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進屋裡,龜仙人忙吩咐三娘和黃河兄弟去準備酒菜。餘下幾人領着往後院去,進了一間小屋裡,熱‘浪’撲來,風流臉上暖烘烘地,‘精’神爲之一振。
原來這間屋子設得有如同北方的炕‘牀’,秦銘陪着龜仙人坐上去,其他人就在兩旁入座。
龜仙人呼了兩口氣,對風流笑道:“從前你沒發現這處地兒吧?”
風流道:“從前我可還沒來得及參觀這院子裡的陳設!”
龜仙人搖搖頭道:“這是去年新建成的屋子,你別看我能走能跳,其實體力已經大不如從前,已經不能過度消耗修爲驅寒嘍,去年遇上神策老頭,他替老夫我算了算,今年已經活了一百零九歲了,老人都是整歲大關難過,恐怕距離天年之期不遠矣!”
說着,龜仙人笑了起來,玄侯忙道:“父親大人壽比南山,享年還長着呢,今天是初一,別提那些不吉利的話!”
龜仙人擺擺手道:“長命百歲也過完了,現在是壽比南山,天下間哪得那般好事。我比你們更清楚自己身體,倒是你們幾個不清楚自己呀,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六的嫁娶年歲已經算差不多過完了,只有你老七、青石和‘玉’冰三個孩子沒有成家,可不要學老大,要學就學老八、老九他們,成家立室,老了也好有個依託!知不知道?”
風流聽着也有些傷感,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見玄侯和拾青石兩人點點頭。
玄侯道:“爹爹是因爲風流弟你兩年前的意外,生了場病,病雖然治好了,但體力每況愈下,聽大哥說在武夷山見到過你,他老人家還想親自走一趟,幸好你就過來了!”
風流心下感動,道:“我剛纔在外面說的話不過是跟石前輩開個玩笑,這些事哪能怪他老人家呢!”
龜仙人笑道:“柳小子你可別以爲我是愧疚,我是擔心我那套獨‘門’絕技‘一指乾坤’從此失傳,老盜我這項絕技這輩子只傳過你一個人,他們也都知道這項絕技還沒來得及寫成籍典!你要是死了,我找誰去?”
風流知道他要面子,並不道破,反道:“你就放心吧,你那獨‘門’絕技用在我手裡,會替你找到合適的傳人的!”
龜仙人笑着點頭,嘆道:“可惜我老嘍,否則還真想試試你現在的伸手,真讓人心癢啊!”
風流知道老盜向來都是這個‘性’格,更是個武癡,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便道:“也不用比了,論修爲我們可能相當,修爲方面嘛,除了您老的‘一指乾坤’,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溟羅功,要想見識的話就去‘門’口,我演練一遍如何?”
玄侯從未見過風流出手,只是聽秦銘說起過兩人‘交’手情形,暗想要拋回大哥的兵器,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也未嘗不可,但看他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十來歲,哪來如此高深的修爲,還當作他是一時狂言,笑道:“聽聞風流內功‘精’湛,但不知如何練得成?”
屋裡幾人都想知道這個秘密,無不豎起耳朵。風流笑道:“這個得多虧前輩當初爲我打通周身經脈,我後又復得溟羅秘籍,僥倖練成神功,實在是靠了幾分運氣在裡邊!”
秦銘忍不住道:“溟羅功真有這麼大奇效?怪不得,魔教教主風逐明當年以三十出頭的年齡就能獨鬥中原羣雄!”
年飯做得非常豐盛,也算爲風流接風洗塵,盡賓主歡愉,席間龜仙人開懷異常,令風流都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真當作自己是他的傳人。席間,情僧雲凌和雲中鶴按輩份都坐在下手,情僧雲凌不時偷偷瞟幾眼風流,而云中鶴則偷偷地笑,情僧雲凌猛地瞪着他,雲中鶴嚇得忙低頭啃飯,只把手‘摸’‘摸’頭上腫起來的大青包。
午後,馭獸齋的人都聚在後院的湖心亭,風流手持一團銀光,與積雪的耀白相映稱,煞是好看,施展開“魑魅離影步法”,恰好與溟羅功的招式套路完全‘吻’合,他之前倒從未仔細研究過,再配合着“凌‘波’微步”,如耍雜技,劍至快時,步法飄忽,只在整個湖心亭周圍遍佈殘影,看得人衆直咂舌。
情僧雲凌和雲中鶴兩師兄妹只覺得眼‘花’繚‘亂’,跟本就已不知道風流現在的方位,更絕的是藉着湖面薄冰之力,風流繞着湖心亭點上一十二個腳印,往後每施展一招,便落回原處,絕不錯踩。高手間對決,只能靠着聽聲辨向了。
風流耍得酣暢,把溟羅功的刁鑽狠辣發揮得淋漓盡致,頓覺自己修爲似乎又上一層樓,輕嘯一聲,到最後一招“溟羅不縛”,銀光把他自己都裹了起來,越入空中,倒身直衝湖底,過往之處,雪水紛紛讓道,把個湖水攪出個大漩渦,直通湖底。
風流‘蕩’劍浮起,閃身便回到亭裡,長比鞭子的龍痕劍從新歸附腰間纏繞,他這突然收式,讓人覺着彆扭,似乎還未走完套路。
龜仙人道:“我說柳小子,你怕人偷學不是?怎麼有招不使了?”
風流笑道:“哪裡的話,依你老人家的見識,莫非不知道溟羅奼‘女’功要配合着施展,才能發揮最大威力,要是我妻子在這裡,才能使出最後這招‘溟羅不縛’,所謂‘縛’,並非束縛別人,而是束縛自己人,抵擋傷害,再由奼‘女’功使出最後這一擊殺!”
除了情僧雲凌、雲中鶴,其他幾人都是武學大家,一點就通,要倚靠溟羅功護身才能施展的絕殺,那會是何等威力,不知道也就罷了,這可好,逗得龜仙人心裡更癢,道:“你爲什麼不把輕歌那丫頭也帶來呢?”
風流道:“我帶她來做什麼?”
龜仙人眼一瞪,道:“你不帶你妻子來,如何施展這最後一招給我看啊?”
風流方纔明白過來,原來老盜以爲自己娶了輕歌,只好解釋道:“石前輩,我是娶了明教教主風逐明的‘女’兒曼舞爲妻!”
“什麼?”
老盜騰地站了起來,道:“人家輕歌對你有情有義,人又漂亮,還爲你做了那麼多事,你竟然一點感動之心都沒有?我問你,你到底先認識誰的?”
風流尷尬萬分,沒想到輕歌如此深得老盜的心,當着這麼多人面,只得實說道:“差不多同時相識的吧,當年曼舞因爲見我掉下懸崖,也跟着跳了下去,我以爲這一生一世都得被困崖底,她對我也是有情義,我自然不能辜負她!”
龜仙人聽罷,慢慢地坐了下去,直搖頭道:“老夫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歷經世事,像這丫頭那樣一心一意顧你的,還真是少見,得知你死的消息,人家簡直當你作亡夫,四處爲你報仇。既然都成事實了,你可對不起人家啊!”
風流平靜道:“我也知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妥當,前輩無需‘操’心了!”
當下爲這件事,老盜龜仙人如梗在喉,面‘色’不是很好。
晚間寂靜,風流被安排在原來住過的房裡,這間房的右側牆壁上有細細密密的麻點,那是當年輕歌撒暗器所造成的,他心下在想龜仙人是否有意安排他想起這些,因爲這件事情,下午也沒敢開口向老盜借書。
不過老盜說得十分在理,他一直怕見着輕歌,不敢面對她,但事情總要有個解決。
‘門’吱呀一聲開了,寒氣襲了進來,風流打了個寒顫,卻是龜仙人,只聽他哆嗦道:“嘿嘿,柳小子,你怎麼也跟我老人家一樣,怕起冷來了?”
風流連忙下了‘牀’榻,請了入座,對於龜仙人,他是由衷地敬重,當年自己名不見經傳,老盜不僅耗費修爲救過他‘性’命,還傳授了他武藝,更難得地是老盜心腸奇好,又不拘泥世俗,很是對他胃口。
風流從懷裡掏出個瓷瓶,隨手遞了上去,見無他人,便開玩笑道:“老盜你英明一世,沒想到現在懼寒至此,碰巧我這裡有幾枚果子沒有吃完,就送給你,支持不住的時候吃一枚,沒準運氣好能恢復以前的樣子!”
“什麼寶貝?”
龜仙人接了過來,倒一粒火狐丹在手裡,端詳一會兒,又聞了聞,竟然又給塞了回去,連瓶一起退還給風流,嘿嘿笑道:“寶貝是寶貝,但老夫我有個習慣,就是從來不吃別人剩下的東西,還是留給年輕後輩啵!”
風流嘆道:“你這是何苦呢,多活幾年不好麼?”
龜仙人道:“等你要有福氣活到我這把年紀也會看得開,多活少活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最重要是看着後輩有所寄託,也算生命延續啊!”
風流笑道:“那我算你的傳人否?”
龜仙人道:“自然是算,我說過‘一指乾坤’只傳給了你!”
龜仙人又道:“你這趟回去,又不知何時能見,我這把老骨頭也許就後會無期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風流點點頭道:“應該沒什麼問題,有什麼事‘交’待儘管說來。”
龜仙人笑道:“也沒什麼,我那老七、十二、十三,我死後就麻煩你照顧點,特別是十二、十三他們都是單純的孩子,哎,老七啊,他對十三妹情意非同一般,我說也說不完!”
風流訝道:“七哥對‘玉’冰?莫非是——”
龜仙人點點頭,道:“他們雖不是我親生的,可都是我一把手帶大的,心裡都想些什麼我還能不清楚?老七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娶親,莫非還準備孤獨終老,他對‘玉’冰?怎麼可能會有結果呢?”
風流道:“我還以爲你想說我跟大哥那檔子事呢!”
龜仙人擺手道:“當年我也叫他別去做什麼勞資官,朝廷裡的事不提也罷,要是他犯糊塗,你看着辦便是!”
見他態度如此,風流鬆了口氣,道:“你放心,往後我少讓大哥難做就是!”
龜仙人又道:“該說你的事了,該不會只是來爲我拜年的吧?”
風流笑了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啊!”
風流將峨眉金頂派與曼舞的事情和盤托出,與龜仙人‘交’待清楚,才道:“我此次來是爲了找找你這裡有沒有峨眉金頂派的武學寶典,好拿過去給文姝師太的弟子練習,好讓峨眉金頂派絕學不至於泯滅掉!”
龜仙人道:“應該會有,想當年我老盜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就連你們琅嬛嶼的鎮軍槍法、天鳳弓法都給偷抄了一份出來!”
風流喜道:“那鎮軍槍法我可否一併帶去?”
龜仙人道:“怎麼不能?老大他們又不喜好收藏這個,倒是你想在江湖上立足,沒點鎮莊之寶怎麼成,要不嫌麻煩,就把我‘千機閣’那些收藏都搬去吧,那些都是我九十歲之前所得,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些身外之物我留置也無用了!”