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二‘女’撇下風流,風流雖然有心跟去,卻也礙於情面,只得硬着頭皮去尋天香樓。
襄陽城街道上今日多出兩位姑娘,一着粉衣白靴,螓首銀釵,溫文爾雅;另一位全身淺黃衣飾,嬌俏秀臉,烏黑秀髮以黃絲帶束縛着,系成蝴蝶結。兩位少‘女’均是美貌少見,一路走過,自然吸引不少‘豔’羨。
‘玉’冰低聲道:“輕歌,你真美,他們都在看你呢!”
輕歌呸了一聲,笑道:“盡瞎說,他們又不認得我,依我看啊,妹妹你才美,又是襄陽城中人兒,喜歡妹妹的男子自然不少吧!”
‘玉’冰臉一紅,道:“哪有啊,沒有的事。”
“看你還裝,瞧妹妹你臉都紅了,還不從實招來!”輕歌笑道。
‘玉’冰羞得無地自容,只得道:“哪有,哪有那麼誇張啊,是,是好像有一,一兩個吧。”
輕歌笑道:“那還不快說給姐姐聽,也好與你拿拿主意!”
兩少‘女’本就妙齡相仿,互敘‘女’兒家心事,‘玉’冰拗不過,雖然羞澀,卻也忍不住傾訴心中鬱結。只壓低聲音道:“是,是武當山的喻,喻少俠和,和南宮少俠。”
“呀,是不是顏山和秦明呀?”
輕歌與武當衆後輩可謂熟絡,是以一語道破。
‘玉’冰頓時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羞死了之。輕歌看得仔細,知道自己猜得不錯。
好半天,‘玉’冰才緩過神道:“原來輕歌和他們都是認識的啊,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不說了是吧,這兒距離武當山不遠,姐姐早該想到的,那妹妹喜歡誰?”輕歌道。
‘玉’冰輕輕嘆道:“他們都給小妹寫過一些信箋,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喻少俠來傳信的時候不慎被大哥撞見,讓大哥給嚇了出去。後來聽說他喜歡上他的吳師妹,就再也沒來過了。”‘玉’冰默默道。
輕歌道:“聽妹妹說得如此惆悵,那妹妹自然是喜歡顏山的咯?”
“那有啊!”‘玉’冰否認道。
輕歌輕聲道:“要是不喜歡他的話,你也不會去關注他,知道他後來那些事了。”
見‘玉’冰不語,輕歌又道:“這也難怪,如果姐姐是你,也會選擇顏山呀,那小子修爲雖然馬馬虎虎,缺點也多,但在一起總該會開心,不會悶的,總好過秦明那傢伙,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食古不化!”
二‘女’一路下來,此刻正行至一處歇腳涼亭,尋地坐下。
‘玉’冰道:“妹妹真羨慕輕歌與風流啊!”
四野無人,‘玉’冰竟伏在輕歌肩上輕輕‘抽’泣。不知爲何,輕歌聽了這單純少‘女’的話,感覺心中酸澀,極力忍住眼眶委屈地晶淚。
襄陽城乃是通湖北必經之路,又坐落在武當大派發源之地,一世繁華盡顯,持劍扛刀的武林人士亦隨處可見。路過一座高‘門’大宅地,見許多人圍在一塊昭告前議論紛紛,風流擡頭一瞧,宅上匾額正書有“襄陽府衙”。‘門’前一對銅鈴眼巨石獅,兩旁各站一對衙吏,紅衣黑靴,頭帶方紗帽,腰胯大刀,手持紅木大仗,威儀嚴肅。
“原來走到衙‘門’來了!”
風流‘摸’‘摸’餓得直叫喚的肚子,身上銀子早就‘花’光,一路上都是輕歌在打點一切,此刻也只好找個人問問天香樓的去處。
風流正想詢問面前看榜的人,卻聽那人與旁人議道:“哎呀,兄弟,這下可不得了,你看這盜賊劫鏢都劫到咱們武當山下來了,搶的還是朝廷押運的官物,這夥盜賊也太大膽了吧!”
旁邊那人道:“可不是,聽說押運鏢師中還有琅嬛嶼將專‘門’派人暗中保護呢,那可是琅嬛嶼將啊,個個武藝高強,伸手了得。我還聽說啊,最後全部被殺!你們說說看,哪路人馬還有這等本事?”
又一人高聲道:“依我多年的江湖經驗判定,當今綠林強人之中能,且敢觸琅嬛嶼將及我們武當派黴頭的,也就二位!”
“敢問是哪二位?”
問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風流。他本是要問路,乍聽聞師‘門’弟兄在武當山下出了事,如何能不關心。
那人瞪眼瞧了幾下,對風流道:“我說小兄弟,看你年紀輕輕,是初入江湖的吧,看你如此誠意請教,好,本人就告訴你,讓你長長見識!”
此語一出,周圍的人立刻豎起耳朵。那人甚是得意,慢慢悠悠地解下背上行李,就地鋪張開來,是一方漆黑小桌,一條麻木四腳蹬,小桌側面懸一個固定的兩空竹筒,那人便將手持布幡杖入其中,正好直立‘插’地。
風流這才瞧清楚,那布幡上寫着“布衣神相”,卻是一位相士。不知爲何,此人令風流想到初遇范仲淹的情形,不由暗道:“莫非又是高人隱士?”
那人坐定,正了正方冠帽,左手捻‘花’白鬍須,右手變戲法似地掏出一把破舊摺扇,那摺扇奇特,無扇面,似由扇骨穿線而成,稀稀鬆鬆,其材質似竹非竹,‘色’澤青翠‘欲’滴。扇上不着山水魚鳥,不題詩詞歌賦,只扇骨間組成三個古樸篆字,非遠觀而不得分辨,風流卻是不認得。
那人清了清嗓‘門’,幹聲道:“諸位!話說當今綠林大盜,有那個本事的,也敢與楊們爲敵的主兒,也就不過二位!北面的,就是那雄霸一方的北綠林盟主,號稱黑麪殺神的袁陽草,此人綽號殺神,武藝高強,心狠手辣自是不必說,我還聽說那黑大漢啊,天生神力,手持兵器是一對實心玄鐵重錘,每隻都在三百斤以上,這位黑麪殺神,嚇,身平犯案無數,打劫來的珍寶財物,那可是富可敵國的主兒,所以啊,不單是官府,黑白兩道的人物有誰不想抓到他,勒索個萬兒八千的,可是到現在,你們瞧,你們有聽說誰成功過沒?”
“那您說另外一位高人又是誰?”風流迫不及待地問道。
老相士把眼一瞪,道:“年輕人,凡事急求不得,耐點兒‘性’質,多聽點總是有好處地,你不看看這次連琅嬛嶼的高手們都吃大虧,莫非你還能與他們比?”
風流撞了釘子,尷尬在一旁。
老相士繼續道:“咱們姑且不論朝廷這次押運的是何等稀世珍寶,北綠林盟主袁陽草也未必就能夠看得上。再說這第二位人物,那可不是別人,正是咱們江湖上最近幾年冒出來的新一代‘女’高手,號稱追風趕月‘玉’影芳蹤的王思旖,這‘女’子,別人沒見過她,我可見過她,爲什麼呢?因爲她這樣的高手,也得找本相士相面,這小‘女’子那長得可水靈,倘若不是那一身殺人不眨眼的高強武藝,倘若不是她那冷若寒霜的‘性’格,那可得是諸位裡頭年輕小夥子們的夢中情人,提起這‘女’子,喲,那可是大有來頭,你們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爲什麼呢?因爲無論是什麼人,只要給我這麼一相面,那他的前身後事我可就推敲得一清二楚嘍!”
一旁立刻有人忍不住道:“那您老可不就是神相,連這等驚世大盜都能相得出來?”
“哈哈,過講,過講,諸位若是不嫌棄,待會兒小老兒樂意與各位指點指點!”老相士樂開了‘花’。
風流暗暗納悶,面前這老相士怎麼看怎麼像是江湖騙子,袁陽草他沒見過,王思旖倒是真的遇上過兩次,與這老兒描述的年齡倒也不差幾分,一時間當真難以分辨。
旁邊有人連忙問道:“老神仙,那您說說,這次劫鏢到底是哪撥人乾的?”
老相士大笑,得意之極,道:“問得好!咱們說那王思旖,這‘女’子一向獨來獨往,甚是孤高,依小老兒看來,將這麼大手筆無聲無息地做掉,任她再大本事也未必行,所以不可能是她!”
風流心道:“的確如此,自己離開神農頂時候還見過王思旖準備上山,自己一行人已經是日夜兼程,她總不可能趕在自己前面作案吧?”
風流忽然想到龜仙人,他這麼急忙地要趕回襄陽,莫非早就知道有事情要發生?而且大清早龜仙人就玩兒失蹤,太過可疑!
“那照您說的,一定就是北綠林盟主袁陽草做的了!”旁人連忙問道。
老相士神秘搖頭,繼續道:“諸位一定以爲除了王思旖,那就是袁陽草劫鏢!”
風流大氣,暗道:“明明是你自己說的只這二人才有那個本事!”
老相士繼續道:“非也,非也!諸位可能有所耳聞,河南嵩山馭獸齋正舉行百年難遇地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現下恐怕已經塵埃落定。想那北綠林盟主就算真有膽乘虛入我南方大地作案,在三山五嶽大小几十個‘門’派圍堵之下,他怕是再也回不了他的北方老窩咯!諸位說小老兒說得可對!”
“好,說得好!”
說到自家威風事,衆人忍不住齊聲喝彩。
‘精’彩處,連看榜官差都圍攏上來旁聽,已然圍成大圈。畢了,有人連忙問道:“老神仙,那您說說看,這劫鏢的到底是哪路人馬,咱們襄陽城百姓可都慌得緊,晚上都不敢出‘門’了!”
那邊又有人問道:“對啊,老神仙,您得說說這夥強人到底是誰,連天‘波’楊府的人都敢殺,您說要是各大‘門’派真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會不會狗急跳牆,來屠我們襄陽城?”
風流強忍住笑,暗道這些人還真是杞人憂天!
老相士不緊不慢,抖抖衣袖,嘆道:“諸位慢來,諸位慢來,人老咯,經不住!小老兒要到前面客棧歇歇腳,喝杯茶水緩緩,諸位要是賞臉的話,就都來,就都來!咱們喝着茶,吃着點心,與諸位一一解答!”
風流頓悟,這老相莫非是某家客座請來拉客的托兒?自己在成都英雄酒樓做店小二的時候不是常見到麼,怎麼這會兒就忘了?但那老相士總表‘露’出一副神秘的味道,吊人胃口。風流笑着搖頭,退出人羣,卻盤算起龜仙人來。
正走着,忽然見前面吆喝聲不斷,這襄陽城還真是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反正無事,是在街上‘亂’逛,風流快步走上前去瞧熱鬧。
在臨時搭起的高臺上,只見一條赤膊大漢身影急速晃動,拳風颳得四圍幡旗呼呼做響,下面也是人‘潮’涌動,越積越多的人是熱情高漲。風流也算是半個練家子,更見過不少當代絕世高人出手,相較之下,這大漢的拳法當真別具一格,行功怪異,越打越快,出拳的速度快得讓人眩目,就速度而言,恐怕與當日龜仙人使竹筷點碎鶴仙人的吳越雙鉤那一招有得比了。
襄陽城果然臥虎藏龍,風流差點驚叫出聲。
一套拳法演練完畢,那大漢就退到後臺去。不刻上來位油麪小生,衝圍觀四周的人一抱拳,場面立刻安靜下來,那小生笑道:“諸位鄉親父老,遠道貴客,承‘蒙’諸位瞧得起我們神拳‘門’,捧個緣場,小子先行謝過。今日乃是本‘門’開‘門’收徒的大日子,剛纔家師,鄉親父老都認得,也就是咱們襄陽第一拳趙師傅,施展的乃是本‘門’絕學,一則助助興,二則也讓諸位見識見識咱們神拳‘門’並非‘浪’得虛名!”
“好!”
人羣中一人帶頭,衆人也齊齊喝彩。風流也隨之吆喝,卻是發自肺腑地佩服剛纔那套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