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紙人的臉尖尖的,臉上描紅畫綠,頭上頂着一條用紙擰成麻花狀的沖天辮子。
看起來,應該就是之前被車拉過來的那些紙人的其中一個。
誰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怎麼跑到人羣裡的。三妮兒說多了一個人,那些村民才發現它…
剛纔那陣混亂。村長老頭兒要不是被張叔撲過去給護住,可能就被擠倒踩死了,村裡的一個小孩兒就沒那麼幸運了。
本來,村裡的孩子都被自家大人抱在懷裡的。剛纔混亂之下,有家大人把自己的孩子給扔了。
現在,那孩子躺在距離紙人很近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孩子的母親只是哭叫,不敢過去抱孩子。其餘有的人也跟着哭叫,小孩子哇哇的,場面極爲混亂。
“大家別慌!”
張叔這一聲暴喝,令恐慌的氣氛緩和了很多。
本來一直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紙人,突然間不動了,像是被人給釘在了那裡。瞪着兩隻水筆畫的眼睛,‘望’着衆人。
我感覺有一種肅殺的氣場,從那紙的身上透出來。現場越來越安靜,那些小孩兒也都不哭了。看樣子。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不對了,一雙雙眼睛,盯着那紙人…
張叔看了看紙人旁邊那孩子,輕聲說:“高老哥,幫我扶着村長。”
村長老頭兒已經說不出話了,顫顫巍巍的,好像隨時都會暈過去。張叔把他交給高老頭兒。
“小張你幹啥…”高老頭兒看了看那紙人,哆嗦幾下說:“這應該就是城隍哩,這些個糊球兒非得逼着你找它出來,看樣子把它惹惱啦,你可千萬別過去…”
張叔不答,擡起腳,一步一步朝那紙人走了過去。
“叔。”我叫他一聲。
張叔盯着那紙人說,要把你找出來的人是我。跟別人沒關係,你要是降責,衝着我一個來…
突然,我感覺眼睛花了一下,那紙人似乎動了動。我把眼睛揉了揉,仔細看過去,後背就像捱了一拳…
那紙人本來是面向這邊人羣的,可是現在。臉卻朝向了張叔,我都沒看清楚它到底是怎麼動的。
張叔放慢了腳步,繼續朝前走。他每跨一步,在我聽着都像是打雷一樣的響。
終於,張叔走到了紙人旁邊那孩子跟前。
我拳頭都快捏出血來了,眼看着張叔緩緩的俯下身,去抱那孩子,那紙人還是不動…當他把孩子抱起來,往後退的時候,那紙人搖晃了幾下,啪嗒一下子倒了。那些村民哄叫一聲。
當時那紙人倒地那一瞬間,我恍恍惚惚的看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那紙人裡面出來,鑽進了黑暗裡…
高老頭兒抹着頭上的冷汗喊叫,走啦!城隍走啦!
我也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城隍居然沒對付張叔,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正氣給鎮住了。
張叔把那孩子抱過來,我協助他,給那孩子揉背,掐人中。終於,那孩子發出了哭聲。
張叔把孩子交給他母親,那女的哭叫着接了過去。
“身上有好幾處骨折,抓緊送去醫院。”張叔說。
那女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包裹住孩子。幾個村民,應該是那孩子的長輩,着急忙慌的護着母子二人,消失在了夜色裡。
那些村民親眼見證張叔不顧安危過去抱那孩子,不管那紙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不是城隍。總之,村民們應該不不會再認爲我們是來搗亂的了。一個個像傻了一樣站在那裡,看着我們。
這時候,村長老頭兒安定了下來,哆裡哆嗦問:“劉…劉胖子呢?”
那些村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叫道:“那個死胖子呢?”
“在這裡…”一個村民說。
燈光照射下,只見兩隻大圓屁股從一張席桌底下伸出來。
村民們掀開桌子,兩個村民把那胖子給架了起來。
“你不是說那啥,城隍爺讓你把大家夥兒召集起來,擺席等‘他’哩麼?咋他一出來,你就鑽桌底下了?”高老頭兒說。
那胖子還嘴硬,說我們施邪法,把個紙人弄進人羣裡,就說是城隍爺。
村長老頭兒讓他閉嘴,說誰是誰非,大家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他的命都是我張叔救的,我們要真是來搗亂的,想讓村裡出事,會任由剛纔亂下去,什麼都不會管。
這老頭兒雖然快死一樣,說話有氣無力,但心裡面清楚着呢。
村長老頭兒這麼一說,那些村民完全倒向了我們這邊,不少人要揍那胖子,問他到底安的什麼心,說要接城隍,把大家夥兒騙過來吃席,還往頭上點那黑東西…
胖子終於軟了下來,把頭往下一耷拉,道出了實話。
跟張叔之前預料的差不多,這個胖子就是一顆棋子。他只是聽命於那些死鬼,那些死鬼要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要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至於爲什麼要把村民召集起來擺席,爲什麼把那種粉末點在眉心,胖子一概不知。
那些死鬼答應胖子,事後會把劉歪脖子當年埋金條的地方告訴他,到時候他就發達了,胖子自然一切都聽‘他們’的。
張叔問胖子是怎麼認識的那些死鬼,跟‘他們’有交集的。
胖子說,是因爲三妮兒。土找住劃。
他們這山村地處偏僻,這麼多年了,村裡就出了三妮兒這麼一個大學生。
在外面唸了兩年大學,三妮兒變的跟城裡人一樣,細皮嫩肉的,村裡結婚沒結婚的,不少都對三妮兒垂涎三尺,其中也包括這胖子。
今年暑假回來,三妮兒看起來比以前更加豐滿迷人了。村裡的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說三妮兒白天上學,晚上坐檯,多少錢一次什麼什麼的,描繪的跟真的一樣。
這些話,傳到了這胖子的耳朵裡,胖子信以爲真,他倒騰山貨的,經常到處跑,知道現在的很多大學生確實幹這種事兒。
那天晚上,胖子喝多了酒,慾火衝頭,心說,老子雖然錢不多,但也花的起,三妮兒能跟別人幹那個,跟老子也能。
他提着酒瓶子,搖搖晃晃就往三妮兒家走。快到三妮兒家的時候,胖子醉眼朦朧的看到有幾個衣着古里古怪的人,用根繩子套着三妮兒的脖子,先後從門上穿了過去…胖子說他當時嚇暈了,甦醒過來以後,那些死鬼就找上了他…
我感覺這胖子可能沒說實話,他應該不是這樣認識的那些死鬼。
村裡人垂涎三妮兒的事,應該倒是真的。我看到有好幾個年輕村民耷拉着頭,顯得很侷促,三妮兒臉紅紅的撅着嘴。
“那些死鬼今晚到底會不會來?”張叔問。
“‘他們’說,讓我想辦法令大家夥兒把那些黑東西點在眉心上,到時候十一點,‘他們’就會來…”
“鬼門關要開的事,是‘他們’告訴你的麼?”
“是。”
城隍要來的事,也是那些死鬼告訴胖子的。所以,胖子借三妮兒被鬼抓的事,編造謠言,矇騙這些村民,說過來接城隍。
張叔看了看錶,我也看了看,離十二點就剩十多分鐘了。
“這樣吧,大家別回家了…”
張叔指了指胖子那院子,讓那些村民全部進到院子裡,把門插緊,到時候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不準出來。
院子不大,幾十號村民,擠的滿滿當當的。全部人進去以後,張叔把手一揮,院門吱吱嘎嘎的關閉了。
“叔,我們打亂了那些死鬼的計劃,他們還會來麼?”我說:“胖子說十一點就來,現在還幾分鐘就十二點了…”
“等等看吧。”張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