似吃一縋長一智,和之前那個性格有些尖銳的小女孩有了挺大不同,不過也沒有多說,只是微笑着拒絕了九書的請求。
“夫人已經歇下了,奴才不敢打擾。四小姐要是隻有這一件事情的話,可以明天早上給夫人請安的時候在自行表示。”
“多謝嬤嬤提醒。夜都這麼深了,九書就不打擾二位嬤嬤了。”
即便被拒絕,九書也沒有不高興,還是依舊禮貌地告退,走之前也不忘道謝,整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兩個守門的嬤嬤看着她走了,還在後面嘀咕。
“這四小姐怕是要改好了……”
“和我們有什麼干係,不過是一個庶女罷了。”
“……”
“主子們的事我們就不要多說什麼了,還是回去守門吧!”
九書的腳步頓了頓,又走遠了。沒有耽誤時間,九書感受着越發深沉的夜色,急匆匆地往着二姨娘的院子方向走去。
那裡,有紅姨在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