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夏晴與夏珂,夏冰並不驚訝,點頭打過招呼後,便望向夏禾問道:“三姐這幾日可好些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夏珂在旁不悅地皺起皺頭。
夏禾已經知道她的性子,並不覺得有什麼,聞言溫和笑道:“我是覺着已經好完了,但屋裡這幾個丫鬟看得緊,還不許我隨意走動。”又招呼道:“快過來坐,我讓白雀給你沏杯茶來。”
夏冰搖了搖頭,道:“三姐無礙就好,我就不坐了,房裡還有些事。”
當真也不坐,連茶都沒有喝一口,就立刻離開了。
等人走了,夏珂終於忍不住,冷哼道:“莫怪大家都說四姐是冰人,當真是冷漠無情,那日若不是她讓三姐送她,三姐也不至於吹了夜風受寒,她倒好,只來露個面就算了,連聲歉意跟道謝都沒有。”她一臉氣憤,好似受了大委屈的是她自己。
夏晴寬慰道:“四姐一向是這個性子,眼裡沒有幾個人,你又何必在意。”
夏珂義憤填膺道:“我是爲三姐感到不值,虧得三姐方纔還對她那般親近溫和,她倒好,連累了三姐生病不說,先前還總是說三姐是飛上枝頭的烏鴉,說得她自己多高貴似的!”
“行了,你就少說一句吧。”夏晴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嘴。
夏珂卻不肯,還理所當然道:“三姐又不是外人,我是在提醒三姐,省得三姐日後受騙。”
夏晴似拿她沒有辦法,嘆了口氣,對夏禾道:“三姐,珂妹妹雖然說得有些過火,然而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後你還是小心爲好。”
夏禾在旁靜靜聽着兩人說話,臉上始終掛着微笑,聞言道:”放心,我心裡清楚着呢。”她心裡確實很清楚,在這個府上哪些人可以信,哪些人不能信,哪些人可以深交,哪些人只能作點頭交,而哪些人又要提防。
見她聽進去自己的話,夏晴露出放心的笑容,道:“三姐要好好休養,我們還等着三姐參加乞巧會,大展身手呢。”
夏珂連連點頭附和,一臉期待之色,道:“三姐的話,一定能取得好名次,我都迫不及待了!”
夏珂微微一笑,從碟子裡挑了顆蜜餞送進嘴裡,道:“參不參加還不一定呢,現在說這些太早了,傳出去只會讓人笑話我驕傲自大。”
聞言,夏晴與夏珂詫異地對視一眼,正要問,卻見她皺着眉將嘴裡的蜜餞吐到手帕上,道:“沒想到蜜餞也有酸的,真是奇了怪了。”
到了嘴邊的話被迫咽回肚子裡,夏晴心念微轉,道:“不管三姐參不參加,在我們心裡永遠都是最好的。”
夏珂又是忙不迭地點頭附和。
夏禾笑了笑,道:“我自認沒有什麼真本事,只是閒暇時琢磨幾個小玩意打發時間罷了。”
話鋒一轉,又挪諭道:“我見珂妹妹今日有些不同,似乎率直開朗許多,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好事,讓珂妹妹心境變了呢?”
今日的夏珂確實與往日不同,不僅話多了,而且說話也很大膽,若是以往,她是不敢道人長短的。
夏珂臉上微紅,揪着手帕嗔道:“三姐就別嘲笑我了,能有什麼好事啊,我不過是見三姐心性豁達,耳濡目染的學了些而已。”
夏珂自然不信,含笑望向夏晴。
夏晴掩脣笑了笑,道:“確實算不上是什麼好事,只是那日玩牌,俞大公子說珂妹妹笑起來與三姐有些相似,是以那之後珂妹妹就開朗了許多。”
“是麼。”夏禾淡淡笑道。
夏珂道:“三姐是我最尊敬崇拜的人,我希望能活得像三姐一樣。”只是臉上的笑卻有幾分勉強,眼底更是快速閃過苦澀與不甘。
夏禾抿脣微笑,道:“人之所以獨一無二,是因爲每個人的生活與經歷是獨一無二的,珂妹妹只要做自己就行了,我不覺得像我有什麼好的。”
“三姐說的話總是最有道理。”夏珂笑道,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夏晴若有所思,道:“三姐言之有理,只是妹妹有個疑問。”
夏禾望向她,道:“請講。”
夏晴道:“假設有這樣一個人,她幼時受盡欺凌,是以性子十分懦弱,以致長大後被賣作妾室也不敢反抗,最後慘死街頭。正如三姐所言,這人的經歷造就了她懦弱的性子,那麼妹妹想問,這樣的人也該堅持做自己嗎?”
夏禾心下微驚,她怎麼覺得夏晴這番話是意有所指?
心念微轉,她道:“有因必有果,你說她的經歷造就了她的懦弱,可我們反過來想想,又是什麼造成了她所經歷的一切,難道不是懦弱嗎?若這個人一開始就勇於反抗身旁的不公,她不至於落得慘死街頭的下場,她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她自己又何曾不是兇手之一呢?”
頓了頓,又道:“是懦弱帶給了她磨難,而不是磨難讓她懦弱,是在磨難中消損,還是蛻變,端看個人心性。古往今來,經歷磨難卻屹立不倒流傳千古的偉人不勝枚舉……”
不等她說完,夏晴便道:“三姐說的很有道理,但依舊沒有說那個人是否應該改變自己。”
夏禾深深望她一眼,抿着脣角道:“你說的那個人雖然懦弱,但未必沒有好的一面,你所謂的改變又是指何種程度的改變?”
聞言,夏晴怔了怔,隨即似笑非笑道:“其實妹妹想說的是,三姐與我們的經歷是一樣的,既然三姐能改變自己,獲得現在的一切,我們也可以。”
“是嗎?”夏禾笑了笑,問:“那你覺得我現在有什麼呢?”
夏晴但笑不語。
夏珂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移,最後放在夏晴身上,她往夏晴身邊靠了靠,道:“我覺得兩位姐姐的話都很有道理。”
夏禾同樣笑而不語。
離開時,夏晴背對着夏禾,道:“其實妹妹很認同三姐的話,經歷確實能造就人。”就好比現在的她。
夏禾望着她傲然堅決的背影,搖頭笑了笑。
客人都走完了,白雀進來收拾,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猶豫了好半晌,才道:“小姐,你送李小姐與陸小姐出門的時候,五小姐跟六小姐擅自動了簸籮裡的東西,奴婢瞧着,兩位小姐對小姐的手藝似乎很感興趣。”
夏禾不在意地笑了,道:“她們什麼都沒有說,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白雀一怔,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