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絃歌在外面並不久待,如今她既然已經成了沐陽郡主,若是還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怕是有些困難,因此纔剛到千川閣,傅絃歌便已經打算回去了,卻不曾想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這個時辰千川閣已經關了門,若是有人想要尋她原本應該是去莫折府的,可幾乎整個金陵都知道,千川公子常在金陵的日子中,多數時候都是宿在千川閣的。
不知道其中關鍵之人都只說是千川公子勤勉,但卻實在不知傅絃歌選擇回這裡不過是因爲先經過莫折府再回傅府實在是繞的遠……
“傅大人深夜來訪,怎麼也不讓人提前告知一聲,讓大人等了許久,實在是讓草民惶恐。”
“誒,你正事要緊。怎麼一個月你這態度又回去了不是?不必客氣,過來。”傅遠山放下手中茶盞,衝傅絃歌招招手,說話十分隨意,現下這個時候,千川公子與南陽世子因爲青樓花魁大打出手之事想必是還沒傳到這裡,否則傅遠山若是知道莫折千川的“正事”是什麼,恐怕就不是這樣的表現了。
傅絃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很快就被他掩蓋了過去——左右傅遠山如今也是斷斷不會讓他娶傅弦玉了,這些事情他知道了與不知道也沒什麼區別。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傅絃歌的表情瞬間輕鬆了許多,她笑起來走到傅遠山旁邊坐下,恭敬說道:“聽說大人在此等了有半個時辰,千川閣可有招待不週?”
“哈哈,千川閣的東西自然樣樣都是上好的,說來我還沒謝你替我送來的藥墨。”
傅遠山花了萬兩銀子從千川閣買的藥墨,在他手上一柱香的時間還沒呆到就轉手給了傅絃歌,想起這件事時傅絃歌便有些無奈,心中卻也忍不住暖暖的。雖然莫折言說不要相信任何人,但剋制的關心與虛情假意傅絃歌自認還是能分得清的。
想到這裡傅絃歌心中便有些複雜,保持着不動聲色謙虛了幾句,隨後才問道:“大人今夜匆匆前來可是有事?”
終於進到正題,傅遠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他神色不對,傅絃歌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卻見他在袖子裡掏了掏,拿出一疊銀票來,讓傅絃歌嚇了一跳:“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這是五十萬兩銀票,今日我便來替我那不成器的女兒還了吧。”
“……”傅絃歌想過傅遠山若是知道傅弦玉做出如此敗家之事後傅遠山會有的反應,或許是震怒或許是焦急,但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況。
據清和所說,傅遠山確實因爲這件事情責罰了傅弦玉,連帶着安氏都受了冷落,可傅弦玉病後傅遠山依舊找了金陵最好的大夫,雖然沒有親自去探望,態度說得上是冷硬,可如今他卻無聲無息地來到了這裡,親自替傅弦玉還上了這五十萬兩銀子!
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若是不算族中產業,不貪污受賄,五十萬兩相當於當朝二品大員不吃不喝不睡覺五十年的俸祿,雖然說一個偌大的尚書府自然不可能會沒有其他進項,但朝中各處都需要打點,全府上下需要過日子,一下子拿出五十萬兩,這對於傅府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小事——要知道當初楚遊不過是花兩千兩買了一位姑娘都被禁足了許久,可見五十萬兩數目之大。
傅絃歌很清楚這其中絕對沒有安氏拿出來的錢,畢竟安家如今已經自顧不暇,她原本的收入來源已經斷了,平日又從不知道積攢,如今能拿出十萬兩就已經是不錯。
傅弦玉那樣的人,性子驕縱跋扈,傅遠山爲何要對她這樣好?闖出這樣的彌天大禍,他依舊一句埋怨都沒有默默將這些麻煩都清除了,這就是……他身爲父親的責任了嗎?
如果說傅遠山在面對自己時剋制了他的所有情感,那他對傅弦玉卻是全心全意的好了……
“原本是想着早些還了的,一時間沒湊齊,讓你見笑了,正巧你當時不在金陵,我便拖到了今日,也是……算了,這些有什麼好說的,白白叫你看了我這窮人的笑話。千川……千川?”
傅遠山自顧自地說着,這才注意到傅絃歌的異樣,疑惑地喊了她一聲,這才讓傅絃歌回過神來。
“哦,抱歉,我方纔有些不舒服。此事不過是我姐姐胡鬧罷了,我並不如何在意的。只是纔剛回到金陵,還沒來得及處理。”
傅絃歌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藉着這個動作掩住了臉上的苦笑,沒想到啊,她竟然也會有嫉妒傅弦玉的一天,這世上的事,誰說的出來呢?
“我當然知道你財大氣粗,不在意這些小銀子,不管事實如何,欠下的東西卻是一定要還的,你今日若是無故撕了這欠條,你讓旁人作何感想?”傅遠山沒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問道:“你身子如何?我看你臉色不錯,應當不是生病了。哦,是了,你今日忙了一天,是我疏忽了,在這個時候來找你。”
“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瞎鬧騰,哪裡比得過大人日夜操勞。”傅絃歌頗爲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轉移了這個話題:“不過大人既然這樣關心三姑娘,爲何卻將她的婚事一直擱置到現在?”
說到這裡傅遠山就一陣無力,尤其現在還在被傅弦玉心心念念着的千川公子面前,不免覺得有些尷尬,說道:“這些日子來因爲玉兒的事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實在是抱歉,是我教女無方,不過你放心,此事很快便會了結的。”
所謂了結,不過是將傅弦玉的婚事定下來,傅絃歌自然聽得出這其中的意思,趕緊說道:“大人說的哪裡話,這些事情對我一個大男人自然是沒什麼影響的,誤了三姑娘的名譽,該是千川慚愧纔是。”
從傅遠山與“莫折千川”接觸以來,這個年輕人就一直在顧慮其他人的情緒,就連傅弦玉將婚約之事鬧得人盡皆知,他沒有一句辯解,處處都在爲傅弦玉的名聲着想,可見這個年輕人的心性是真的不錯,日後定可成大器。只是這樣好的一個年輕人,怎麼就……唉!
只是傅遠山一個耿直的刑部尚書對於輿論實在是瞭解太少,如果不是傅絃歌這種不否認不承認的曖昧態度,此事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甚囂塵上,她甚至不必暗中去推動,人言就可以把傅弦玉淹死了……
反正最終結果是不變的,傅弦玉現在有多期待,日後便會有多痛苦。
“對了,此事你我知道便好,暫時先不要傳出去,我還想借着這個機會讓那丫頭長長記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