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謝太妃的結果
靖王妃被暫時安置在了宗人府中看押,等待處理結果。
瓔珞和秦嚴跟着太后出來,眼見長公主扶着太后,旁邊跟着喬丹華勸慰着,瓔珞便落後了兩步,拉着秦嚴略慢了些。
她腳步磨磨唧唧的,時不時的還擡眸瞧瞧他,偏又不說話,一臉欲言又止的,只一雙水汪汪的眼眸卻滿是關切疼惜和擔憂,秦嚴覺得她這種小模樣很是少見,也有趣的緊。倒生出了逗弄之心來,繃着臉,就像是沒發現她的關注一樣,也不說話。
其實對於謝太妃殘害他的事兒,他是真的沒什麼感覺,也就初聽謝太妃承認時,心中略震了一下罷了。他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性子冷淡,對無關的人從來就不肯多投注感情,哪怕是恨。
對謝太妃便是如此,從不曾當她是祖母,她做出什麼事兒來,他自然也不會傷心。
瓔珞見秦嚴不說話,卻愈發替他難受了,眼圈漸漸都有些紅了起來,再也顧不得其它,突然往前邁了一步,擋住秦嚴的去路後,伸出手臂便將秦嚴給緊緊抱住了,也不說話,就將臉頰貼在秦嚴的心口位置,柔順而依戀的蹭着。
冬日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翹角屋檐灑下,籠在兩人身上,溫情脈脈,兩人相依便無悽楚孤寂。
前頭喬丹華無意間回頭看了眼,頓時就腳步一頓,被不遠處的畫面所觸動,目光癡癡然起來,道:“皇祖母,母親快看!”
太后是真的很難過,心中愧疚的很,她本來就因爲當初犧牲女兒的幸福拉攏靖王府而愧疚,後來女兒過的不好也便罷了,如今竟又生出這樣的腌臢事兒來,太后出了大殿眼淚便落了下來。
敏慧長公主輕聲勸慰着太后,此刻聞言,兩人方纔一起回頭望去。
美好的一幕,總是能觸動人心的,看到秦嚴低頭擁着瓔珞,兩人親暱的相依相偎在一起,太后和長公主的心情也瞬間好了很多。
長公主笑着道:“母后看,如今阿嚴比誰都過的好,我瞧的出來,阿嚴每日都很快活,以前十天半月不見笑一下的人,如今笑容也多了,話也多了,母后也快莫多自責內疚了。姐姐在天之靈瞧見了,也不會開心,母后將阿嚴教養的這麼好,阿姐只有感激母后的,再說了,阿嚴是個孝順孩子,母后可莫再讓阿嚴經了這樣的事兒,還要我母后擔憂了。”
太后聞言這才張開嘴,深呼吸了一下,道:“你說的對,阿嚴現在很好。”
有時候一個親密的肢體語言要比說無數話來得更管用,秦嚴這會子一顆心便柔的要命,他自然是察覺了前頭太后等人望過來的目光,即便是想和媳婦親近,可這裡也確實不是地方,故此他笑着道:“好了,爺無礙,皇祖母她們都看着呢。”
瓔珞聞言回頭,果然就見太后三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來正瞧着這邊,她臉上一紅,本能地轉頭把腦袋埋進了秦嚴懷中,接着又覺不對,忙又推開了秦嚴,往後退。
她這反應真稱得上呆頭呆腦了,秦嚴悶聲笑,扶着瓔珞的後腰,避免她退的急了摔倒,前頭卻傳來喬丹華的聲音。
“表哥表嫂繼續,我們什麼都沒看見哈!”
說罷伴着笑聲,攙扶着太后又往前去了。
瓔珞紅着臉,忍不住看向秦嚴,道:“你真沒事兒?”
秦嚴這會子倒是心思一動,臉色又黯然了一下,強顏歡笑道:“爺能有什麼事兒,沒事兒,爺前頭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便不陪你們回慈雲宮了,皇祖母只怕心情不好,就勞皎皎多勸慰了。”
瓔珞見秦嚴分明因方纔的事兒傷着了,拉着秦嚴的手緊了緊,這才鬆開,目送秦嚴去了。
她回到慈雲宮太后已調整好了心情,看上去沒那麼難過了,將瓔珞招到身邊,太后便衝長公主道:“好了,讓嫣姐兒留在這裡陪着哀家就好,你那府上也一堆事兒呢,趕緊回去吧。”
敏慧長公主在博弈侯府住,像尋常媳婦一樣,處理中饋,孝敬公婆,太后這樣說,她也知道,太后大抵也還有話對瓔珞說,便沒多言,帶着喬丹華告退了。
太后拉着瓔珞的手坐在羅漢牀上,目光柔和,道:“今天可嚇到你了?”
瓔珞搖頭,笑嘻嘻的道:“皇祖母太小瞧人了,這些事兒哪裡就能嚇住我啊。”她笑意微斂,又道,“只是和皇祖母一樣,爲婆母和夫君覺得不值。”
太后長嘆了一聲,目露追憶,道:“當年老靖王爲其嫡長子求娶敏穎,哀家也是被形勢所逼,便安排敏穎見了見靖王,不曾想,敏穎竟說她願意嫁過去。靖王此人,雖說才幹平常,可相貌卻是個好的,哀家只以爲敏穎是真瞧上了靖王,便促成了這件親事。誰想,並非如此,敏穎她從小就比敏慧要懂事聰穎,想必是瞧出了哀家的難處,瞧出了當時形勢緊迫,這才故意裝出看上靖王的樣子來,唯恐哀家爲難。”
瓔珞聞言心中難過,道:“母親她是個孝順的人,若是見皇祖母爲她的事兒,到如今還不能釋懷,一定會難安的。再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能想得到,靖王娶了母親,得了母親的助力坐穩王爺之位,保全了靖王府幾十年的富貴權勢,可是卻又寡廉鮮恥,不善待母親呢,皇祖母又不是神佛,不必太過苛責自己。阿”
太后眼眶微紅,道:“是啊,你母親她一直都極孝順。其實敏穎嫁過去後生了瓊姐兒,哀家才無意中發現,她之前在閨閣時,竟然也是喜歡過一個男人的……”
瓔珞微微愕然的瞪了下眼眸,心裡有些好奇又疑惑不解,按太后對兩個孩子的愛護,若是敏穎長公主喜歡一個男人,應該會成全才對,長公主身份高貴,也不存在高攀的問題,難道是那男人不喜歡敏穎長公主?
見瓔珞怔怔瞧過來,若有所思,太后接着道:“只是那男人……和敏穎的身份實在太不相配,那人是敏穎的護衛,家中往上數幾代,都是哀家孃家的家奴,而且他比敏穎大個數歲,敏穎及笄時,他家中都已經有妻室了。”
瓔珞是真愕住了,她萬沒想到敏穎長公主竟然會喜歡上自己的侍衛,這古代地位森嚴,主僕有別,那侍衛是幾代的家奴出身,就算太后再疼愛敏穎長公主,也萬萬不可能將女兒許配給下頭的家奴。既是護衛,大抵京城不少人也都是見過的,就算換個身份,也遮掩不住,更何況,若是真成全了敏穎長公主,皇家的臉面也都沒了。
更不要說,那男人還是成過親了的,也難怪敏穎長公主會隱瞞下這一樁心事,連自己最親近的母后和妹妹都不曾告訴。
“那後來呢,那個侍衛現如今還在嗎?”
太后搖了搖頭,道:“敏穎出嫁前給那人除了奴藉,又寫了封推薦信,令那人帶着家眷到西北軍中建功去了。敏穎生養阿嚴那一年,他倒是剛好立功封四品將軍進京受封謝過恩,曾到公主府求見,敏穎未曾見他,後來敏穎因生阿嚴難產,壞了身子,拖了沒一年就去了,哀家聽聞那人一個月後在西北出去狩獵時,不巧就遭遇了一小隊敵軍哨探,憑一己之力,殺敵數十,後來氣力耗盡,身首兩處,埋骨沙場了。算算時日,那個時候剛好是敏穎過世的消息傳到西北之時。”
瓔珞聽的眼眶微熱,哪裡會有那樣湊巧的事兒,剛好長公主的死訊傳過去,他就獨自一人出去狩獵,就偏巧撞上了敵軍的哨探兵馬,還沒能藏匿逃脫,反而廝戰在一起,弄的身首兩處。只怕是生無可戀,就那麼去送了命。
她半響才聲音略顯乾澀的道:“只望母親和那人下輩子能做一對有緣有分的夫妻。”
太后聞言閉了眼眸,半響才道:“哀家今兒也不知是怎麼了,竟被勾着和你說起這些事兒來,好了,這會子時辰真不早了,想必你也餓的緊了吧?別讓這些事兒影響心情,陪着皇祖母用膳去。”
用了午膳,瓔珞陪着太后在花園中略散了散,天璽帝便來了,心知八成是爲了處置謝太妃一事兒,天璽帝需要和太后商量一下,瓔珞便乖覺的高了退。
而這日靖王是到傍晚時才得知消息匆匆歸京的,進了城,來不及回去靖王府換衣裳便先進了宮,天璽帝在御書房中召見了靖王。
不待靖王跪穩當,天璽帝便一腳狠狠踹在了靖王的身上,靖王在地上打了個滾,二話不敢說,忙忙爬起身來,重新跪好。
天璽帝聲音沉怒,道:“敏穎是朕的皇姐,當初更是爲了朕才下嫁的靖王府,你雖是靖王府的嫡長子,但資質平平,能夠順順當當承繼爵位,和迎娶了敏穎不無關係。靖王府這些年能夠風光依舊,穩坐這大豐勳貴第一把交椅,那也和敏穎下嫁,當年老靖王關鍵時刻支持朕不無關係,朕本以爲你會善待皇姐,沒想到你竟寡廉鮮恥,只知道索取,不知回報,縱容謝太妃做出這等混賬事來!”
靖王跪在地上,面對天璽帝的雷霆震怒,砰砰磕起頭來,道:“虎毒不食子,微臣實在不知此事,皇上明鑑啊。”
見靖王磕的額頭淌血,沿着眉骨往下滴,天璽帝這才怒意漸消,卻餘怒未除,回身坐到了龍椅上,只道:“依靖王看,該當如何處置謝太妃!?”
靖王聞言額頭冷汗之冒,謝太妃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他的生身母親,他若是將謝太妃推出去擋了太后等人的怒火,天下人又將如何看待他?定然會遭受唾棄。
可偏天璽帝就將此事交給了他決斷,若然替謝太妃求情,靖王若不做些什麼,又怎麼能令天璽帝滿意,放過此事?
靖王冷汗越匯越多,最後只得道:“皇上贖罪,秦嚴雖是我靖王府的子嗣,到底也是皇親國戚,皇室血脈,母妃如此做,確實大過,可母妃她總歸是一時糊塗,不管如何,她都是微臣的母親,是秦嚴的祖母啊。還望皇上能夠容情,繞過微臣母妃一命,微臣齊家不嚴,願意……願意交出虎賁軍的虎符,保全母妃性命。”
虎賁軍乃是靖王府世代掌管的,天璽帝早便有意回收兵權,可一直不曾尋到很好的機會,如今聞言,天璽帝雙眸微眯,瞬間卻又恢復了常態,道:“虎賁軍已由靖王府世代掌管,朕又怎好收回兵符呢,靖王切莫說這樣的話了。”
靖王卻聽出天璽帝話中的溫和來,心思略動,知道天璽帝是顧忌什麼,靖王便道:“皇上,還請皇上成全微臣的一片孝心啊!微臣願意明日早朝上折請罪。”
天璽帝聞言這才嘆了一聲,道:“難爲愛卿一片孝心了,只是謝太妃所犯過錯實在太過,死罪難免,活罪難饒,朕念及家醜不外揚,便允了愛卿帶太妃回王府去,不過愛卿也莫讓朕和太后失望,既然知道齊家不嚴,往後該糾正錯誤纔是。朕期待着愛卿的處理結果。”
靖王忙磕頭應是,天璽帝又道:“如此愛卿自領三十廷杖,退下吧。”
靖王渾身微顫,再度應聲,外頭已經準備好了廷杖之物,陳厚實恭候在一旁,見靖王出來,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爺請吧。”
靖王情知今日這一頓打免不了,自行撩袍在廷凳上趴下,陳厚實一揚手,板子便砰砰砰的一下下掄在了身上,毫不容情。
沒幾下靖王已滿頭大汗,疼的緊咬牙關,陳厚實冷眼看着。
廷杖的訣竅的多的是,陳厚實有的是法子,讓人將靖王打的皮開肉綻,疼痛入骨,偏就不傷筋骨,待三十廷杖挨完,他已是臉色慘白,渾身抖若篩糠,癱軟如泥。
是日夜,靖王撐着傷痛的身體,從宗人府將謝太妃領了回去。
謝太妃本來身子就欠佳,進了一趟宗人府,動了刑,又受了一場審問驚嚇,被靖王帶回去時已是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她才悠悠醒過來,聽聞靖王捱了打,還將虎符給折了進去,謝太妃又是一口老血吐出,身子愈發不好了。
她氣息奄奄的拉着靖王的手,哭着道:“都怨母妃,害了你,害了王府,往後沒了虎符,靖王府可該當如何……”
靖王心中也怪謝太妃,可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卻也是多說無益,只道:“皇上早便想收回兵權了,這回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兒子若然一意裝傻,只怕……母妃做下此等時,太后卻是不能因一個虎符就消氣的,則會靖王府,母妃是呆不得了,兒子已經讓人收拾了家廟,母妃今日就連夜動身前往家廟修身養性吧。”
謝太妃聞言面色劇變,盯視着靖王,滿是不置信,好似不明白,她都到了這等地位了,怎麼還會被髮送家廟!
靖王卻無可奈何,站起身來,拂袖去了,謝太妃愣住,眼見着靖王一瘸一拐,卻毫不留情的決然而去,謝太妃撲倒在牀榻上哭死了過去。
當日夜裡便有馬車載着病的七葷八素的謝太妃離開了王府,而謝太妃一生追求不過是尊榮二字,成爲靖王府的太妃令她倍感滿足,提攜孃家更是不遺餘力。
如今她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謝太妃如何能夠接受?
沒幾日功夫,她便有些糊糊塗塗的,精神都不大清醒了起來,在家廟中卻依舊做着太妃的美夢,對着伺候的下人一時喚逆子,一時叫死鬼,一時又罵賤人的,只是被送進家廟中的,都是失勢之人,伺候的下人們卻是不會再顧念她的身份,哭喊哀求了,謝太妃自然免不了受了些苦頭,卻也是咎由自取,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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