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太后殿冷眼旁觀的淺夕卻暗自搖頭。首發)
穆太后顯見得已是放任的態度,但是,一邊趙後的危機日漸深重,地位岌岌可危;一邊柔妃身懷假「皇嗣」,仍然深藏不露、心思莫測。而慕容琰的意思,是望她起碼助趙後保住一個虛位,這樣太子既可以脫離趙氏的一族掌控,更依賴於董惟元和慕容琰的扶助,又能保住身爲太子的尊嚴。
她要如何才能掐中其中分寸,且讓柔妃和嚴若儒露出行跡來。
就這麼等麼?
等芳怡摸透華宮的底,查清楚惠帝爲何會在華宮如此流連,柔妃又爲何有如此底氣,她再設法應付麼?還是等嚴若儒按捺不住,出手置趙氏於死地,徹底幫柔妃掃清障礙後,她再設法揭露?
真要等到那時,只怕一切都晚了…
一路苦思,淺夕回到桐花殿,秦月瀾匆匆迎了上來。
「趙小主已晉封貴人,帝姬可知曉?」
秦月瀾明知是白問一句,但是她實在難抑心頭焦慮。這樣的話在太后殿裡,是無論如何也提不得的,她憋悶了半日,只能等晚間才能與淺夕細談一二。
淺夕輕輕點頭。
兩人同住一宮,已日漸熟稔,秦月瀾上前挽了淺夕手臂,低聲道:「方纔郡主又來小坐了一會兒,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心怕是亂的很。」
看淺夕一徑沉默,秦月瀾又道:「帝姬有所不知,從前的貴妃婁氏乃是郡主的表姨母,婁氏性格乖張驕縱,與皇后爭權,幾乎鬧得水火不容。如今皇后一族這樣得勢,手下三位小主,才色兼具,各有千秋,一個比一個會琢磨皇上的心思,郡主只怕她從此要沉寂無聲,皇后也不會讓皇上再有機會想起後宮裡有她這麼一個人了。」
不便貿然挑明惠帝想要廢趙氏的真正意圖,淺夕眉心微微一皺:「這才入宮多久,便是臨幸了幾位小主也要新鮮幾日,郡主何至於這樣急!」
秦月瀾不知淺夕心思,聽了這話倒替裴頤華紅了臉,仍是勉強解釋道:「郡主說,自古新人替舊人。我也自覺入宮彷彿還沒有多少日子,郡主她們後腳就跟着也進了宮。雖說是三年一選秀,可聖意難測,若是三位小主一直頗得聖寵,日後再有新人入宮充補,誰還能記得郡主…」
「一派胡言。」正兀自煩惱,淺夕又聽得二人這般自亂陣腳,當即直言責備道:「如充媛你所言,皇后不待見郡主,確是實情。但什麼新寵舊愛的說辭,全是郡主自怨自艾之下的臆想。」
「柔妃不就是皇上太子府時的舊人麼,現在誰敢說肖氏姐妹已經奪了她的風頭?再者,充媛你剛剛也說,皇后宮裡的三位小主『才色兼具,各有千秋』,顯然聽說了趙貴人是以一曲《佩蘭》令皇上駐足。如此,充媛怎麼就不想一想,肖氏姐妹豔冠後宮、狐媚近妖的人,趙貴人以姿容之弱勢,爲何還能在受盡冷落之後,重獲聖寵?」
心中一動,秦月瀾瞬間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細想去仍是迷茫。
微微嘆氣,淺夕點撥道:「日久見人心,小主們入宮有些日子了,趙貴人與肖貴嬪雖都是皇后的人,但性情卻是大相徑庭。當日,在肖貴嬪屢得皇上聖寵之時,充媛覺得趙貴人想起廣陽宮裡獨跪到天明的那一夜,會是何等心情?」
「帝姬你是說…」秦月瀾頓時秀目睜大。
「跟這些小主們接觸的次數,卿歡不及充媛多,但是卿歡卻記得充媛彷彿說過,那日莊妃娘娘宮裡,爲宮花起爭執,趙貴人和肖貴人兩人合力,都沒拉住肖貴嬪,才讓肖貴嬪當場發作。」看着秦月瀾,淺夕意有所指。
靜默良久,秦月瀾眼神一恍,口中喃語:「帝姬到底灼見!那日是不是真的兩人都沒拉住貴嬪,月瀾並不曾看見,但肖貴嬪的確坐在二人中間,起身發難也委實突然,仿若騎虎難下的樣子…」
不再深言,秦月瀾脣畔苦笑。
自古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想那肖氏姐妹是親姊妹,自小一處長大,也就罷了。趙憐兒與兩人除了同依附於皇后,能有什麼深情厚誼?眼見得肖氏姐妹屢得皇上盛寵,自己卻遇冷受辱,只怕心裡日日想得都是如何苦尋轉機吧。
秦月瀾細想前因後果,深覺趙憐兒爲了給自己爭一席之地,極沉得住氣。比之趙憐兒,她與裴頤華委實太大驚小怪了些。
殿內寂靜,念及此處,不止秦月瀾動容,淺夕心中也忽然靈光一閃,頓時想通了什麼。
「趙貴人究竟是如何扭轉局面,卿歡不得而知,但是郡主當學學趙貴人的不動聲色,謀定而後動。」心境豁然開朗之下,淺夕頓覺輕鬆,安撫道:「單論及琴藝,郡主比起趙貴人高明的何止一點點!機會永遠是有的,但是現在郡主卻沒有趙貴人的透徹果決,縱然天大的好機會擱在郡主面前,她可有把握能抓得住?」
「帝姬說的是,」秦月瀾恍悟感嘆:「有沒有皇后的支持又能如何,同樣是各憑本事。郡主確實是太在意貴妃與皇后娘娘的舊怨,反而忽略了自身。」
「正是這話。」淺夕贊同:「如今局面混亂,郡主立足未穩,又沒有依仗,當從小微着手,站穩腳跟。貿然冒頭出來,委實不是郡主之福,凌嬪便是例子。」
秦月瀾肅色道:「帝姬放心,月瀾知道該怎麼做了。」
點點頭,淺夕起身離開桐花殿,帶着瓊花往悅仙宮外去。
瓊花看淺夕腳步匆匆,就知有事,忙溫言勸道:「主子在太后殿伺候了一日,這會子晚膳還沒用呢。」
「事不等人!」出了悅仙宮,淺夕路越走越偏,腳步也越發急起來。
雖然她也知不爭在一時半刻,但是心裡仍忍不住不斷祈禱:但願此刻嚴若儒還不曾參透惠帝的心思,柔妃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對付皇后手裡的三個丫頭。她先機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