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李小祖,還是你厲害,就你這一招,把其他飛劍全部打落,前三十六名盡是我蜀中玄門,到時在鬥劍場中出風頭的,都是自己人,妙極,實在妙極!”
幾乎是在並肩而行的三十六把飛劍裡,有一把橙色的劍,劍上附着的念頭傳出這樣一道意念。
這可不容易,這對念力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在這樣的高空。
熾烈的陽光,呼嘯的風,寒冷的雲,都會傷到念頭,所以很多人御劍到不了這樣的高度。
但這個人還能清晰的表達意念。
聞言,李英瓊笑了,雖然她本意不是這樣,但聽見有人這麼說,她自然不會去解釋,就當這是本意好了。
她認得這把飛劍,這是青城山袁永真的飛劍。
在蜀中玄門中,青城山雖然被峨眉壓上一頭,但始終不服峨眉,事事總與峨眉相比,總想反過來壓制峨眉,是師尊最頭疼的門派。
今天,在這件事上,她李英瓊想了一個好點子,也帶了一個好頭,在萬劍齊飛中,打落其他飛劍,只保留蜀中玄門的,這傳出去多風光。當今天下哪個宗門修行飛劍能有蜀中這樣普遍,全門上下皆修行,他們結伴合共其他飛劍,實在簡單。
事實上,他們就是這麼做了。
此事傳回蜀中,傳回峨眉,誰不念她李英瓊的情?
師尊師母也定然以自己爲傲!
「太白執銳」上也傳出一道意念,證明李英瓊同樣不俗的念力:
“師尊常說,蜀中玄門同氣連枝,只有團結起來,才能讓玄門勢力走出西蜀,遍佈寰宇,我這麼做,也是分內之事。”
袁永真有些想笑,說她胖,她還喘上了,不過有這樣的愣頭青也好,後面要是那些被打落的飛劍的主人乃至其宗門有什麼怨言傳出來,全部推到峨眉頭上就好了,自家撿了便宜就行。
此時他又道,
“李小祖,就是那頭一把飛劍確實不好對付,還是您眼光好,一開始就和同門圍攻他了,就是連累了您兩位同門,折了飛劍,倒是讓我們多了兩個名額,不知那人是什麼來頭?”
袁永真笑着說,這纔是最讓他滿意的,現在高飛的三十六把飛劍,峨眉只有三把。但青城山弟子來了十五人,此刻則有十三把飛劍仍在高飛!其餘兩人實在是因爲念力不夠跟不上,而不是被人打落。
剩下的,鶴鳴山佔了八把,青羊宮七把,金牛宮五把。
其實這三派中也有仍能高飛的,但都被他們這些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宣之以大義,給勸服了下去。
各家各派都心有靈犀,又虧了這次峨眉的通曉情理,並沒有爲了搶風頭而出現高低拉開的情景,幾個能力高的,刻意壓着速度,照顧着能力差的,三十六把飛劍幾乎是同一高度,齊頭並進。
說是三十六把,就是三十六把,不多不少,整整齊齊,更能體現他們蜀中玄門對飛劍場的掌控!
這更是要讓天下人知道,飛劍出自蜀中!
不過李英瓊最不滿的就是人少這點,立即道:
“並沒有什麼來頭,不過就是仗着一把高品飛劍罷了,現在斷了他的飛劍,也就成不了什麼氣候,至於我那兩位同門,實在是大意之故!”
嚴人英與周輕雲沉默着,一言不發,任由李英瓊與其他門派談笑着。
這時,又聽那袁永真道,
“李小祖說的是,真是名師出高徒,對了,說到這,我等更是敬佩妙一真人的大手筆、大氣派,竟然將碧筠庵併入峨眉,峨眉聲勢再漲,讓我等心驚呀!”
此話一出,原本平穩高飛的「玄煞」劍突然一抖,擾亂了陣形。
“你說什麼?”
嚴人英的意念從「玄煞」劍上傳出,意念不僅能傳話語意思,更能充分表達情緒,現在,這句話裡就充分傳達着嚴人英的震驚,還有一絲絲的憤怒。
“咦,嚴道友,你不知道嗎?”
袁永真的意念也充分傳達着他的意外,就是不知這個情緒是他的真情緒,還是假裝出來的了。
“就是鬥劍會開始之前,我等在下界的時候聽說的,現在,沒有杜君山碧筠庵了,只有杜君山峨眉分府啦!”
沒有杜君山碧筠庵了……沒有杜君山碧筠庵了……
嚴人英腦中反覆迴盪着這一句話,「玄煞」劍搖搖欲墜。
“嚴師兄!嚴師兄!”
李英瓊的意念在高空迴盪着,試圖喚醒嚴人英。
但現在嚴人英心中只反覆唸叨着那一句話,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敢想。
於是「玄煞」跌落。
袁永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嚴人英反應這麼大,峨眉少了一柄劍他自然開心,但三十六劍也不齊了。
大家都在看「玄煞」,卻沒在意「月魄」的反應也不平靜。
不由周輕雲不去想,是否有一天,黃山也會變成峨眉別支呢?
● t tkan● CΟ 也就在這時,兩把火紅的飛劍突然闖入了他們的陣列,也出現在映月鏡中。
而那三十位劍主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見突然出現的兩把赤紅飛劍橫着飛旋,寬闊的劍身一左一右拍在了「太白執銳」上。
不是斬,是拍。
巨大的力道、刺耳的聲響,以及熾烈的陽火法意,幾乎蕩散了李英瓊附在「太白執銳」上的念頭。
她馬上化「太白執銳」爲一團金氣,將虛弱的念頭包裹,想要逃離此處。
但此時,彷彿是早就料到的一樣,一截「桃都」“嘭”的一聲噴發出一團陽火,
火團立即將欲逃遁白色金氣完全包裹住。
太白庚金之氣在劇烈的掙扎。
與此同時,一個紅衣道人的虛影在火中若隱若現,第三重天高空中金色的陽光立即被火團吸引,火團附近的光線開始扭曲,彷彿被吸進了火團裡,火團隨即進一步膨大。
陽火擴散着,始終將太白金氣籠罩。
方纔「桃都」墜落的時候他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鬥劍,有時不必斬劍,滅念也一樣。
即便「太白執銳」他煉化不掉,但附在劍上面的念頭想來應該沒有這樣的本事。
看着洶涌的陽火,其餘飛劍發瘋一樣逃離,沒人想讓自己的念頭沾染上陽火,他們也想不明白,爲何這個人的念頭能駕馭且攝取如此恐怖的陽火。
“周師姐!救我!”
李英瓊的念頭從火裡傳出。
只是早在她出聲之前,另一截「桃都」劍刃就已經往「月魄」攻去。
這截劍刃裡只有程心瞻的爽靈,沒有幽精,沒有劍靈。
因此這劍刃的攻勢來到格外快,似乎沒有任何猶豫。
半截劍刃這次沒有筆直的刺過來,也沒有閃爍躍動,飛劍的軌跡不是周輕雲熟悉的離火卦象,而是一道極美的弧,如羚羊掛角,如寫意潑墨,如太極中的陰陽分界,在空中那麼一掠,她無法看出飛劍下一步的路。
此爲渾元之道,此爲飛炁之變。
她的《鐵柺李說坎水棉柔劍經》自然派不上用場了。
半截劍刃從上而下斜劈在「月魄」上,只短短一截,卻有勢大力沉之感,使本來劍尖朝上高飛的「月魄」翻滾着往下掉。
就在周輕雲勉力穩住「月魄」翻滾下落的姿態後,半截「桃都」跟上去再劈一劍。
一劍又一劍。
「月魄」下墜的速度甚至快過了自行掉落的「玄煞」。
程心瞻之爽靈不知道「玄煞」爲何掉落,但也沒有去管,只是一劍復一劍的劈砍,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而另一邊,陽火之中,李英瓊的意念慢慢沒有聲息了。
太白庚金氣也重新化回了飛劍真形。
也就是在這時,一股龐大的意念從「太白執銳」中溢出,瞬間蕩散了陽火,也露出了「桃都」真形,「桃都」中的幽精之魂也被震傷。
“誰敢奪我飛劍?”
一道威嚴的女聲在三重天高空中迴盪。
那股意念化作了一個女人。
女人看向了半截「桃都」,變了臉色。
“妙一夫人!”
還珠樓主向前跨出一步,從還珠樓上來到「桃都」之前,直面女人。
“妙一夫人,這是老夫的鬥劍場,不是峨眉論劍,你來錯地方了。”
還珠樓主看着女人,臉色很冷。
吳山主和焦長老同樣升空,但他們沒有靠近,這是李劍仙的地盤,他們不能越俎代庖。
李元化在看見女人後同樣升空,俯身行禮。
荀茵蘭將這裡的情況盡收眼底,忽又展顏一笑,
“在前輩面前,我和夫君都是晚輩,哪裡當得什麼妙一夫人之說。只是誤以爲有魔道之徒傷我弟子,奪我飛劍,這才現身一探究竟,卻不想是前輩在辦鬥劍會,既是誤會,那晚輩這就離開,免得擾了前輩雅興。”
說罷,荀茵蘭的意念化作了一道靈光,直接遁走往西南去了,一同離開的還有「太白執銳」以及快要砸到地上的「月魄」。
還珠樓主冷哼一聲,一臉的不高興。
這時,還珠樓主身側的「桃都」斷劍中,飄出一團人形靈光,化作了程心瞻的模樣。
他朝還珠樓主行了一禮,說道,
“前輩,我飛劍受損,幾近崩解邊緣,後面的飛劍鬥劍,無法參加了,在此特向您辭別。”
劍仙點點頭,臉色浮現愧色,
“是我規矩沒有立好,否則,你是有希望連奪三元的。”
程心瞻搖搖頭,“本次鬥劍,晚輩收穫良多,且更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裡能奢求長勝不敗。”
劍仙欣賞之色溢於言表,隨後掏出一個羅盤遞給了他,
“這是一個陣圖,虛空挪移陣圖,還珠樓不像孔雀城,四處漂泊不定,朝碧海而暮蒼梧只是尋常,你憑着這陣圖,可以隨時挪移到還珠樓,隨時來找我。”
程心瞻知道這陣圖的分量,操控靈氣接過,俯身道謝。
隨後,劍仙翻開掌心,又遞出一物。
他一看,原來是「桃都」早先被那道蛇影咬下的劍尖碎片。
“你未得三元,反倒是飛劍斷成三截,心中當真沒有遺憾嗎?”
程心瞻接過劍尖,笑了笑,拱手向劍仙辭別,魂靈沒有多看一眼那些因爲害怕陽火而遠遠躲開的飛劍,再次沒入殘劍中,
殘劍下落,以靈氣裹挾着劍尖與羅盤,往孔雀城中飛去,人們隱約聽到空中殘劍所過之處有詩唱聲傳出:
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鬥劍會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