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合謀
白氏就只有蘇瑛鶯這麼一個女兒,從小便生的玉雪玲瓏,性格又乖巧懂事很得白氏的喜歡,白氏是真疼這個女兒,嬌養到了及笄年齡,卻被人玷污了清白,這簡直讓白氏無法接受。
白氏這幾天又是傷心又是憤恨,又是擔憂又是心疼,一下子便病倒了,已經吃了幾日的湯藥。此刻她剛剛躺下,冬青便奉了蘇瑛鶯的命前來請白氏過去。
白氏的大丫鬟魏紫進了屋,眼見白氏聽到動靜已經爬了起來,正臉色蒼白的依着牀柱喘息,不覺便對蘇瑛鶯生出幾分不滿來。母親都病成這樣了,也不說來瞧瞧,還這會子叫丫鬟來請白氏過去。
偏白氏生恐蘇瑛鶯出了事兒會想不開,晚風院一有點風吹草動便緊張不已,此刻見魏紫進來,白氏不待她稟報便問道:“我依稀聽着像是冬青的聲音,可是鶯姐兒出了事兒?”
見她着急,魏紫忙上前扶住白氏,在她身後塞了個軟枕,道:“冬青說姑娘有些事兒想找夫人商量,夫人剛吃了藥正該捂着發汗纔好,若不然還是奴婢代夫人去一趟問問吧?”
白氏聞言卻擺手,忙忙掀開被子就要下牀,道:“你不懂,這幾日鶯姐兒受了委屈,我這做母親的不能再讓她失望難過,不然……快伺候我穿衣。且讓冬青先回去暖風院說一聲,就說我馬上便到,莫叫鶯姐兒久等了。”
魏紫無奈,不得不伺候着白氏匆匆換上了大衣裳。
白氏到晚風院時,蘇瑛鶯正盤腿圍着被子坐在牀上沉思,見白氏進了屋,望向白氏眼淚便低落了下來,伸出手,哭着道:“母親,這次你一定要爲我報仇啊!”
蘇瑛鶯自從清醒過來以後便一直沉默的很,也不哭也不鬧的,白氏問什麼她都不肯說,白氏只以爲蘇瑛鶯是受的刺激太大,也不敢太過逼問於她,故此到現在白氏也不知道蘇瑛鶯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此刻見蘇瑛鶯終於哭了出來,白氏眼淚也跟着往下掉,忙上前抓住了蘇瑛鶯的手,將她攬進了懷中,撫摸着頭髮,輕聲哄着。
蘇瑛鶯窩在白氏懷中衝冬青使了個眼色,見冬青招呼了丫鬟們都退了出去,知道冬青會守在門外,蘇瑛鶯才抽泣着道:“母親不是問女兒當日究竟是被誰害的嗎?女兒現在就告訴母親,是五妹妹,是五妹妹找人糟蹋了女兒啊!”
白氏一直便懷疑蘇瑛鶯出事兒和瓔珞有關,後來卻又覺得瓔珞不過一介庶女,多半沒那麼大的能耐,所以一直都狐疑不定的。此刻聽蘇瑛鶯親口承認是被瓔珞害的,白氏雙拳緊握,恨得牙關緊咬,道:“竟然當真是她!這個賤人,母親非要讓她百倍償還不可!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好好和母親說清楚。”
蘇瑛鶯便擦拭了眼淚,抽泣着道:“女兒無意間聽到些關於五妹妹的傳聞,知道五妹妹和靖王世子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女兒擔心五妹妹年幼不知其中厲害,這纔想着到莊子上去提醒五妹妹。誰知到了莊子才知道五妹妹根本就沒在我們定安侯府的莊子上過夜,反倒是被留在了祁陽王府的莊子。女兒又到祁陽王府莊子上尋五妹妹,偏那祁陽郡王妃言辭閃爍,推脫不已,就是不肯讓女兒見五妹妹,女兒心中起了疑,生恐五妹妹是真糊塗犯下了大錯,這才一個衝動闖了那洺湖院,誰知道女兒一片好心好意,五妹妹竟然是誤會了,只以爲女兒是要去害她,還攛掇了郡王妃進宮去求見太后。這便算了,女兒回城後怕郡王妃進宮,想着去琉璃閣中選幾件好點的首飾送給五妹妹,請五妹妹原諒女兒,在郡王妃面前爲女兒求求情,因女兒心情不好,便沒讓陳媽媽等人跟着,女兒一時疏忽大意,卻沒想到五妹妹她……她竟還不肯放過女兒,在那琉璃閣中安排了人將女兒給迷暈之後給……給姦污了……母親,母親。”
蘇瑛鶯說着已經泣不成聲,再難張口說出那等污穢之事兒來,像是深陷回憶的痛苦般狠狠揪着白氏的衣襟。
白氏拍撫着蘇瑛鶯顫抖的背脊,心中充滿了恨意。
誰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孩子往惡處想,白氏也是如此,看蘇瑛鶯哪裡都是好的,純潔又善良。
此刻聽了蘇瑛鶯的話,白氏立馬便相信了,且之前她懷疑的地方全部都有了解答。爲什麼蘇瑛鶯非要去莊子上,原來是一派好心去提醒蘇瓔珞的。怪不得蘇瑛鶯會那麼沒禮數地衝撞了郡王妃,原來都是擔心蘇瓔珞做錯了事兒,怪不得出了莊子上的事兒,蘇瑛鶯回城後卻去了琉璃閣,原來是爲討好蘇瓔珞買首飾去了,怪不得蘇瓔珞能害的了蘇瑛鶯,原來是早勾搭上了靖王世子。
白氏弄清楚這一切,簡直很不能立時便將瓔珞給剝皮吃肉,碎屍萬段。蘇瑛鶯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抹掉眼淚,道:“母親我往日裡與人爲善,這才落得如此下場,我恨死了蘇瓔珞,她毀了我一輩子,若是不能報仇,我便立時一頭撞死,也好落個清清白白。”
白氏聞言一個好驚,抱着蘇瑛鶯一陣的哄,末了拍着蘇瑛鶯的肩頭,道:“你放心,母親也不會放過那個賤人的,等母親想到法子,定爲我兒報了此愁,你可千萬莫想不開。你放心,那事兒沒人知道,母親將來會爲我兒挑一門好親事的,等到洞房時只要用些手段遮掩過去,我兒這等品貌依舊能得夫君寵愛。”
蘇瑛鶯這才抱着白氏的手臂,道:“母親,我已想到了報仇的法子,如此這般。”
白氏目光閃爍着聽完蘇瑛鶯的話,卻是沉吟片刻,道:“老夫人已經多年不管事兒,母親掌管中饋這些年接近宋氏,且尋機放她出來並不算難事。只是那宋氏豈會甘心被咱們當槍使?”
蘇瑛鶯抿脣一笑,道:“三嬸孃一定願意的,要知道蘇瑛鶯可毀了三嬸孃四個孩子了,若讓三嬸孃知道蘇瓔珞攀上了靖王世子,宋氏便知道咱們拿她當槍使,也會義無反顧地爲咱們所用的,不然她便不怕蘇瓔珞跟了靖王世子大少爺和二少爺沒了活路嗎?”
白氏當下點頭,目光陰冷地扯開了笑意,道:“你說的是,你安心,母親明兒便安排人先接觸下宋氏。”
說着她又擰了眉,道:“那蘇瓔珞是知道你已非完璧的,咱們將她姐弟趕出侯府,將人逼到了死路上,萬一她再四處胡訫,將此事給說道出去那可如何是好?依我說,還是將她送去家廟算了,至於那蘇景華,他也沒參與此事,便莫牽扯了吧。”
蘇瑛鶯卻頓時冷了臉,道:“不行!送去家廟太便宜了蘇瓔珞,我就是要將她趕出侯府,我便不信她都被家族厭棄了,那靖王世子還會看重她!到時候她沒了侯府做依靠,我便要將她捆了遠遠地賣到南邊的窯子裡去!這樣方纔能夠消我心頭之恨!”
蘇瑛鶯說着又搖了搖白氏的手臂,嘟着嘴,一臉撒嬌的嬌憨之態,可說出的話卻毒辣的駭人,道:“母親若然怕她亂說便令人給她灌了啞藥!還有那個蘇景華,他是蘇瓔珞最在意的人,若是將他留在侯府,蘇瓔珞被踢出侯爺也還不到絕路,那怎麼能成!要怪,只怪他有那麼個姐姐,怨不得鶯兒和娘心狠!”
白氏聽蘇瑛鶯說的也有道理,想到女兒遭受的罪,頓時便點了頭。母女在晚風院商議着怎麼謀害瓔珞,秋水院中瓔珞卻也得到了白氏這麼晚到晚風院的消息,她不覺脣角微挑。
魚兒果然上鉤了呢。
瓔珞這夜睡的極好,翌日醒來吩咐雲媽媽派人好好盯着看守宋氏的那個荒院,到了傍晚果然得到消息,午膳時有個婆子偷偷進了荒院。
瓔珞心知一切都在朝預計的方向發展,便靜觀其變,只等着宋氏和大夫人出招,好就勢被害。
豈料她這一等便到了年關時,眼見着一個月都過去了,宋氏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瓔珞不覺有些着急起來。
不過這事兒急也沒用,左右餌已經灑了下去,魚兒眼見已經上鉤了,沒有關鍵時刻卻放棄的道理。故此瓔珞只能吩咐了蘇景華帶信兒給祁陽王府,讓祁陽王再等上些時日,她覺得宋氏和大夫人一直沒動作,反倒說明她們要大幹一場,一舉成事兒,勢要將他們姐弟二人掃地出門。
又過了七八日,年關在即,卻也迎來了定安侯府老夫人馬氏的壽辰,今年乃是馬氏的六十大壽,白氏早在大半年前三房還沒回京時就已經在安排馬氏的壽宴之事兒,馬氏的福祿院已經分批翻整一新。
這倒不是白氏對馬氏這個婆母有多孝順,白氏本來是想着趁着馬氏大壽好好操辦一場,風光一回,也趁此機會將侯府幾個日益長大的姑娘們推出去,讓姑娘們好生露露臉,尤其是長房嫡長女蘇瑛鶯,過年後便要及笄說親事。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也就兩個月的功夫,侯府姑娘的名聲便徹底的玩完了。如今眼見着萬事俱備,壽宴臨近,白氏和馬氏等人不擔心壽宴的準備不夠充分,只擔心到時候沒有賓客上門。
可帖子都已經發了出去,賓客會不會上門這事兒也不是定安侯府能夠左右的,只能忐忑着等着罷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壽宴這一日,一大早天沒亮侯府裡頭便忙亂了起來,紅綢掛的到處都是,大門到中門儀門一路敞開,青石路面灑掃的一塵不染,暖房中的花草也全部被搬了出來,將整個侯府佈置的花團錦簇,喜慶非凡。
天一點點亮了起來,到了時辰,大老爺蘇定功帶着二老爺到四老爺,二少爺帶着幾個年幼的少爺,全部都打扮一新,站在府門前迎客。而大夫人白氏也帶着小劉氏等人在垂花門處等着。
可憐白氏等人日日祈禱這日要賓客盈門纔好,天卻總不遂人願,到了時辰除了一些旁支的親戚,還有幾家姻親之家來了人,平日裡常常走動的一些府邸竟然都沒派人來,多都是叫了管事送來了賀禮罷了。上得了檯面的貴胄府邸,更是一家都沒來。便連昌平侯府這樣的姻親,也只是派了管事過來送了禮便匆匆離開了。
白氏等人的臉色僵硬的厲害,瞧着四處佈置喜慶的裝飾品,只覺當真是一場笑話。饒是白氏有先見之明,宴客廳裡已經撤掉了不少席位,可還是坐地稀稀疏疏,好多座位都空着。
馬氏今日也一早便被扶起來打扮,一身暗紅錦緞金線繡遍地松鶴紋的長褙子,滿頭的珠翠,臉上還施了些脂米分,本是滿臉笑容,可惜隨着時間推移臉上的笑容便越來越僵硬。
她最近總是生病,人瘦了不少,顴骨都凸了出來,笑容外又蒙上了一層陰鬱之色,瞧着便沒了半點福態,顯得有些面相刻薄。
瓔珞幾個作爲孫女,今日自然一早便都陪伴在馬氏的身邊,爲了顯示侯府姑娘們並非外頭傳揚的那樣不堪,姐妹攻殲,離心離德,早在一個月前白氏便按馬氏的吩咐請了楚衣閣的繡娘們上門,挑選了一樣的面料,給四個姑娘都做了同樣顏色款式的衣裳。
皆是一身喜慶的石榴紅繡繞領繞袖纏枝薔薇的長褙子,只下頭的挑線裙顏色略有差別,蘇瑛鶯作爲嫡長女,套了銀紅色挑線裙,瓔珞則是略遜一些的暗紅色,蘇瑛紫乃是一條明紫色的,而蘇瑛雨姐妹一人着柔米分,一人着桃紅。
幾個姑娘穿戴一樣,當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水靈嬌俏,若然沒有前頭幾件事兒,定然能引得賓客們讚歎交加,只可惜如今名聲都壞了,再做這個樣子卻只能更引人注目議論罷了。
今日來的本便多是定安侯府的旁支親戚們,這些人都是依附着定安侯府生活,卻也最是勢利,定安侯姑娘們的名聲壞了,他們自家的姑娘名聲難免也要跟着受些牽累。
故此言語間沒少冷嘲熱諷,馬氏臉色越來越難看。
瓔珞和蘇瑛紫呆在一起,兩人都垂頭默不作聲,做着透明人,倒還能不動聲色。蘇瑛雨姐妹平日裡也算伶俐人,可到底年紀小,被人盯視着時不時刺上兩句,臉上早已經紅一陣白一陣,顯得拘謹僵硬的起來。
倒是蘇瑛鶯一直坐在馬氏的身邊,還發揮着平日的水平,時不時便湊趣說上兩句討馬氏歡笑。
“我們姐妹幾個只有大姐姐是祖母親自養在跟前一手帶大的,大姐姐的針線都是祖母親自教導的,聽說當時昌平侯夫人就是先看中了大姐姐的女紅,後來才聘了大姐姐家去。我的女紅自然是沒法和大姐姐比的,可這雙鞋子卻是孫女用了心細細做出來的,祖母偏心只教導了大姐姐針線也就罷了,若是還反過來嫌棄孫女這鞋子做的粗糙,孫女可說什麼都不依呢!”
方纔蘇瑛鶯帶着瓔珞幾個先後跪在蒲團上給老夫人磕頭送上了生辰禮,此刻蘇瑛鶯正依偎在馬氏的身邊,手中拿着她送上的一雙鞋子向老夫人討好賣乖。
她言罷,馬氏接過鞋子,笑着用鞋面拍了拍蘇瑛鶯的額頭,道:“你們瞧瞧這丫頭這張嘴巴,竟是埋怨起我老太婆偏心了,這話都說了出來,我還不得天天都穿着這雙鞋,不然豈不是讓人都念叨我老太婆偏心的厲害了?”
馬氏言罷,倒有幾位太太附和着笑了起來,可偏就有人專門敗壞氣氛。
卻聞五老太太冷笑着開口,揚聲道:“府上四姑娘卻實是嘴巧,這鞋子也做的鮮亮,到底是受過宮中尚刑司嬤嬤教導的,果然和尋常姑娘大不一樣呢,往常我只聽說這尚刑司的嬤嬤們是教導規矩禮儀的,倒不知連女紅都教導的嗎?不然四姑娘這鞋子如何能做的如此之好。”
蘇五老太太乃是定安侯的五弟妹,她的丈夫和定安侯倒是一母同胞,皆是嫡出,定安侯繼承了侯府的爵位,五老爺便分家出去了。
作爲定安侯的嫡親兄弟,和定安侯府的關係自然比一般人家要更近一些,也正是因爲如此,前些時日蘇瑛鶯被太后訓斥後,五老太太的嫡親孫女便被退了親事。
本來好好的親事眼見已經請了期,都快迎親了,卻被生生退了,五老太太那孫女大病一場,險些沒一根繩子吊死了自己,倒如今還臥病在牀,五老太太自然恨死了定安侯府,今兒上門就是專門挑刺的,方纔她也沒少開口說敗興話。
老夫人聞言臉上剛露出的笑頓時便僵住了,蘇瑛鶯臉色也是一變。
那兩個尚刑司的嬤嬤在侯府留了整整一個月,每日都以管教爲名整治的她苦不堪言,這一個月人都瘦了兩圈不止,今日若非在臉上塗抹了厚厚的妝容,蘇瑛鶯根本就沒辦法出來見人。
如今好容易將兩個嬤嬤送走,五老太太又戳她心窩子,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提醒大家她是被宮中貴人們厭棄的,蘇瑛鶯便是再深的城府,此刻臉上也裝不來歡喜了。
只她也知道,五老太太的孫女被退親自戕上吊一事兒,明白今日這位堂祖母就是專門來找茬的,怕反駁更激起五老太太的怒火,鬧地自己更加下不來臺,故此便咬着脣低了頭,一副委屈被欺負,可憐到極致的模樣。
五老太太見蘇瑛鶯那樣子冷哼了一聲,正準備再言,白氏瞧情況不對,忙忙衝段嬤嬤使了個眼色,段嬤嬤便笑着福了福身,道:“老夫人,如今時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該移步去錦繡堂坐席了?想必各位太太小姐們也都餓了,花園那邊青雲班也早便準備好了,等着太太們用完膳好過去吃酒聽曲呢。您看,如今姑娘們也拜過壽了,是不是這便移步往錦繡堂去呢?”
老夫人也鬆了一口氣,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如此咱們便到錦繡堂去吧。”
說話間扶着段嬤嬤的手起了身,一衆人便都到了吃席的錦繡堂。食不言,這中間倒是沒鬧出什麼紛爭來。吃過了席,衆太太姑娘便又移步到了花園中。
定安侯府的後花園建造着一處三層高的小樓,是專門在節日喜慶時,唱戲用的,戲臺擺在樓前,夫人姑娘們移步樓中觀看,樓裡夏日布冰,冬日燒炭,自然是觀戲的好去處。
大家安置好坐下,馬氏親自點了出青雲班最近才排的一出新戲慶豐年,這戲講的倒不是書生小姐之類風花雪月的故事,倒演的是一個農戶寡婦,在男人沒了後,拉扯孩子,伺候公婆,辛苦持家後養出了探花郎的故事,最近在京中唱的極受歡迎。
青雲班是最近半年纔在京城搭臺的,因唱了幾齣新戲,且都反響不錯在京城唱響的名聲,最近很是得京城權貴府邸的喜歡,又因臨近年關,各府都請了戲班子進府搭臺,故此這青雲班自然也搶手了起來,今日白氏能請來青雲班進府很是廢了一番功夫。
在場的太太小姐們早便聽聞了青雲班的名聲,此刻戲一開場,倒是聽的津津有味,有兩個太太還很是奉承了白氏幾句。白氏也因此得了馬氏的幾句誇讚,這時段嬤嬤見氣氛不錯,便笑着道:“老夫人,幾位少爺早便等不及要給老夫人拜壽磕頭獻壽禮了,老夫人看,這會子是否請幾個少爺進來?”
古代以孝治天下,長輩們過壽,都少不了讓家中子孫上前磕頭拜壽這一環。姑娘們方纔在福祿院已經進獻了壽禮,方纔一屋子的太太姑娘自然不好讓少爺們進屋。如今這聽戲的小樓卻不算密閉的空間,讓少爺們過來也不會顯得不方便。
各府壽宴,一般都是這個時候讓少爺們過來拜壽,也有讓家中少年們出來亮亮相,展示下後繼有人,子孫昌盛的意思。
老夫人聞言樂呵呵的點頭,道:“如此也好,這幾個皮猴拘不住,你去帶他們過來磕了頭,也好隨了他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老夫人言罷,蘇瑛鶯便笑着道:“瞧瞧,還是祖母偏愛哥哥弟弟們。不過我也想看看哥哥弟弟們在外頭都給祖母蒐羅了什麼好壽禮呢。”
蘇瑛鶯說着,卻突然笑着瞧了瓔珞一眼,道:“聽說五弟弟最近跟着振威將軍府的盛少爺沒少往山裡狩獵,說不定一會子能進獻給祖母一條親自打的虎皮賀壽呢。要說五堂弟如今可當真是咱們侯府最出衆的少年郎呢。五妹妹有這麼一個出衆的弟弟,當真是令人羨慕呢。”
蘇瑛鶯今日表現的一直很沉穩正常,可瓔珞還是從她壓抑的外表下瞧出了幾分興奮來。而且瓔珞早便讓人盯着關押宋氏的那個荒院,知道這兩日那大廚房的何媽媽偷偷進出荒院的頻率增加了。
瓔珞猜想蘇瑛鶯她們該是想要今日動手,趁勢將事情鬧開了,逼得蘇定文不得不將他們姐弟趕出侯府。
可蘇瑛鶯大夫人和宋氏準備如何聯手,準備怎麼設計陷害於他們姐弟,又要怎麼行事,這些瓔珞卻是一無所知。
此刻見蘇瑛鶯莫名其妙衝自己說了今日頭一句話,瓔珞不覺心下一跳,暗道,來了。
她面上卻只靦腆一笑,竟然沒有反駁蘇瑛鶯的話。
在坐的賓客都知道定安侯府的五姑娘和五少爺是三房的庶出子女,如今一個庶子被贊成了侯府最出衆的少爺,而蘇瓔珞作爲庶女竟然也不反駁,這便太是輕狂了些。
今日這樣的日子,按說有嫡出珠玉在前,庶出的就算再是能耐,也不該出頭纔對。
更何況那振威將軍府的門第卻比定安侯府要高的多,一個庶子得了振威將軍府少爺的高看,跟着去狩獵,在賓客們看來自然不是那庶子有能耐,而是三老爺願意爲庶子鋪路罷了。
再加上,三夫人病重,連這樣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現,前些時日三房的嫡女又在昌平侯府鬧出了那樣驚駭的醜聞來,有些人便覺得這裡頭不大對勁。
三房這明顯是庶出的死死壓在了嫡出頭上啊,心裡難免嘀咕起來,難道三老爺是個寵妾滅妻,寵庶滅嫡的?
馬氏不明白蘇瑛鶯何故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盯了她一眼,只當她是眼紅蘇景華和振威將軍府走的近,又因前些天被太后斥責的事兒而憎恨瓔珞姐弟,便只道:“你弟弟年紀還小,如今看不出,如今侯府最出色的自然是你們大哥哥,這孩子三年前便中了秀才,本來說今年下場的,不過他老師青溪先生說他制藝上雖說已經很是紮實,下場是必中的,可在務實上卻比那些個寒風子弟要差的遠了,這中舉做官卻非只會做文章便能做好官的,一定要懂民生,知庶務,故此便帶着你大哥哥遊歷去了,這眼見都一年多了,還不曾歸來。要說侯府最出衆的少年郎,可不是你大哥哥嘛。”
馬氏雖然不喜歡瓔珞姐弟,卻不願蘇定文落得個寵庶滅嫡的名聲,故此便將宋氏所出的大少爺蘇景涵推了出來,蘇景涵出衆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故此聞言便頻頻點頭讚許了起來。
蘇瑛鶯便自打着嘴巴,道:“瞧我這腦子,怎麼就將大哥哥忘了呢,都怪大哥哥,這麼長時間了還不回來,怎麼能連祖母的六十大壽都錯過呢。”
蘇瑛鶯說着目光卻閃了閃,馬氏便道:“你大哥哥是出去遊歷,自然要聽從先生的意思,好了,快去將少爺們帶過來吧。”說着吩咐了段嬤嬤。
片刻,蘇景飛帶頭,便有幾個公子穿着錦袍束着玉帶進了戲樓。
少爺們都是各府邸的未來,自然是備受關注的,他們一進來,太太姑娘們的注意力自然便從戲臺那邊拉了過來,都不動聲色地瞧着。
侯府的子嗣還算昌盛,如今四房的公子嫡庶也有八個,只是多都還年幼,長成少年郎的也就只蘇景飛和蘇景允,且蘇景允雖說是二房的嫡子,二房卻又是庶出,其他都還是孩子,蘇景飛又名聲不好,故此太太小姐們瞧過也就算了,興致不是很高。
瓔珞卻第一時間發覺,蘇景華並沒在他們中間,便連年紀最小的蘇景立都被抱着到了這裡,蘇景華卻獨獨不見,這是爲什麼。
她瞧向蘇瑛鶯,卻見蘇瑛鶯竟然也揚眸瞧了過來,四目相對,她似沒想到瓔珞也在看她,故此楞了一下,不過很快她便衝瓔珞揚起一抹頗爲古怪燦爛的笑容來,挑釁意味十足。
見瓔珞皺眉,面上露出些許擔憂焦慮之色,蘇瑛鶯更是勾脣冷哼一聲,接着才轉開了視線。
蘇瓔珞,你現在才發現不對勁嗎?可惜已經晚了呢,等會子倒要看看你還如何囂張得起來!
丫鬟們在馬氏身前放了蒲團,蘇景飛帶着堂弟們跪下磕了頭,說了祝壽的話又分別送上了壽禮,不等白氏和蘇瑛鶯說話,五老太太便道:“不是說五少爺最出色嘛,哼,連給祖母拜壽盡孝都三請四催的不到,府上的規矩和教養果然不同凡響。”
馬氏的臉色又難看了下來,蹙眉衝段嬤嬤道:“華哥兒呢?”
段嬤嬤卻道:“奴婢已經讓人去喚了,許是五少爺不知幾位少爺都過來了,要不然奴婢親自去看看?”
老夫人便擺手,道:“不必了,就像五弟妹說的,哪有晚輩給長輩拜壽還讓人三請四催的,他若是……”
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聽到戲樓外傳來一陣的喧譁,接着有雜亂且驚惶的腳步聲衝了上來,馬氏面色難看,還沒看清楚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僕婦跪在了近前,哭嚎着道:“老夫人,不好了,前頭三夫人吃了五少爺奉的茶水,不知道怎麼就口苦白沫,接着七竅出血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了!五少爺他光天化日謀殺嫡母啊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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