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雲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柳銀杏兒也沒理由再繼續耗下去了。於是,柳銀杏兒自己擦擦眼淚,委委屈屈的,就站起身來走掉了。
蘇沫雲望着柳銀杏兒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當晚,東方逸軒就去了柳銀杏兒的南跨院兒過夜了。
柳銀杏兒這個貴妾擡的,很是風馳電掣,府裡頭的其他女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貴妾已經妥妥兒的操辦完了。來了這麼一個空降兵,沒打聲招呼就落在了各位的頭上,誰能開心高興得了啊?所以,第二日各種小妾們來給蘇沫雲請安的時候,看到坐在蘇沫雲身旁的小媳婦兒一樣的柳銀杏兒,都各自暗自很是不爽。
硯姨娘先是帶頭兒的不爽了:“哎呀,瞧瞧王妃身旁這人物兒,真個叫一個俊俏,衣服傳的也好,這不,瞧着頭上那小簪花,竟還是點翠的吧?文恭坊的手藝嗎?”
小媳婦兒柳銀杏兒今兒個穿的的確十分上心思。她上身兒穿着一件鵝黃的雙層立領斜襟襖,外面是繡花麻紗,繡的是水玉紋的小圓點兒。裡頭是玉綠色的緞子,兩下這麼一襯,是又別緻,又嬌嫩。下頭也沒像大家,都穿着的是馬面裙。她反倒穿了一件疊穿褶裙,外面仍舊是繡花兒的輕紗,是一支料峭紅梅,斜開在了裙角上。襯的是深紅色的縐紗鍛。她的頭上沒帶多少東西,兩隻小珍珠,一支燒藍點翠而已。那燒藍點翠並不大,但是,點翠這個手藝,本就是十分名貴的,一般人是根本帶不起的。而且描金的杆子做工考究,光澤細膩,顯然是一把好手給燒製的。點翠的翠蘭色映襯着她身上的鵝黃深紅,顯得整個人格外的精神且容光煥發。
這個柳銀杏兒,倒是頗是懂得一些打扮的。硯姨娘這話說的,不冤枉。
柳銀杏兒被硯姨娘一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輕聲細語的說道:“這是王爺昨兒晚上賞的。是瞧着妾沒什麼好看的一衣服穿,才叫人連夜兒的做了。頭面也是現從庫房裡面拿的呢!……”說着,還拿眼睛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蘇沫雲,彷彿是極怕蘇沫雲似的。
蘇沫雲像是沒看到一樣,渾然不覺的該喝茶喝茶,該微笑微笑。
硯姨娘悠悠的掀起茶蓋,笑了一聲兒,抿了一口茶水,沒說話。
柳銀杏兒這是話裡話外都透出來王妃虧待她的意思,都這話了,王妃還沒吭聲,她再說就沒意思了。
但是,清姨娘不一樣。清姨娘在這慎王府裡,本就是沒什麼地位的,也就是仗着蘇沫雲是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所以,過的還算是逍遙自在。但是,她本身就是個舞姬出身,再怎麼得寵,哪怕是有了孩子呢,將來啊也是不能給擡成貴妾的,除非慎王爺榮登大寶,但這還是沒個撇兒的事情。所以,清姨娘抱好蘇沫雲的大腿就夠了。她說話,可是,一向沒什麼顧忌的:“喲,瞧瞧咱們柳姨娘,說的這叫是什麼話呢。知道的,說是王爺疼您,大晚上的勞人勞力的去叫裁縫給您量體裁衣,又開庫房挑什麼首飾耳璫。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咱們王妃虧待您,不給您好穿、不給您好戴呢。要我說呀,這人還是得知足。咱們做妾的,打扮的那麼光鮮亮麗做什麼呢?自己那兩套衣服還不夠穿?自己那麼多頭面還不夠戴?你打扮得再好,各家夫人宴請賓客,是能請您還是怎麼的?沒的卻在這兒找臉子,真是不知所謂呢。哎呦,我說的麼,昨兒晚上西角門那裡吵吵嚷嚷的不叫人睡覺。本以爲是哪個不識擡舉的從那兒叫人進來呢,沒想到,倒是您折騰的王爺喚了裁縫。什麼衣裳不能穿呢,多嬌貴的人啊,大晚上的窮折騰。”
清姨娘這陰陽怪氣兒的一番話,說的是半分情面沒給留,嘴巴刁毒的很。柳銀杏兒當下臉上就掛不住了。
瞧着清姨娘那一身的水紅衫子,小臉兒上脂光粉豔的,哪裡像是什麼“沒睡好”、“不愛打扮”呢?柳銀杏兒氣的銀牙暗咬,眨巴着眼睛就哭了。
“清姐姐說話好沒道理。”柳銀杏兒抽泣道:“王爺給妾的臉兒,賞妾,妾還能不要嗎?怎麼到了姐姐這兒,反倒是全都變成了我的不是呢?打人還要分個青紅皁白呢,姐姐這兒沒頭沒臉的就給我好一
頓責備,我、我……”說着,就嚶嚶的泣不成聲了。
平姨娘這時候,瞧不下去了,呷了一口茶水,又叫人給倒上了,這纔不緊不慢的道:“清姨娘說的也確實不對。就是的麼,咱們王爺賞,當妾的,還能拒絕嗎?這叫是一個不識擡舉。主子給的,哪有你自己窮挑揀的份兒呢。人吶,甭管到了什麼地步兒,都還是要認清自己身份的。再飛黃騰達了,上頭那也是永遠有更尊貴的人兒給你壓着的,別想着一步登天,那就是極限了。小人得志也就罷了,倒也別顯擺出來纔好。什麼叫‘窮得瑟’?窮,才得瑟呢。這樣的人,沒的啊,叫人在這兒笑話你呢。柳姨娘,您說是不是呢?”
平姨娘說完,清姨娘和硯姨娘先是捂着嘴兒樂了。
柳銀杏兒嗚嗚咽咽的就不幹了。她撩起裙子就跪在了蘇沫雲前頭的地上,哭着說道:“王妃,求王妃給妾做主呢。幾個姐姐就這麼出言折辱妾,妾縱是再沒臉沒皮,也是忍不下去的了。若是今兒個王妃不給妾一個公平,那妾、妾不如一頭撞死在這裡算了……”
喲喲喲,瞧瞧柳銀杏兒說的呢!蘇沫雲簡直都想笑了。蘇沫雲這個時候,多麼的想衝着柳銀杏兒說一句,“要死趕緊死,不用跟我打報告”啊?但是,她不能。所以,蘇沫雲只好慢騰騰的擺弄着自己手旁的小茶杯,對着站在一旁的白玉笑道:“還亂瞅着呢?傻丫頭,給你們柳姨娘倒是擺上來個蒲團,這地上陰冷,柳姨娘大病初癒,是不能就這麼跪在地上的!……”
聽她這話兒,是不準備讓柳銀杏兒起來了?
下面幾個剛剛收起火炮的姨娘們頓時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了:小樣兒的,你惹了我們,惹了也就惹了,偏你去招惹誰不好呢?要去找蘇沫雲的不自在,這不是找死都嫌鬼差來的慢麼。
白玉聽了蘇沫雲的話,脆生生的應下了,就折身去拿了蒲團過來。起先柳銀杏兒是不願意起來的,架不住琉璃翡翠一邊兒一個的給她生“扶”了起來,在膝蓋下頭墊上了一個蒲團,又給她放下了。柳銀杏兒心中暗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