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人一聽,越發放下心來,對四人恭聲道:“老朽這移形代禁之法,與紅花鬼母門下不同,威力不如遠甚。雖將三鰲島真型攝來,但只能攝影照形所用,難以制敵死命。此間距離三鰲島甚遠,就由老朽施展水遁,趕將過去。”
吳文琪笑道:“無需你損耗真元,外間大雪越發瀰漫,也不怕驚世駭俗,我就用自家真氣帶大家過去!”
走向木筏尾部,雙手輕輕朝水中一推,只見兩股白氣飛出,木筏就如飛般地朝前面駛去,勢若奔馬。
瞎眼老人知道這是道家最爲精純的先天一氣,只憑自家修爲,不是法力。自己盡百年苦功,都難以到此境界,越發心生佩服。知道旁門左道,一上手就走了邪路,法術看似精妙厲害,縱有無數害人法門,也不是正教求精求純的飛劍對手。
他雖眼瞎,但內視之術已到化境,神目遠甚常人。
面前四人,年紀略長的兩位皆身佩劍囊,看上只有尺許長短,但森寒劍氣隱隱透出劍匣。年紀略小的兩個,女的看不出絲毫端詳,但男童身上卻隱隱帶着一團祥輝,分明是身懷仙家至寶,纔會讓盆中所禁五鬼戰戰慄慄,縮在禁物上不敢冒頭。
光是此寶,就讓自己無需損耗元氣,也能拘役五鬼行法。
吳文琪一連推了三下,才收轉手掌,笑着道:“還請黃大先生暫爲掌舵,小妹用點蠻力,只能直線前行,貽笑大方罷也。”
瞎眼老人姓黃,江湖人稱大先生,早已經遁世多年,只是一時義憤出山。聞言道:“老朽豈敢?只是略知一些旁門小術,在幾位仙子面前連班門弄斧的資格都沒有。”
說話間,將手掌朝水盆一拂,然後輕輕伸手將盆中只有指甲大小的木筏輕輕一撥,對着那塊形若小島的礁石。就見木筏無風自動,盆中清水更是變得波濤浩渺,好像有片片銀光閃動。前後左右也出現許多舟船虛影,倒映其中,越發顯得具體而微,神秘莫測。
知道木筏至地點還有片刻,開口詢問四人姓名。
周輕雲眉頭微微一皺,只告之她們四人的姓,卻沒說出名字。
黃大先生情知自己左道旁門,不入正教高人法眼,能叫自己一聲大先生,已是莫大福分,不敢再問。
木筏如飛,轉眼就駛出數十里,前面現出一座孤零零的小島,只有百十丈方圓,東側有三塊品字形的巨石聳立,遠遠看過來,好像三隻巨龜聚集在一起,伏在湖面飲水,形態甚是生動。
巨石前方,停放着一隊木排,數百餘根數人環抱的巨木,用竹纜蔑條和粗麻制就的巨索層層捆紮在一起。蕭清暗中一數,共有十八個巨木筏子。
楚青琴一見,雙目好像要冒出火來,低聲道:“黃公公,我家的木筏全部都在這裡。”
黃大先生伸出枯瘦的手掌,按着她的肩膀,示意道:“幺女稍安勿躁,有幾位仙子在此,不愁你的血海深仇不能報。”
回首對四人道:“前面木筏本是我外侄船行所有。因木排中有幾根上好的老楠樹和半截沉香木,被隱居三鰲島的羅家婆看上,暗中下陰手害死了我幺女一家三口,現在楚家船行上下還等着這隊木筏救命,老朽先施法物歸原主,免得羅家婆施展陰手沉木湖底,再取就難。”
吳文琪笑道:“大先生儘管施爲就是,只是左起第七筏和十一筏暗藏玄虛,大先生暫時不用理會。”
蕭清定眼看去,才發現對面的那兩筏好像光影模糊,裡面竟然是空的一樣,忍不住道:“第七木筏好像是假的,裡面好像有幾條人影。不對,是鬼影子!一、二、三、四、五,剛好五個,藏了一個在木筏下面。”
黃大先生恍然大悟,謝聲道:“多謝小仙長指點。原來是羅家婆想用小六丁法術,驅使五鬼與老朽爲難,容老朽破這小術。”
吳文琪搖手道:“大先生且慢,此等幻術,還是讓我來吧!”
伸手一擡,對蕭清道:“圈子給我,我們物歸原主!”
蕭清將胳膊上套着的最後一個鋼環遞了過去,小聲嘀咕道:“師姐太小氣了,才撿來的東西就要送回去,真不甘心。”
吳文琪不答話,餘英男卻拿着手指在楚青琴的臉上颳了兩下,取笑道:“吳師姐是怕了你,要不然你動不動就要拿着明晃晃的鋒刃威脅自殺,真要見了閻王,吳師姐也是有罪過的。”
蕭清大恨道:“不是說好了揭人不揭短的嗎?”
見兩人又吵上了,吳文琪忍不住搖搖頭,將手中鋼環掂量了一下,朗聲道:“明人不做暗事,莽和尚和妖道都是我殺的,你們既然下了血敕令,我自然接招,現在登門拜訪,東西還你們!”
手掌一甩,鋼環就化爲一圈銀光,急如流星般地飛劃過百十丈的空間,擊在了一排木筏的巨木上,鋼環輕輕一折,就彈上了第七座木筏。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木筏就如同着了火一般,引燃起來。火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只一閃就失去了蹤影。蕭清幾人看得清楚,才發現木筏是紙糊的一個架子,裡面還有一個香案,鋼環過處,正好將香案打成粉碎。
光影閃動,更有五條如煙似霧的鬼影也一下引燃起來,連慘叫都未發出,立刻無蹤。
鋼環餘勢未斜,朝另外一排木筏飛了過去,微微一彈一轉,騰空彈起,歪歪斜斜地朝第十一座木筏打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騰空而起,朝鋼環打去。一聲輕鳴,寒光四射,木屑飛濺。一個身長丈許,手持鋼叉,全身帶着鋼甲,狀若天神的人影,一屁股坐在了木筏上。將捆紮好的數十根巨木一下坐跨,手中的鋼叉也斷爲兩截。
黃大先生白多黑少的眼睛好像恢復了少許神采,心頭又驚又喜。過來的幾位仙女比預料中的還要厲害,光是運用玄門真氣,就能擊毀敵人暗藏的法壇,更暗藏純陽真火,將小六丁法術拘役來的五鬼全數消滅。
最後一擊,則是硬生生地將六甲附身的神士也一併打回原形。光是這兩下,就足以讓暗中施法者元氣大傷。
吳文琪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頭道:“大先生留在此地施法,取回木筏。兩位小師弟小師妹就留在木筏上,爲大先生護法。周師妹,隨我前去拜會一下名震三湘的羅十一姑。”
說完,與周輕雲一道,蓮足輕跨,踏着水波,朝前面的小島行去。
大雪紛飛,鵝毛大的雪花,剛一靠近二女身側,就好像遇到一股無形氣罩,全部彈開。兩人凌波微步,不帶半點火氣地朝前行去,幸虧雪大無人,不然早就引來無數凡夫俗子頂禮膜拜了。
黃大先生知道二女不是左近的武當派仙女,就是崑崙峨眉兩教弟子,方不願借自己的旁門小術成事,尤其好像知道自己心意,將身懷至寶的二小留下,相助自己行法,更能事半功倍。
當下也不多說,沉聲道:“琴兒,上香!”
楚青琴收回羨慕的目光,從香案上取出七支尺許長短的細檀香,每點燃一支,就遞了黃大先生。
黃大先生腳踏天罡,口誦靈訣,按照七星方位,將七支細檀香插在了香案前的水盆中,若沉若浮的立在水中。剛一點上,就見七股青煙筆直升在空中,高越丈許,凝而不散,絲毫不受湖面上的狂風影響。
最讓黃大先生驚訝的是,青煙頂端眨眼結出七朵形如靈芝的煙光,婷婷靜植,也不彌散在空中。他施展五鬼搬運術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等異相,知道是五鬼傾力相助徵兆,平日必須獻祭生魂方能出現。
此時最是兇盛桀騖的五個惡鬼馴服異常,還不等他施爲就先行降服,任憑驅使,定然是身邊仙童有什麼玄天純陽至寶,纔會如此溫順。
“師姐,這是不是廣成子天書副卷所載的‘日月耀七星,乾坤遁五行’之意,以北斗七星遙制五行。我一直不明白,今天見老先生施展,有些懂了。”蕭清指着七道銀針粗細的煙光,小說問道。
餘英男瞪了他一眼,小聲道:“黃大先生只用了水火土木四遁,隱去殺伐最重的五金法物,其實是手下留情,不欲多傷人命。不然將旁邊銅針插於天權前方三寸,何止厲害百十倍。”
兩人一問一答,字字落入黃大先生的耳中,猶如醍醐灌頂般,讓他赫然開朗,卡了數十年的功竅猶如溪水般流淌在他心頭。雙手不禁一抖,剛拿起的兩片樹葉製成的小船再也放不下去。
蕭清將手一指,對着七道煙光猶如靈芝的煙雲道:“師姐,我還是不明白,爲什麼七星方位幻出的七星,不指向香案上的日月令旗,而是指在你身上。哦,我明白了……”
還沒說完,就被餘英男輕輕踩了一腳,對他做出了一個噓聲的架勢,示意不要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