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無情無義

095 無情無義

皇宮,御花園

鋪天蓋地的鮮花引人入勝,隱隱有淡淡的幽香傳來,叫人心醉神迷。....

李未央透過重重花枝,看到了坐在亭子裡的高貴妃子,臉上浮現起一絲微妙的笑容。

武賢妃出身名門,美貌無匹,可是在宮中,最要緊的不是出身和美貌,頭等大事是子嗣,一般的女子若是沒有子嗣,便很難坐穩妃子的位置,更別提一坐就那麼多年了。可是這位武賢妃,卻好好存活了下來,更是收養了一個兒子,將他培養成人,還幫着皇后協理後宮事務十來年。這份能力,絕不是誰都可以做得到的。

當年的自己,第一次與這位名義上的婆婆見面的時候,可是連腿都軟了。時過境遷,李未央相信,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和冷靜來面對這樣一位“故人”了。

涼亭四周站着十來名宮女太監,個個低頭斂目,噤聲屏氣,連一聲咳嗽都不聞。涼亭中間端坐着一位中年的美婦,頭上梳着時下最時興的髮髻,形狀就像天邊綺麗的雲霞,黑亮亮地堆在頭頂。她的皮膚細潤光滑,在陽光下顯得光彩奕奕,就像一塊美玉。那雙眼睛看起來黑亮透明,散發着美麗動人的光彩。紅潤的嘴脣微微帶着動人的笑意,就像脣間含着淡淡的花蜜。此時,她正含着笑看着李未央,那笑容,非常的溫和,倒不似個精於算計的角色。

看到武賢妃這樣年輕美貌,李未央並不驚訝,她很清楚這位妃子非常在意保養自己的美貌,每天都會讓身邊的宮女們收集早晨的清露,集在一起仔細地挑去雜質,用來烹茶;收集百花的花粉,做出最珍貴的香粉,用來搽臉;把最紅最鮮的花瓣和從花蕊中新取來的花蜜混在一起搗爛,按着千年古方加上各色養顏的材料七蒸七淘,取出精華來做成胭脂。這些昂貴無比的養顏用品被裝在金盒玉壺裡,每天用來梳妝打扮。正是因爲有這樣的養顏之術,她才能保有這麼長久的青春和寵愛。

這世上,總沒有無緣無故就能長久的東西,無一不需要自己的努力和奮鬥,這一點,是當年武賢妃爲李未央上的第一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初入皇宮的李未央其實並不習慣,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輔佐丈夫和討衆人的歡心,這位武賢妃或是嚴厲或是溫和,教了她很多東西。正因爲賢妃一直表現得像是一個熱情、體貼的長輩,所以李未央才把她當成自己最貼心的親人對待。可惜後來她才發現,武賢妃教會她這些的時候,並不是將她看作一個兒媳,而是讓她成爲拓跋真的幫手,一塊完美的——墊腳石。出事的時候,正是這位她原本看來最溫和最高貴的“婆婆”,跳出來說她李未央狠毒自私,無德無才坐在皇后的位置上。那時候,李未央才恍然大悟,原來別人對她的好,並不是體貼和溫和,不過是因爲自己還有利用價值,一旦這價值沒了,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未央微笑着,上前幾步,行了禮。

在李未央行禮的功夫,賢妃也一樣在打量着她。初看她只覺皮膚白皙,相貌清秀,五官不算很美,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在她的刻意注目下,李未央卻能身姿挺拔,臉上還帶着盈盈笑意,要是不知道對方的手段,肯定會以爲是一個害羞內向的小姑娘。然而武賢妃不是傻瓜,李未央這麼快在李家站穩了腳跟,先後挫敗了她的嫡母和那位傾國傾城的大姐,絕不是等閒之輩,照理說,這不過是李家的內宅爭鬥,與賢妃沒有任何干系,但事情牽扯到了拓跋真,這就讓她大爲惱火了。倒不是說她對這個兒子有多麼喜愛,只是事關大局,她不能袖手旁觀。

“你這個孩子,看着就叫人喜歡,快起來吧。來,到我這裡來。”等李未央行完禮以後,賢妃很熱情地招手道。

李未央微笑着走上前去,賢妃笑臉盈盈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旁邊的女官道:“這孩子生的清秀,脾氣看着也是個好的,從前只聽皇上和太后誇讚她,卻從來還沒有見過,這回可算碰巧在這裡遇上了,也算是咱們有緣分。”

當然有緣分,緣分還挺大。李未央笑了笑,乖巧道:“多謝娘娘誇讚。”

賢妃點頭讚揚,很是自來熟,噓寒問暖,就像自家長輩一樣親暱,讓人心中充滿了溫暖。李未央若非是早已瞭解她笑面虎的性格,只怕會真的上當,以爲她是心存善意,可事實上,賢妃若是對一個人笑得越溫和,那這個人死的就越快。她如今對自己這樣溫和,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賢妃忽而又開始打量了李未央的衣裳,輕輕皺眉道:“怎麼穿的這樣素淨?”

李未央淡淡道:“家母過世,未央不敢穿紅着綠,可是宮中早有規矩不準着喪服,所以未央只能挑選了顏色清淡的來穿。”她既沒有違背爲大夫人守喪的禮制,也沒有破壞宮裡的規矩,賢妃還有什麼話說呢?

賢妃恍若不覺這話裡的太極,笑的更和藹:“你母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我記得庫房裡還有幾匹這樣素雅輕薄的布料,錦繡,你去找出來,給李小姐帶回去,算作是我的一點心意。”

一名女官應聲出列,隨後快步離去。

李未央望了一眼對方離去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低下頭,溫婉道:“多謝娘娘,未央不好意思受您的禮物。”

賢妃擺了擺手,道:“客氣什麼!這些東西權作見面禮吧。”說着,她又道,“可惜了,你這個年紀,過兩年就該議親,現在碰上母親去世,只怕要多耽擱兩年,到時候年紀大了,只怕不好許人家。”

這話說的頗有玄機,李未央彷彿聽不懂,露出同樣的遺憾之色:“未央倒是不急,反而是大姐到了年紀,”說到這裡,她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不過大姐和未央不同,她容貌絕俗,又是嫡女,三殿下和五皇子都很喜歡她,大姐說了,等母喪一滿,就可以定下婚事了。”

賢妃面色一變,眼睛裡有一道寒光閃過。

送給李長樂定親的玉佩,不過是爲了穩住李家,也是爲了拉攏蔣家,實際上她對這個李長樂可是一點兒都不滿意。如果李長樂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李家嫡女,想法子給拓跋真娶過來做正妃那還是個好謀劃,可偏偏李長樂自己愚蠢,跑去給皇帝獻策,弄了個裡外不是人,就連五皇子想要娶她,都被皇帝噴了個狗血淋頭,現在若論起拓跋真和她的婚事,還不知會惹出多大的麻煩。但是再麻煩,也比拓跋真趁着人家母喪和李家大小姐做出苟且之事要好得多,若是當時賢妃袖手旁觀,讓事情傳揚了出去,拓跋真受到的衝擊將要遠遠勝過李家。賢妃迫不得已,纔會送了那塊玉佩去,權作爲拖延之策。現在李未央說起這件事,賢妃更加堵心,偏偏還不能露出絲毫端倪,不由暗自懊惱。

“傻孩子,我說的是你呢,你大姐自然有你父親去操心,我是和你一見投緣纔會這樣關心,多說了幾句,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賢妃不過瞬間,就恢復了往日的神情。

“賢妃姐姐好興致,這麼大清早的在這裡做什麼?”一道聲音傳來,賢妃一怔,隨後回頭,頓時笑起來:“原來是德妃妹妹。”

張德妃穿了一身煙紫色百子刻絲紗袍,鬢髮疏疏地斜簪着幾朵暗紅瑪瑙垂流蘇的簪子,看起來比耀目的賢妃要顯得恬靜淡雅許多。她在衆位女官的簇擁之中走進了涼亭,神色寧靜如深水,波瀾不驚,連簪子上垂下的纏絲點翠流蘇,亦只是隨着腳步細巧地晃動,閃爍出銀翠的粼粼波光。...看到李未央也在,她淡淡一笑:“怎麼縣主一大早就進宮了。”

李未央低頭行禮,心中卻暗自搖頭,從自己一進宮,只怕各宮就傳遍了,宮裡從來不是一個秘密的地方,今天不論是賢妃還是德妃,都是有備而來的。賢妃剛纔的話,說明她不過是來試探自己的底細,而德妃呢?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在自己再三申明與七皇子毫無瓜葛之後,難道她還在動什麼心思嗎?一個母親保護兒子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可是如果過分了,她也不得不做出還擊,到時候勢必要牽連拓跋玉,從本心講,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太想毀了這步棋的。

“我看着縣主清純可愛,留着她多說了兩句,可巧妹妹你就到了。”武賢妃巧笑倩兮。

張德妃笑了笑,李未央看着是個純良的孩子,但那不過是表面現象,她根本是個城府很深的女孩。上次交鋒是自己失察大意,竟然被這個小丫頭耍了一把,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心機,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可惜他們彼此已經結下了仇隙,否則,定當爲一大助力。這事,自己做得確鹵莽。需知,有時候,一步錯,步步錯,德妃眼中閃過狠厲。不知道爲什麼,今天見着這個少女,看着她如常般地應對自己,心裡,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李未央口口聲聲要個專情的夫君,不允許男子納妾,所以玉兒越是堅持要娶她,越是不能留着她,否則將來玉兒真的被她蠱惑的忘記了大業,後患無窮!

而另外一邊的武賢妃冷眼瞧着,衣袖間的一串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鐲,在清晨的陽光中透着瑩然如春水的光澤,這齣戲,她看得頗有興味,原本覺得李未央不過是個頗有心計的小丫頭,可看德妃的樣子,倒像是頗爲忌諱。

張德妃一雙美目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倒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含了無限的冷意。

就在這時候,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鑲金翡翠的匣子,施施然從花園另一邊走了過來。他走過來便向德妃和賢妃請安,然後道:“陛下賜了德妃娘娘一朵八尾鳳凰金簪,賢妃娘娘一盞翡翠琉璃盞。”

匣子打開,果然見到一支金光燦燦的金簪,金簪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支八尾鳳凰,旁邊還有一盞碧綠的翡翠琉璃盞。

張德妃笑了笑,吩咐那太監上前來,素手取出金簪,仔細端詳片刻,隨後笑道:“我都這個年紀了,陛下還將我當成小姑娘,這種金簪漂亮倒是漂亮,可上面的寶石卻是七彩琉璃石,縣主這個年紀戴還差不多。”說着,隨意地在李未央的頭上比劃了一番,彷彿有將金簪賜給她的意思。

李未央退後一步,恭敬道:“娘娘在陛下的心中,永遠年輕美貌,未央身份卑微,不敢奢望。”

張德妃笑了笑,不置可否地將金簪放回了匣子裡,狀若無意地道:“好了,蘭兒,送縣主出去吧。”

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官應聲出列,微笑着引着李未央出去。

這名叫蘭兒的女官,容貌生得普通,卻非常溫和,一路輕言細語:“縣主小心腳下。”“縣主慢些走。”間或,她還會向李未央介紹一些宮中風物,“這是德妃娘娘最愛的鳳尾菊,那是皇后最喜歡的五葉牡丹……”說話的時候,聲音輕柔,婉轉動聽,有一種別樣的力量。

李未央看着她,陷入了沉思,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張德妃眼睛裡的寒光是殺機。她還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可今天,爲何這樣輕易地放過了機會?

“縣主在想些什麼?”蘭兒笑着問道。

李未央淡淡看了她一眼,仿若無意道:“我想,剛纔太后宮中的引領女官去了哪裡?”

蘭兒笑容有些微的收斂,如常道:“我們娘娘昨日爲太后繡了一本佛經,今日一早本想親自爲太后送去,可正好在花園裡碰上了賢妃娘娘,多說了兩句,便吩咐那個宮女將佛經送去給太后,免得她等急了。”

“哦,原來是這樣。”李未央彷彿恍然大悟。

蘭兒笑得很溫順:“縣主,這邊請。”

李未央故作不知,繼續和她向前走去,這是出宮的路,李未央自然不會認錯,這個皇宮,她走了無數次,蘭兒並沒有藉機會將她引去別的地方,那麼,張德妃今天特意安排蘭兒送自己出去,是爲了什麼呢?在宮中再殺死自己麼,不可能。

宮門口,蘭兒笑道:“李府的馬車就在小道門外候着,縣主慢走。”說到這裡,她伸出手來,扶了李未央一把,李未央身體一震,隨後仔細看了蘭兒一眼,臉上的表情極爲溫和平靜:“多謝。”

宮門就在面前,然而在她剛剛跨出一條腿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喧譁:“抓住她!”

等她回過頭來,背後已經是森然的御林軍。

李未央的表情似笑非笑:“這是什麼意思?”

蘭兒也表現得很驚訝:“這是安平縣主,奉太后的命令出宮,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一名侍衛統領上前兩步,面色冷然道:“請縣主慢些出宮,德妃娘娘有請!”

李未央冷笑了一聲,果然不消停!

這一回卻並不是在御花園,而是在太后宮中,這一次,太后端坐在正首,面色看不出端倪。賢妃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而德妃娘娘則滿面怒容:“來人,好好搜她的身!”

數位宮女蜂擁而至,李未央冷冷道:“德妃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張德妃冷冷道:“李未央,剛纔陛下送我的金簪不見了,衆人之中唯有你接觸過那支金簪,所以現在我要搜你的身!”

李未央雖然是臣子之女,但卻出身丞相府,而且還沒有出嫁,若是今天在這裡讓張德妃搜身,不管搜出來還是搜不出來,傳揚出去都是名聲盡毀了!武賢妃只是含了一縷閒適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一幕,如同坐在戲臺下看着一出精彩絕倫的戲碼。

太后道:“德妃,事情還沒有結論,不可如此武斷。若是今日真的搜身,對這孩子的前途大有妨礙。”

張德妃輕蔑地瞟一眼李未央:“她能偷金簪,保不準還偷了什麼其他貴重東西。既然做了賊,就別怕沒臉,除非今日證明她自己的清白,否則我斷然不能容忍這種賊子!”

李未央面色不變,冷然道:“德妃娘娘,金簪是你自己取出來的,也是你自己放進去的,我從來沒有碰過一指頭,你憑什麼說金簪是我盜的?”

張德妃冷哼一聲,道:“到底有沒有偷,搜一搜就知道了!”

李未央冷冷地望着對方,堂堂的皇妃,居然用這種下三爛的手段,當然,這種手段看似尋常,殺傷力卻很大,若是讓她坐實了自己偷竊的罪名,偷竊的東西還是皇帝賜給妃子的金簪,定然是死路一條!

她冷然道:“未央雖然寒微,卻不會做那等雞鳴狗盜的事情,若是娘娘執意要搜查,爲何不搜查身邊的這些宮女?!或者去搜查一下賢妃娘娘的宮人,是他們拿走了也未可知!偏偏盯着未央一人,難道您未卜先知,猜到未央一定是那個賊人嗎?!”

張德妃不覺微微作色,冷笑道,“這宮裡頭誰不知道我身邊的人手腳最乾淨,從來沒出過丟東西的事情,賢妃姐姐那裡也是一樣,你這麼說,分明故意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小小年紀,用心這樣惡毒!來人,先將她打二十個板子懲罰她出言不遜!”隨着張德妃話音利落而下,一旁已經有太監取過荊棍,道一聲“得罪”,立刻便要打下去。

宮中懲罰人的荊棍,選取兩指粗的荊條,上面還有無數倒刺,被打二十個板子,必定皮開肉綻!李未央冷冷一笑,竟然伸臂攔下太監手中的荊棍,喝道:“慢着!”

張德妃優雅地揚起細長的眼眸,喚道:“你敢反抗——”

李未央淡笑道:“娘娘說的哪裡話,未央當然不敢,未央的確人微言輕,娘娘不放在眼裡就算了,可是太后娘娘還在這裡,這案子縱然要審問,也該太后娘娘來審,或者皇后來審,娘娘居然要親自審問,如此越俎代庖,只怕不妥吧!”憑藉過去對太后的瞭解,她在賭,她賭太后不會想要她死!她賭太后對她還有三分的欣賞!她賭太后不會任由一個宮妃隨意處置了她!

張德妃面目一變,意識到自己心急了,連忙道:“太后贖罪,臣妾一時——”

太后冷冷望了一眼張德妃,德妃一怔,背後突然出了一層冷汗,她怎麼忘了,太后可不是隨便糊弄的人!太后冷然地看着德妃低下頭去,隨後凝眸看着李未央,沉默不語,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有人稟報:“陛下駕到。”

衆人都是一愣,唯獨張德妃露出的表情在意料之中,因爲皇帝就是她派人請來的,李未央牙尖嘴利,皇帝偏偏十分欣賞她,今天就要讓皇帝看看,自己是如何從這丫頭的身上搜出金簪的!

德妃和賢妃連忙起身迎駕,皇帝見了她們,略一點頭,道:“這是怎麼了?安平縣主不是進宮陪伴母后的嗎,怎麼鬧出了盜竊的事情?”

德妃早已命人將事情稟報過皇帝,此刻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本來也不敢驚擾聖駕,可是這件事情實在嚴重,臣妾等人不敢做主,特意請了陛下和太后來。”

皇帝看她面色發白,憐惜道:“自從狩獵回來,你的身體便格外弱些,今兒又是爲了什麼,動這樣的氣?”

德妃眼中有盈盈淚光,別過頭去輕輕拭了拭眼角,方哽咽道:“宮中一直平安無事,誰知今日生了偷盜這樣見不得人的事。縣主在偷了別的也罷了,臣妾不能不顧恤着她年紀小不懂事,送了也就是了。偏偏是陛下剛剛賞賜的金簪。”

皇帝頗爲意外,看了一旁的賢妃一眼,問道:“金簪?”

賢妃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怕是縣主年紀小,眼皮淺,見那金簪上美輪美奐,一時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吧。”

她這麼說,分明是落井下石了!李未央冷笑着看着兩個女人作戲,她何其有幸,同時得罪了兩個得寵的妃子!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捲入了皇子們的爭鬥之中!賢妃恨她是應該的,可是這個德妃,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難道她拒絕了她的兒子,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居然要用這麼拙劣的伎倆來陷害她!

李未央不知道,在德妃的心中,拓跋玉就是天上的月亮,偏偏這月亮突然有一天跑過來告訴她,他看上了微不足道的李未央,如果李未央識趣,德妃還會給她一個側妃的位置,留着她陪伴在拓跋玉的身邊,偏偏她竟然敢拒絕德妃的提議,甚至還敢反抗,這就是萬萬不能容忍的事情了!再加上拓跋玉口口聲聲要迎娶她爲正妃,德妃不得不考慮到萬一李未央真的做了正妃,自己想要爲拓跋玉娶進來的那些名門閨秀門便再也不能進門,那些她一心爲兒子謀求的勢力全都打了水漂。大凡天底下的母親,在面對兒子的問題時,都是很不理智的!德妃每次看到李未央,都如同看到一根刺,她怎麼會不想拔掉她呢!在她看來,上一次不過是一時失手,這一次,是絕對不會失敗了!

思及此,德妃眼中似乎有淚光:“原本縣主喜歡,臣妾也想過賜給她,可這是陛下親自給了臣妾的,無論如何不能割愛……”她說着露出悲傷的神情道,“臣妾氣怒攻心,實在是受不了了,明明是衆人都看見的事情,縣主偏偏抵死不認。”

說着,她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宮女們。其中一名宮女跪下道:“陛下,奴婢們都是親眼瞧見,在場的人裡面只有縣主離那枚金簪最近,既然金簪失竊,一定是她偷走了!”

皇帝看向李未央,他是沒心情處理這種閒事,可是德妃一副委屈的模樣,讓他不能置之不理,畢竟上一回他還曾經冤枉了德妃。

李未央面對皇帝的目光,卻是全無畏懼:“陛下,臣女雖然愚鈍,卻還不至於去偷娘娘的金簪,這其中定然有其他緣故,請陛下明察!”

賢妃卻冷冷道:“看縣主你柔柔弱弱一個人,怎麼心思這麼複雜?有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真的偷了東西,還是早點承認,陛下仁慈,想必也不會責罰你。但知錯不改,還死不承認,那就要好好責罰了。”

德妃輕咳幾聲,眉宇微微含了一抹冷意,聲音也是尖銳而冷清:“姐姐說得好,剛纔縣主已經走了出去,保不準藏在了何處,”她曼聲喚道,“蘭兒!”

蘭兒答應着湊了上前:“奴婢在。”

德妃淡淡道:“剛纔你可見到縣主將東西藏在哪兒了?”

蘭兒低頭道:“一路都沒見縣主取出金簪,若是她真的盜了,也還該在她的身上。”

李未央矍然變色,怒意浮上眉間,只得強壓了怒火道:“娘娘向來仁慈,可是現在動不動就要搜身?此事若傳出去,未央以後還如何立足呢?”

張德妃冷眼望過去,蘭兒滿面愧疚,伸手向李未央身上,作勢就要翻開她的袖子,道:“對不住了縣主,既然東西在你身上,奴婢也不能不瞧一瞧。”

李未央見她伸手過來,劈面一個耳光打在她臉上,怒道:“放肆!我的身上豈是你能亂碰的!”

蘭兒捱了重重一掌,一時也被打蒙了。她是德妃身邊第一得意的宮女,又是侍奉多年的,自認爲十分得臉,連德妃的一句重話都未受過,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她還尚未從那一巴掌裡醒轉過來,張德妃已經按捺不住,豁然變色,怒聲道:“李未央,你這是做什麼!”李未央打的不是蘭兒,分明是自己的臉面!

不要說德妃,就連皇帝和太后,此刻都是愣住了!

賢妃的口氣非常冷硬:“安平縣主,你實在是太大膽了,這是御前,你竟然敢動手!”

李未央並沒有一絲畏懼,她慢慢看了一眼皇帝:“陛下是明君,自然不會懲罰一個無辜的人,”隨後她冷冷地笑了笑,道:“未央身上衣衫不多,若是金簪在身上,隨便一抖便能掉下來,娘娘何必非要人來搜查,未央自己給娘娘看一看就是了!”說着,她竟然自己脫下外衣,隨意地抖了抖,然後又伸手去解身上的內袍,把其他人都嚇了一跳,太后道:“住手!這像是個什麼樣子!”

李未央委屈道:“太后娘娘,未央是在如娘娘們所說,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個丫頭如此牙尖嘴利,半點都不肯吃虧啊,太后和皇帝對視了一眼,不由苦笑。其實太后也不相信李未央會偷東西,她看起來絕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孩子。

德妃面如寒霜:“殿前失儀,李未央,你太猖狂了,在殿前也敢這樣胡攪蠻纏!”

李未央冰涼的面龐上泛起無限冷意:“回稟陛下太后,臣女怎敢肆意喧譁,只是臣女雖然卑微,卻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絕難容忍別人搜身,與其勞動娘娘,不如自己動手,也省得麻煩!”她自己動手證明清白和別人來搜查,完全是兩回事。

張德妃的面孔青紅交加地難看起來,她沒想到李未央居然敢和自己對着幹,更沒想到什麼東西都沒掉出來,她的一雙美目冷冷望着蘭兒,蘭兒吃了一驚,心中更加惶惑不安,自己明明趁着李未央不注意的功夫將那金簪塞進了她的袖子裡,剛纔李未央抖動外袍,爲什麼沒有掉出來呢?

太后看到這裡,淡淡道:“安平說得對,既然要搜查,也不能只搜她一個人,在場的其他人也該一一搜查纔對。”

太后發了話,立刻便有女官上前,將賢妃和德妃身邊的宮女都叫了出來,排成兩排。太后冷冷道:“若是在你們這些人身上搜到了,一定嚴懲不貸!”

宮女們面面相覷,卻都說不出個不字來。

李未央遠遠瞧着,並不開口。雖然她的庶出身份被人詬病,可是她的身上終究流淌着李家的血,又是皇帝親自冊封的縣主,如果不是皇帝親自問罪,其他人是不可以隨便就搜查她的,所以她纔敢於向蘭兒動手。她的身份,說到底和這些奴婢,是大不一樣的!

一個一個搜過去,最終卻是一無所獲。德妃挑起眉頭:“看到了吧,我身邊是不會有手腳不乾淨的人!”

太后皺起眉頭,若是什麼都搜不出來,那麼最後罪名還是落在李未央的身上,她剛纔脫了一層外袍也就算了,還真要搜查她的內衫不成?

李未央笑了笑,突然伸手一指:“還有一個人沒有搜過。”

衆人的目光落在蘭兒身上,她瞠目結舌地望着李未央。女官聞言看向太后,太后點了點頭,她便真的走向蘭兒,仔仔細細地搜查起來,不過片刻,就聽見叮噹一聲,一道亮光掉在了地上。

衆人一看,正是皇帝賜給德妃的鳳凰金簪,頓時譁然。

皇帝的眼睛只看着一臉震驚的張德妃:“原是你太糊塗了,身邊竟然養出了這種賊,還冤枉了縣主。你該給她賠不是纔對。”

張德妃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話來,就連她旁邊的賢妃,眼睛裡都是無比的驚訝。

張德妃猛地看向蘭兒,蘭兒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她一直幫着德妃娘娘辦事,從來沒有失過手,這一次以爲不過是件小事,誰知竟然會出現這樣的紕漏!

德妃咬牙:“蘭兒跟隨我多年,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皇帝的口吻輕柔如四月風:“好了。既人贓並獲,就不要再說了。”

德妃猶自有些不服:“陛下,這……”

皇帝的語氣淡得不着痕跡,口吻卻極溫和:“這件事說白了也是小事。”

德妃不肯死心:“偷竊也算了,但縣主卻在殿前失儀,這可是大罪,皇上就這樣輕易饒過了麼?她這樣莽撞無禮……”

皇帝皺起眉頭,一旁的太后笑道:“你剛纔喊打喊殺,實在是把這孩子嚇唬的夠嗆,殿前失儀的事情也就不必追究了。依照我看,今日的事,皇帝是要賞罰分明,才能平息這件事。”隨後,她漫不經心道:“帶那宮女下去,亂棍打死。”

蘭兒嚇得一抖,趕緊哭求:“太后娘娘饒命,饒命啊!”

然而掌事太監應了聲:“是。”隨後他一揚臉,幾個小太監會意,立刻拖了蘭兒下去。蘭兒嚇得求饒都不會了,像個破布袋似的被人拖了出去。

衆人只聽得外面連着數十聲慘叫,漸漸微弱了下去,太監進來稟報道:“太后,已經斃命。”

德妃不由自主地背上發冷,李未央的脣畔卻含了一縷極爲冷酷的笑容,很快又讓它泯在了脣角。

皇帝看到這裡,很贊同太后的做法,便微微頷首:“砍了手懸在宮門上,讓滿宮裡所有的宮人都看看,偷竊和背主,是什麼下場!”

張德妃陡地一凜,目光撞上皇帝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頭舒然一寒。她心中又驚又怕,渾身止不住地打起冷戰,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身邊的下人做錯了事,你以後要多加管束纔是。”

張德妃畢竟不蠢,她很快反應過來,咬了牙笑道:“是。這樣盜竊的奴才是留不得的,皇上不發落,臣妾也要殺了她以儆效尤呢。”

太后的目光一沉,環視衆人,已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後宮裡都要謹記教訓,任何一個人在做事之前都要想想,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要步了那賤婢的後塵!”

所有的宮女們嚇得魂飛天外,立刻跪下道:“是,請太后娘娘息怒。”

李未央也跪下道:“請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看了周女官一眼,她立刻上去扶起李未央,太后柔和道:“你受委屈了,傳我的旨意,賜安平縣主黃金百兩,絹布百匹。”

賢妃不由對李未央刮目相看了,她本以爲,這丫頭今天死定了,沒想到居然否極泰來,不過,現在最氣憤的人應該是德妃了。

李未央謝了恩,隨後走到中間,彎腰撿起那根鳳凰簪子,仔細端詳了片刻,道:“果真精美絕倫。”隨後,她將簪子攥在手心裡,用長長的袖袍掩着,然後一步步走上去,道:“簪子如此美麗,娘娘應當戴上纔是。”說着,竟然面帶微笑地將簪子戴在德妃的鬢間。

德妃心中惱怒,恨不得立刻摔了這簪子,然而看到皇帝和太后都望向這邊,只能強行壓住氣,面上帶着笑容道:“安平縣主,今日是我一時糊塗,冤枉你了,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

李未央笑容無比恭順:“娘娘說的哪裡話,都是那等賤婢無知,未央怎會放在心上。”

她說到賤婢兩個字的時候,目光寒冰一般在德妃的臉上刮過,德妃氣的幾乎渾身發抖,但是卻不能不忍耐下去。

太后點點頭:“好了。今天的事情到了這裡,你們都回去吧。”

皇帝先行離開,隨後賢妃攜了德妃的手一同出去,在經過李未央時稍稍駐步,賢妃的目光滑過她的時候不帶任何溫度與情感,彷彿只是看着一粒小小的塵芥,根本不值一顧:“縣主真是聰明能幹。”

李未央忙道:“賢妃娘娘過獎……”

賢妃笑而不語,德妃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隨後便與賢妃一同離開了。李未央望着德妃髮髻上的那支鳳凰簪子,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走出大殿,李未央擡眼望着眼前的碧藍天空,極目遠望,前朝的太庸殿、中和殿、嘉興殿氣勢非凡,金碧輝煌,屋檐上不知哪裡來一隻潔白的鴿子,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李未央笑了笑,德妃娘娘,凡事有因必有果,你既然冤枉我,我自然是要回敬你一把!

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這可是你逼我動手的,不要怪我狠毒!

------題外話------

大家問我的男主問題,男主早就出來了,感情戲就是比較慢熱嘛!好吧,我承認這部小說百分之七十是鬥爭戲……

211 功虧一簣020 容顏盡毀060 吹皺春水043 證據確鑿裴徽之死2螻蟻必死2292 全憑演技263 暗箭傷人196 越西皇帝018 環環相扣085 魔高一尺122 步步緊逼076 命運顛倒棲霞之死185 雍文太子097 蔣家四子289 野心勃勃026 憋死你們270 背上黑鍋037 兄妹共謀043 證據確鑿096 等同謀逆259 喜宴陰影090 螳螂捕蟬217 極品陰損204 蔣南慘死154 藏污納垢070 大出風頭247 手眼通天144 落井下石087 爭風吃醋067 命懸一線大結局上083 金枝玉葉162 一箭三雕023 鴛鴦貓兒238 抄家滅族292 全憑演技大結局上277 攻心爲上013 借力打力044 反手乾坤手眼通天2041 忍痛割愛186 越西皇后149 所謂換親243 願者上鉤263 暗箭傷人259 喜宴陰影162 一箭三雕119 壽星暴斃171 覆水難收084 如此毒辣抄家滅族2258 日月同輝193 陷阱重重大放異彩2044 反手乾坤185 雍文太子201 好戲一場261 幕後黑手137 落井下石264 就是陰你242 大鬧一場106 不寒而慄177 旭王殿下150 囂張人質134 秋後算賬225 十大家族044 反手乾坤119 壽星暴斃大放異彩2104 夜半神醫239 盲棋對弈身世之謎113 找上門來182 臨安公主226 雨夜驚魂054 險求富貴216 陰狠構陷167 烈火烹油願者上鉤2222 暗箭傷人078 催命惡鬼203 靜王求婚大位之爭2021 都在演戲150 囂張人質184 蟒蛇驚魂183 鴻門宴會大鬧一場2173 故人重逢058 賀喜宴會盲棋對弈2055 光芒乍現111 晴空霹靂033 揹人教女越西皇后中151 寡人有疾244 大肆搜捕
211 功虧一簣020 容顏盡毀060 吹皺春水043 證據確鑿裴徽之死2螻蟻必死2292 全憑演技263 暗箭傷人196 越西皇帝018 環環相扣085 魔高一尺122 步步緊逼076 命運顛倒棲霞之死185 雍文太子097 蔣家四子289 野心勃勃026 憋死你們270 背上黑鍋037 兄妹共謀043 證據確鑿096 等同謀逆259 喜宴陰影090 螳螂捕蟬217 極品陰損204 蔣南慘死154 藏污納垢070 大出風頭247 手眼通天144 落井下石087 爭風吃醋067 命懸一線大結局上083 金枝玉葉162 一箭三雕023 鴛鴦貓兒238 抄家滅族292 全憑演技大結局上277 攻心爲上013 借力打力044 反手乾坤手眼通天2041 忍痛割愛186 越西皇后149 所謂換親243 願者上鉤263 暗箭傷人259 喜宴陰影162 一箭三雕119 壽星暴斃171 覆水難收084 如此毒辣抄家滅族2258 日月同輝193 陷阱重重大放異彩2044 反手乾坤185 雍文太子201 好戲一場261 幕後黑手137 落井下石264 就是陰你242 大鬧一場106 不寒而慄177 旭王殿下150 囂張人質134 秋後算賬225 十大家族044 反手乾坤119 壽星暴斃大放異彩2104 夜半神醫239 盲棋對弈身世之謎113 找上門來182 臨安公主226 雨夜驚魂054 險求富貴216 陰狠構陷167 烈火烹油願者上鉤2222 暗箭傷人078 催命惡鬼203 靜王求婚大位之爭2021 都在演戲150 囂張人質184 蟒蛇驚魂183 鴻門宴會大鬧一場2173 故人重逢058 賀喜宴會盲棋對弈2055 光芒乍現111 晴空霹靂033 揹人教女越西皇后中151 寡人有疾244 大肆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