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姬點點頭,恐淺夕感懷太深,悲從中來,又忙道:「我看怡充媛與主子還是極合得來的,倒是裴郡主,要急功近利的多。」
恬然微笑,淺夕贊同,丹姬向來是一針見血的。
裴頤華自有苦衷,淺夕也沒太往心裡去,反倒是有另一件事讓她揪心,尤其柔妃小產,益發教她猶豫擔憂起來。
臉上浮起淡淡的憂愁,淺夕手覆小腹,眼底溫柔。
丹姬覺出奇怪,正開口要問,就聽外頭瓊花叩門:「帝姬,不好了…」
「何事?」
瓊花推門進來,丹姬已然掠上房樑。
「裕王奉詔入宮了,聽說是狄戎犯邊!」瓊花上氣不接下氣。
狄戎犯邊?淺夕一掃眉間憂色,眼中戾氣:「胡說!狄戎元氣未復,自顧尚且不暇,哪有能力再犯大燕!」
聽見慕容琰奉詔入宮,淺夕第一反應是其中有詐。
瓊花哪裡懂這些,被淺夕一喝,不禁手足無措,眨眼不確定道:「奴婢也是聽來的,想必宣室殿那邊的常公公人老昏花,傳錯了…」
瓊花這般解釋,淺夕倒冷靜來下。
消息是從宣室殿裡傳出來的,這等軍國大事,此刻只怕半個大宮的人都知曉了,惠帝若有詐,不須如此大張旗鼓。且最近,大燕災情日益嚴重,若再傳出敵國犯邊的負面消息,對大燕安定委實沒什麼好處。除非不得已,否則惠帝絕不會出此下策!
難道竟是真的…
「先莫急,既傳得有形有影,必有緣由,去打聽清楚些。」淺夕吩咐。
「喏,奴婢這就去。」
瓊花前腳出門,丹姬後腳就翻身下來:「主子,我也去瞧瞧。」
眼見丹姬也閃身跟出去,淺夕愈發心浮氣躁起來。她擔心,軍情果真緊急,形勢不甚樂觀的話,慕容琰會不會又對她有所隱瞞。
方纔她並沒有交代丹姬去打聽清楚,慕容琰作何迴應,又有何打算!一念及此,淺夕越發坐不住了。
…
宣室殿外的嘉德門,瀟灑倜儻的沈世子也正望天哀嘆。
他是有多流年不利啊!
讓宮人入宮送個禮,逢上柔妃小產;請母親入宮議親,結果靜妃瘋了;今日他終於打聽得清清楚楚,後宮娘娘們個個都吉祥着呢,正打算親自到御前去提一提,結果呢?狄戎犯邊!!!
他出門明明是看過黃曆的好不好?老天爺,他今年正月燒得可是靈谷寺的頭柱香,怎地時運如此之背!
看着自家世子不管不顧,就在宮門口人來人往之處,蹲地抱頭,小宗子嘖嘖之餘,深表同情。
聖人怎麼說的來着?賢婦難求啊。主子求娶世子妃如此波折,可見那位柔然的帝姬是大大的賢婦!
小宗子正在爲自己的邏輯沾沾自喜,就見宮道上一抹教他們世子魂牽夢繫的身影正徐徐靠近。
「世,世子…」
大白天的,哪有這樣好的事,小宗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就開始結巴。
沈赫璋被小宗子一隻手捅得煩悶,抱頭喝道:「不要勸我!」
「奴才沒想勸您!」
小宗子一句話沒說完,沈赫璋已經暴跳,指鼻子罵道:「長進了不是,主子也敢編排,幾日不曾教訓,皮癢了是不是…」
眼見着主子的拳頭就要朝臉上招呼過來,小宗子張着嘴,急中生智,噗通一聲跪下高聲道:「奴才小宗子,給帝姬主母請安!」
一拳打空,沈赫璋回頭朝着小宗子努嘴的方向看去,滿腔忿怒立時如春風化雨般煙消雲散。
一臉愕然的嬌人正靜立在宮道旁,身着素色宮裙,頭綰少女鬟髻。輕風中,烏軟的長髮或迤邐垂在肩頭,或纏綿在不盈一握的腰間。
心神微蕩,沈赫璋忽然就想到一首詩:
「願在衣而爲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願在裳而爲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願在發而爲澤,刷玄鬢於頹肩;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以枯煎…」
連日相思揉碎了沈赫璋一顆赤子心,全化作情意綿綿,凝住淺夕。
淺夕心事重重,正想要去打聽消息,不期然遇上沈赫璋,又瞧見他這等癡纏魔怔的傻樣子,不禁也呆住了。還有,小宗子那句「帝姬主母」,這是什麼話?
心中慍怒,臉頰卻熱燙起來。
淺夕轉頭回避,沈赫璋頓時如夢初醒一般,揚聲道:「歡兒,等一等!」
深恐他大聲引人注意,淺夕只得停了腳步,背身問道:「世子何事?」
大步追過去,沈赫璋千言萬語、滿腹歡喜不知從何說起:「前日你身子不適,現在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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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世子掛懷,卿歡甚好。且『歡兒』乃卿歡閨名,世子往後還是不要如此稱呼的好。」不冷不熱的迴應,淺夕舉步又走。
沈赫璋仿似不覺淺夕疏離一般,亦步亦趨一路跟隨,口中更是語不論次的絮叨:「第二天我就教人給你送了清涼祛暑的補品去,不巧柔妃娘娘她…今日,我好容易入宮一趟,邊關卻起了戰事,我還當又白來一趟,哪知竟遇上歡兒,焉知不是有緣…」
「邊關戰事?」淺夕駐足回頭。沈赫璋其人不過是閒散人一個,在朝中並沒有實職,既然連他都聽說了,可見狄戎犯邊確有其事。
沈赫璋見淺夕轉過身來,秀目盈盈望了自己,立時呼吸一窒,心都跳快了許多。
「狄戎果真來犯?」淺夕一字字問道。
「是,不過帝姬不必擔心,這次狄戎人是從西邊思南山潛入襲擾,並不在柔然邊境上,貴國一切如舊。」看着淺夕眸底憂色,沈赫璋恨不得自己知道得多一點、再多一點,好讓他說出來,以安佳人心懷。
淺夕皺眉,思南山脈延伸到大燕境內就是黔河,這些年,孟賁十萬大軍一直在那裡休養生息,田地、牧場漸漸恢復,市鎮也都繁榮豐足起來。狄戎人之所以前去襲擾,應該是想乘孟賁爲金礦案駐守鬱山之機,劫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