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天楓認真回憶道:「當時賊人已然搶走了公子的財物、包袱,只餘一個書袋被公子抓在手中。是以,韋某一出手,那夥賊人便作鳥獸散。韋某還勸了公子,舍財免災,莫要追究。」
「一般說來,盜匪但凡有所收穫,就不會纏咬不放。韋某瞧着大公子像是個睿智豁達之人,才縱馬離去!」
見韋天楓言辭懇切,條理清晰,淺夕垂眉細思,知他說的皆是實情。
若然秦欽真是被婁家人一路追殺,根本不可能毫髮無傷回到秦府。看來秦欽取得證物離開鬱山時,婁家人應該尚未察覺,後來也不知是如何知道了秦欽身份,便早早等在京城,只待秦欽自投羅網。
所以秦欽纔會一路無事,但是回京不到五日,就遇害了。
喜憂參半,秦欽的遇害的原委一點點清晰,但是如此一來,兇徒的線索也斷了…
看淺夕垂眉黯然,長睫在玉瓷般的臉頰上投下陰影,白毓竟覺隱隱不忍。
眼前的女子不論古靈精怪,還是睿語智言,都教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讓他狠不下心腸。
自從他查到,那件與父親之死有關的證物曾被秦修業經手,且父親生前與秦相不睦,白毓便將秦家擺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可通過單伯維接近秦閬後,秦閬的豁達,淺夕的率真,都讓已是遺孤的他再次感受到手足之情的溫暖。當年姐姐在世時,他何嘗體味過孤單爲何物?直到姐姐含恨離世,他才真正曉得,煢煢孑立、四顧茫然是怎樣的孤寂伶仃…
「四小姐勿要傷心,韋叔曾在關外住過幾年,或可襄助二公子查找真兇。」不知不覺,白毓脫口而出。
淺夕擡眼意外。
白毓微露靦腆,仍是肅色道:「聽四小姐方纔描述那兇器,黑鐵、三翼,兇手只怕多半出自關外,韋叔對關外人的體貌、習性十分熟悉。查起來,必然事半功倍!」
韋天楓也正有介入此事之意,既然小主人差遣,當即起身向淺夕請纓。
白毓有心,淺夕哪有拒絕的道理,且以韋天楓的老道,行起事來,確實要比秦閬手下那些少年更有實效。
一番議定,秦閬恰來報訊說,今日一早婁霖義就匆匆入宮,未時才慌張回來,形跡十分可疑。
韋天楓當即隨了秦閬,前去婁府監視。
白毓離去前,幾番猶豫,終是下定決心則向淺夕表示:理應遣人再赴鬱山一探究竟,如此證據方纔確鑿!否則,一切豈非都是空想空談?
淺夕不動聲色瞧了白毓,淡然道:「小侯爺所言有理,可鬱山千里迢迢,二哥的人手都在全力追查真兇,實在分身不暇。」
白毓頓時眼眸一亮:「不妨,單師傅那裡有兩位師兄機敏過人,曾在軍中做過百夫長,熟知關外地形。若四小姐信得過本侯,本侯可命他二人前去暗查,必不會打草驚蛇。」
淺夕深深看進白毓眼裡,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單伯維、韋天楓,一個個甘爲毓兒效命;毓兒又爲什麼對鬱山之行如此感興趣…直看到白毓眼裡生疑,淺夕才垂了眉眼:「如此,淺夕代家兄謝過小侯爺盛意。」
不管怎樣,毓兒如今已肯與她共享消息,否則前往鬱山查探,他自差了人去便是,何需特意徵求她的意見。
淺夕甚至有一種預感,只要這次她揭開了秦欽的被害之謎,便也可以探知到白毓心中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都彷彿在被一隻命運之手指引,迷霧前方就是她的使命!
馬不停蹄,淺夕辭了白毓,又趕往洛府去尋舅舅洛長憶。
秦欽死前到底問了洛長憶什麼?如今也變得至關重要。她的猜測到底只是揣想,事實或許不盡然…
見淺夕隻身來訪洛府,諸人都是訝異,唯獨洛長憶如在意料之中。且他不僅沒能回答淺夕的問題,反倒比淺夕更好奇因爲那日秦欽來,點名要見的人並不是他,而是洛老太爺。
匆匆去上房轉達淺夕求見之意,良久,洛長憶才黯然出來,只說老太爺因爲傷感,身子不適,不便見人。
淺夕心知肚明這是老太爺不信任她,臨走,洛長憶又暗示,若是洛氏前來,老太爺一定會見。淺夕點頭致謝,心裡卻是泄氣,洛氏還在安胎,縱然勉強前來,恐怕也是徒惹洛老太爺生氣。
如今秦欽已逝,她怎忍心再累得洛氏失了胎兒…
是夜,秦閬與韋天楓已在婁霖義府邸外監視了大半日,平日裡車水馬龍的婁府如今安靜得異常,韋天楓愈發覺得其中必有詭詐。
夜半寅時初,衆人昏昏欲睡。
就聽婁府後角門「吱呀」打開,兩個高大的長隨架着一個人出來。
當中那人死命的仰頭嘟噥,臉上卻遮了斗篷,聲音也悶悶不清,韋天楓頓時警覺。
「爺,您醉了。小的們這就送您回客棧,您仔細着,小的們扶着您。」長隨的聲音不大不小,很是客氣,動作卻異常粗魯,幾乎是一左一右將那人順地拖拽着架上馬車。
韋天楓皺眉觀察,那人周身被黑色斗篷裹住,便是連身形也看不大清,只有裸露在外頭的手,時而隱現,看起來十分強壯有力。這樣的人,怎麼會醉成這樣?
就在那人被拽上馬車的一瞬,寬皮鑲邊的靴子一閃而過,韋天楓當即在秦閬眼前做了一個狠狠握拳的動作,秦閬看向馬車的眼神裡頓時火光跳動。
馬車緩緩駛出,不徐不疾,朝東都有名的煙花巷駛去,與夜間任何一個流連妓館的嫖客無異。
就在馬車路過一處湖邊,車門忽然被拉開,車窗上的幔「呼呼」飛舞。
「不好!」韋天楓一聲驚呼,秦閬已然飛身撲出,接住馬車上被拋下的黑衣人。
「什麼人!」兩個長隨大喊。
韋天楓出手如電,劍鞘重重擊在兩人腦後,兩人壯實的身子當即栽倒在馬車上。
那廂,秦閬蹲身撩開斗篷,黑衣人已然身軟如綿,委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